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泉王后愣了很長一會兒。
不知怎的,她居然有點相信這個女修的話了。
——就是說嘛,十幾歲的小娃娃,怎么可能比她神念還強?原來是個比她成名還早的老妖怪。
順著這個思路一想,陰泉王后心里就舒服多了。
“你說的找樂子…跟我想的是一個意思嗎?”
她的語氣比剛出場時謙遜了許多,還帶著一點請教的味道。
蘭疏影注意到陰泉王后已經把“本座”這個自稱悄悄換了,滿意地勾起嘴角,連聲音都像染上了酒液的醇:
“待在這個不見天日的破落地方,玩弄一群快要崩潰的殘魂,這樣有什么趣味?像我們這般的存在,就應該享受最好的東西,占據最大的地盤,搶來能讓我們過得更舒服的所有東西!我們要把那群無知正道信奉的一切都踩在腳下,讓他們屈辱地跪地求饒!”
蘭疏影頓了頓,右手將發絲捋到而后,這個動作更添風情,她放緩語速:“這樣,才不枉來到人間一場,你說,對嗎?”
“說得好!”
陰泉王后越聽下去,眼睛越亮,果然極其捧場地拍桌。
這種帶著濃濃反派色彩、恥度爆表的中二宣言,顯然戳中了陰泉王后的心窩,讓她恨不得立馬把蘭疏影劃到“自己人”的圈子。
兩個反派人物貼得更近了。
她們當著一群鬼怪的面促膝長談,越聊越起勁,眼神里都透著一股知己相逢的酣暢愉悅。
新娘子那張蒼白的小臉一開始還能看出各種情緒,后來已經只有麻木了。
她在懷疑鬼生。
某個瞬間,她是真的希望這個古怪女修可以解決掉義母,還她個自由,現在才發現:頭上有個喜怒無常的義母還算是好的,眼看著,她恐怕還要迎來第二位更難搞的義母…
啊,鬼生一片黯淡。
前途渺茫莫測。
這…都什么事啊?!
然而,無論她心里怎么想,那邊的陰泉王后已經跟蘭疏影達成共識,并且制定了初步戰略。
那就是,由蘭疏影在外界聯絡陰泉王后往日的舊部和朋友,重張旗鼓,一點點凝聚起邪道力量。
她們計劃著讓這個水球越聚越大,越升越高。
直到某一天驟然爆發成洪流,將昔日辱她的正道統統沖刷干凈!
蘭疏影伸出白嫩的手掌,與陰泉王后冰冷的手貼合,挑眉道:“那就這么說定了,我還會回來找你的。”
隧道不算太寬,最多能容許三個人并肩行走,不過那就很擁擠了。
于是散修們兩兩一組,戒備著周圍冒出鬼怪,走得不快。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何淼是跟神秘女修關系最親密的,大家無視他的冷漠,紛紛跟他套話。
何淼心想,師姐出身大族,但是為人向來低調,過去用“譚蕓”這個假名在劍閣學藝,跟同門都很少說話,她想必更加厭煩外人。
另外,師姐當著他的面承認跟紫衣女有事要談。
這是對他的信任,他不能辜負。
紫衣女的名諱是陰泉王后,他未曾聽說過,然而對方手段殘忍,想來不是什么好人,師姐跟她談事,這是與虎謀皮,總歸讓人擔心。
“小友,小友?”有人打斷了他的沉思。
何淼皺眉:“何事?”
他實在厭膩跟這群人打交道。
“呵呵,怕是方才聲音嘈雜了,小友才沒聽見,我們有幸得到仙子相救,這恩情自然是得報答的,小友與她親近,可知她身份?待我們回去,少不得為她刻個長生牌位啊。”
何淼一生坦蕩從不說謊,今天卻破例了。
他面不改色地說:“不認識,她自稱方雅,如今想來應是個假名。”
散修們很失望。
他們修煉資源匱乏,難得有機會蹭到金大腿,很想借報恩的名義再跟對方接觸呢。可是后來試探過幾次,都被何淼不軟不硬擋了回去,只好作罷。
唯獨那個性格懦弱的大臉散修是真心想報恩,也是真的失落。
他聽說何淼要在這里等一陣子,可他自己有急事要走,離開時忍痛把大半身家留下,委托何淼幫忙轉交給那女修。
何淼微微動容,點頭:“定不負所托。”
蘭疏影在秘境里算著時辰,故意多留了幾天。
記錄陰泉王后的舊交是其一。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跟那群散修撞上,麻煩。
等她終于順著那條生路出來,距離何淼等人離開已經過了五天四夜。
出口直通荒野。
她架起飛劍遠眺,倒是能看見北面梁城的旗幟。
“師姐。”
她剛想到何淼這個人,后者的聲音恰好出現在她附近。
蘭疏影奇道:“這都過了好幾天,你不回劍閣,還在這里磨蹭什么?”
何淼站在飛劍上,青衣在風中飄蕩,臉色微帶疲憊卻還是繃著,很合他的冰山帥哥形象。
他拱拱手,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原是放心不下,如今親眼看到師姐出來,我這就準備回去了。”
蘭疏影點頭,認清方向就準備走。
忽然看見何淼手里多了一捧形態各異的儲物袋。
就像俄羅斯套娃似的,一個揣一個,最后全被他抱在懷里,往前一遞。
“這是做什么?”
何淼端正面色道:“師姐不計前嫌救下我妹妹,又在秘境中勇戰鬼怪,救了我一命,便是這些身家都給師姐,那也是不夠償的,道理我明白,但還是請師姐收下。”
他頓了頓,愈發堅毅:“往后師姐若有差遣,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不會推辭!”
蘭疏影沒接,眉眼含笑,打趣道:“你把全部身家都給我,以后拿什么娶媳婦?”
“我…”何淼耳尖紅了,“我一心修道成仙,并不打算…”
蘭疏影伸手取了兩個最大的儲物袋,擺擺手:“好了,我不收的話你也不會安心,如果因此生了心魔,那就是我的不對了。你跟你妹妹一人一條命,我取走這兩個,其他你自己收著吧。”
她的目光掠過青年熟透了的耳垂,慢悠悠道:“要是哪天遇到心儀的姑娘而你一窮二白,只憑劍閣弟子的身份,不太好說服岳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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