回何府的路上,何瑾不由望了望天邊的余暉,看著那明亮的金黃將天邊暈染地瑰麗無比,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露出滿意的笑容:不容易啊,事情總算又告一段落了。
可當他回到府中的時候,卻看到府中一片愁云慘淡。僮奴下人一個個噤若寒蟬,面色愁苦的模樣,好似時刻準備要給誰開追悼會一樣。
然后,這些人看到他,一個個不是大喜過望,反而默默地紅了眼眶,讓何瑾一時都有些反應不過來:咋滴,董卓沒弄死我,你們好像還挺失望啊?......合著,那追悼會是打算給我開的?
繼續往正堂走,便看到里面的氣氛更凝重了。
何咸坐在正位上長吁短嘆,一副天塌下來的模樣。吳匡和史阿兩人侍立左右,卻也眉頭緊蹙。
剩下張遼、曹操和鮑家兄弟這四位客人也一個都沒走,卻不是你看看我、就是我看看你,跟來相親的一樣。
最有意思的是,他們彼此看一眼后,還忍不住再嘆息一下。好像,都覺得相親對象不是自己的菜......
“呃......諸位,天快要黑了,都吃飯了嗎?”何瑾清了清嗓子,實在不知該說什么話,就問了這么一句。
“瑾弟?!......”何咸第一個反應過來,看到何瑾后喜出望外地跑來。
何瑾正以為兄長要給自己來個擁抱,卻不想等他張開雙臂,何咸就來回上下、毛手毛腳地摸自己。
這下何瑾就羞澀了,連連阻擋何咸道:“兄長干啥嘞?......我是說天快黑了,可也沒完全黑呢。再說,這么多人看著呢......”
何咸本意是想檢查下弟弟有沒有受傷,一聽這話,悲喜交加的情緒一時控制不住,一拳就捶在了何瑾的肩膀上:“胡言亂語!......什么叫天還沒黑、這么多人看著呢,你當為兄是什么人?”
可說完這句,這位一向迂腐甚至有些刻板的士大夫,眼眶不由就紅了。
然后又一把將何瑾抱在懷里,念念地言道:“沒事兒就好,沒事回來就好......祖宗保佑,天不絕我何家啊。”
直到這個時候,何瑾才反應過來,知道眾人在擔憂自己的安危。
畢竟,董卓是條西北虎狼,呂布的表現又像個不識數兒的二百五......在他們看來,自己此番前去拜見董卓,必然兇多吉少,羊入虎口。
而這樣的不信任,就讓何瑾有些郁悶了。
可又看著懷中動容感性的哥哥,一時也不好意思吐槽,就尷尬地拍拍何咸的后背,跟哄孩子一樣說道:“哦,不哭不哭哦......”
“沒事兒,我這不是安然無恙地回來了嘛。還沒吃飯吧,正好諸位都在,我給諸位炒幾個菜?”
然后何咸的身子就有些抽抽兒,整個臉跟上了發條一樣扭曲不停:自己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小弟性情大變后,就成了這副模樣?
還炒個菜,就知道惦記著炒菜,不炒能憋死你咋地?
于是,盛怒之下的何咸,氣得就大吼了一聲:“多炒幾個!......沒有早上油條好吃的話,為兄定饒不了你!”
然后這時候張遼、曹操和鮑家兄弟,看著這對活寶臉色就郁悶了:炒什么菜啊......入太尉府后到底發生了何事,只有他一人知道。
他去炒菜了,我等要聽何人講述?
當下,還是腦子最活、臉皮也最厚的曹操開口,道:“二位公子,吃飯也不急于一時......只是不知,事情到底如何了?”
“哦......”何瑾就回憶了一下,道:“也沒啥,去的路上呂布還不服氣,故意害我從馬上摔了一跤。”
“但我也不是吃素的,到了太尉府就在他臉上踹了一腳......哼,早看他那張臉不順眼了,明顯一副混血的長相,竟然那么好看!”
