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標不治本?......”董卓聞言神色有些惱怒,道:“二公子莫非也要質疑老夫?”
何瑾趕緊回寰,道:“太尉令出如山,在下自非質疑太尉大人的話。而是兵卒劫掠鬧市一事,若不掐滅在萌芽當中,總歸讓人不安心。”
“哦?......”這下董卓的神色便緩和多了,畢竟他也擔憂士卒劫掠商鋪,遲早會惹出什么亂子。
而之后何瑾的話,又加重了他的這等擔憂。
“太尉大人或許不知,士卒劫掠鬧市一事已非個例。在下親歷的便已有兩件,詢問東市商鋪老板后得知,各部士卒劫掠鬧市更早已層出不窮。”
董卓隨即眉頭擰得老高,李儒卻插口道:“商鋪老板?......”
“哦,上土下匕是為老,門中有品乃為板。在下覺得那些商賈店家雖卑賤粗鄙,但也溝通有無,匯聚南北,自當以教化品行為先,故而便擅自起了這么個稱呼。”
漢代時候雖也有不少跟呂不韋一樣的豪商,但畢竟還沒出現商品經濟萌芽,故而對商賈根本沒個特定的稱呼。一般都是用什么店家、老漢、販夫走卒來泛稱,連掌柜這個詞都沒出現。
李儒聞言不由點點頭,覺得這個稱呼還挺有雅意的。
但未待他深究,就看到何瑾擠眉弄眼地向他暗示,還一副氣惱失望的樣子:嘿,捧哏的醒醒,快進入狀態。我都將功勞讓給你一半了,連自己啥角色都鬧不清?
李儒恍然一愣,當即反應過來,憂心忡忡地向董卓言道:“太尉,二公子所言不錯。據屬下得來的消息,雒陽三市皆有被劫掠的狀況,其中西園軍劫掠三起,并州兵劫掠八起,故大將軍舊部和北軍一共劫掠十三起......”
董卓聽到這里,不由有些慶幸:咦,我們涼州兵軍紀竟然還挺嚴明的嘛。居然沒給老子丟臉,連一起都沒出現。
誰知,李儒話根本沒說完,隨后就臉色為難地小聲道:“至于涼州兵,呃......劫掠二十九起。”
當下見董卓神色不對,又趕緊補充道:“不過,徐中郎將麾下恪守軍紀,一起劫掠事件都未發生。”
‘徐中郎將?......’何瑾一聽這個,隨即了然點頭:應當就是徐榮了。
董胖子麾下的那些將校,除了這個徐榮很牛很猛之外,剩下的用歪瓜劣棗來概括,一點都不冤枉他們。
不過,一個徐榮堅挺,也拯救不了董卓的心情:身居太尉府的他,還以為何瑾跟呂布一事只是特例,沒想到形勢已這般嚴峻。
當下,他便陰沉著臉向李儒言道:“以老夫的名義發布一道旨令,嚴禁士卒劫掠鬧市,違者以軍法處置!”
這話一出口,李儒面色更加為難。
何瑾卻微微搖了搖頭,忽然說了一句:“太尉大人,若這般斥令士卒,恐有嘩變之虞。屆時雒陽大亂,太尉一番心血豈非付之東流?”
“嘩變?......”董卓當即惱怒不已,幾乎吼著一般反問道:“汝是說,那些人敢不聽老夫的旨令?”
“非是如此,只是......”何瑾又是一副惶恐的樣子,假裝小心翼翼地瞟了董卓一眼,才在董卓憤怒的眼神下回道:“只是怕將校及士卒們,口服心不服,有損太尉大人聲名。”
說著,不待董卓作怒,他就又一指呂布,道:“若是不信,太尉大人可問一下呂都尉,看他如何評價這道旨令?”
這招禍水東引,一下就把呂布打懵了:什么情況,我都安安靜靜退出戰斗了,你怎么還揪著我不放?
做人,不能這樣卑鄙無恥!
然而,董卓哪管你這個。一看呂布那氣憤羞惱的神色,更加劇了他的疑惑,喝問道:“奉先,讓你說就說!”
“孩,孩兒......”呂布在心中都罵了何瑾的祖宗,可隨后淺褐色眼珠一轉,當即便回道:“義父大人之令,孩兒自當聽從。非但是孩兒,孩兒部下那些士卒,更會恪守軍紀,不給義父大人添亂。”
董卓聞言,神色不由好看了一些。
可不料,何瑾這會兒竟跳了起來,大罵道:“呂布,好你個陰險狡詐之徒,竟然當著太尉的面,也敢如此信口雌黃!”
說著,不待呂布反應,又快速問道:“你難道不清楚,那些士卒之所以投靠太尉,便是因為你許下的榮華富貴?可一下連鬧市都不讓劫掠,他們難道不會心生怨言?”
呂布聞言神色不由一愕,這才后悔起來:不錯,他當初之所以殺了丁原后,能夠說服并州兵們追隨董卓,還不是許諾跟著董卓有肉吃?
假如董卓連搶掠鬧市也管,士卒們哪會不心生怨言?
不,心生怨言還是輕的。就他麾下那些士卒的尿性,嘩變也不是沒可能!
就在呂布一遲疑心虛的時候,何瑾更加咄咄逼人起來,道:“哼,明知士卒會不滿嘩變,反而蒙蔽欺瞞太尉,還敢說自己不是陰險狡詐之徒?”
“我,某......孩兒一時不察,萬望義父降罪。”呂布當即張口結舌,無話可說。
但何瑾就笑了,道:“哦?......如此說來,你是根本沒想到這一層了?可一個騎都尉連這點都料不到,說明你才不配位,不足以擔此重任。”
言罷,他就死盯著呂布,突然大喝道:“說!......你到底是蠢,還是壞?亦或者,是又蠢又壞?”
“我,我?......何瑾小兒,竟敢這般辱我,我要殺了你!”陷入兩難選擇的呂布,當即怒發沖冠,忍不住就要起身撲向何瑾。
可何瑾一點都不怕。
先不說董卓肯定不會讓呂布撲過來,就算撲過來了,別忘了拜見董卓是不許佩戴兵刃的。而沒了方天畫戟和赤兔馬的呂布,只跟自己流氓打架一樣肉搏,何瑾還真不虛他。
剎那間,兩人同時就有了動作。
不,準確來說是三人。因為這個時候董卓也忍無可忍,運足了中氣、憋紅胖臉大喝道:“都住手!”
呂布不愧是這個時代絕頂的高手,招式早已收發自如。聞聽董卓一聲大喝,當下捺下怒氣止住沖勢。
然而,何瑾卻看起來沒這份本事。反而嚇得仰躺在了地上,雙手護胸,雙腿蜷縮,然后......猛地一腳蹬了出去!
那一蹬竟帶著風聲,堪稱迅猛!
呂布猝不及防,正被他一腳踹在面門之上。力道之強,還讓他踉蹌著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一刻,羞憤至極的呂布簡直要瘋了!
可得了便宜的何瑾,竟然還敢賣乖,閉著眼睛好似驚恐不已的模樣,叫道:“好害怕......太尉大人救命啊!”
說著,他爬起身來就向正位上的董卓跑去。
呂布當然窮追不舍,可正要一拳搗上去,只見董卓那張惱怒到發黑的胖臉,不知何時已出現在視野......
而這一次,含恨出手的呂布,再也做不到收發自如。
于是下一瞬......
“砰!”
“啊!......狗崽子你找死!”
一拳被搗了個烏青眼的董卓,二百多斤的身子頓時爆發出濃烈的殺氣。隨即舉起蒲扇大的巴掌,當時抽在呂布的臉上,緊接著又是一頓連跺帶踹......
那場面,簡直慘不忍睹。
就連罪魁禍首何瑾看了,都直接倒吸了一口涼氣:咦.....好殘忍,我就是想報復他故意害我摔個屁股墩兒的仇,可老董你卻這樣......實在太給力了!
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十年都報不了仇,還稱什么君子呀,趕緊哪兒涼快哪待著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