“踹,踹了一腳?”張遼可是知道呂布武藝的,當即有些不敢置信,問道:“二公子說的是真的?......那,那后來呢?”
“后來,后來......呂布就被擢為了校尉。這消息,兩日后朝會就見分曉了。”
“被二公子踹了一腳,然后就被擢升了半格?”鮑韜聽著都感覺是天方夜譚,道:“世上還有這等好事兒?”
何瑾卻在心中念叨:哼,一個摸金校尉而已,有啥值得讓人惦記的?
然后他又不由看向曹操,心中開始道歉:不好意思哈曹老板,一不小心就搶了你的專利了。
不過后來你設摸金校尉盜發陵墓一事,好像就是從董卓這里學來的......可如今董卓又是由我啟發的,這到底算誰剽竊了誰的創意?
“那你呢?......董卓又是如何處置的你?”何咸聽半天,也沒聽到個重點,忍不住也催問起來。
“我?......”何瑾就擺擺手,道:“我倒沒啥,就是兄長兩日后,會接到朝廷的奪情詔書,要去光祿署繼續當值了。”
“奪,奪情?......”何咸一下傻了。
就算他再愚直,也知道這是好事。畢竟如今何家風雨飄搖,守喪期滿后朝廷哪還會記得起復他?
可現在守喪才一個多月,朝廷便已下了詔書奪情,無疑給他增添了一份政治資本。
“嗯......也不見得就是會去光祿署,說不定還會升個半格,調到別的署衙也說不定。”就在何咸還找不到北的時候,何瑾就補充了一句。
然后他又想了想,覺得哪里還沒交代清楚,便一拍大腿道:“對了,董卓還送了我三匹大宛良駒,一匹雄馬,兩匹雌馬,除此之外還有七匹涼州大馬。兄長,我等要將馬廄擴建一下了......”
“哦哦,擴建馬廄......”何咸就下意識地重復了一句,隨即就崩潰了一樣:“擴建個什么馬廄!......這到底怎么一回事?”
“為何呂布被擢升了半格,而你也安然無恙。替為兄請下了朝廷的奪情詔書不說,還拐了幾匹良馬回來?”
“不是拐的,是董卓非要送的,我原本想著只要一匹雌馬。可他吹牛吹大了,我也攔不住......”
說完,何瑾還一副擔憂的表情,弱弱地向何咸問道:“最主要的是......兄長,府里的錢財都被你敗光了,咱還養得起這些馬嗎?”
這時候,何咸就笑了,是詭異詭異的笑,神經質挺瘆人的那種。
隨后不待眾人反應,他一把抽出了史阿腰間的佩劍,吼著就向何瑾逼了過來:“少跟為兄說這些有的沒的,現在是考慮蓋馬廄的時候嗎?......你到底跟董卓說了些什么,還不速速交代!”
他這么一暴躁,其他人自然趕緊去攔。
何瑾也嚇得夠嗆,不知兄長發什么瘋,趕緊將見董卓一事快速回顧了一遍,然后就得出了結論:“兄長啊,這事兒......咱等天黑了行不?這么多人呢,不太方便......”
這話一出口,何咸的臉登時黑了。
就連攔著他的那些人,也覺得何瑾......實在太欠揍了。于是眾人一個對視,忽然心有靈犀,同時放開了攔著何咸的手。
再然后,何瑾就傻眼了:你,你們這都是些什么人?......問我啥我都交代了。那些不能說的,自然要天黑后跟我的親親兄長秘密談,難道還能跟你們說?
但何咸這一刻已傻眼了,根本不去分辨何瑾的意思,胡亂舞著劍就沖了過去:“你給為兄站好!如今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看為兄今日如何收拾你!”
可惜,何瑾終究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根本不會眼看著要挨打,就因為要守禮而乖乖挨揍的。
他當下二話不說扭頭就往外跑,邊跑還不忘囑咐何咸:“兄長冷靜啊,你仔細想想......就你那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能追得上我嗎?”
“孽障,你給為兄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