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那就八天。
為了最終效果,她愿意等。
兩人邊聊邊往里面走,一只骨鳥時而落在這個肩頭,時而搗蛋從他們頭頂掠過。
蘭疏影揮開金烏,跟慧老提了一句:“小丑先生還好吧?”
“他很好,他本來想來拜訪你,但是現在走不開。”
慧老告訴她,小丑去跟沙琳夫婦碰面了。
他們要把自然學派牢牢抓在手里,不能讓巫師陣營被不懷好意的家伙控制。
最重要的一點,他們不打算再跟不死族扯上關系了。
不死族明明參與了播撒瘟疫的事,轉眼卻跟自然學派結伴來南邊避難,表面上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作風陰險惡毒,跟他們綁在一起顯然不是好選擇。
沙琳夫婦接手自然學派,首先要做的是跟不死族徹底分割,然后削弱勢力內部的性別偏見,最好是讓巫師陣營跟影子流派坐在一條船上,通力合作,不被亂世傾軋。
蘭疏影十分理解,也樂見其成。
“說起來,我們在西大陸還發現一件事,一部分留守的不死族悄悄建造祭壇,供奉天啟女神——就是天啟教會的那個。”慧老說。
蘭疏影吃了一驚。
她知道不死族從前并沒有虔誠信仰。
最多是一些所羅門王的舊部把他當作精神偶像,以及特定族群的先祖崇拜、月亮崇拜等,都達不到敬神的程度。
“最近的事嗎?”
“嗯,祭壇已經被我們炸毀,而且不死族跟天啟教會的合作似乎出了問題,最新情況——他們沒打算維修祭壇。”
慧老補充了一句:“還把石料運去加固城墻了。”
蘭疏影好一陣無語。
她把天啟女神就是規則意志的事說了出來。
慧老聽完,撓著頭東張西望。
“您在找什么?”
慧老認真地搞笑:“啊,我看看這里禁制漏沒漏,要是讓她聽見我們說的話,那我們可就成了甕里的鱉咯。”
蘭疏影表示懶得吐槽。
進門看見葛文盯著魂器,專注得像在看心愛的女人,她咳了一嗓子,葛文回過神,不好意思地走過來。
“團長。”
慧老的態度和藹又真摯:“孩子,你辛苦了。”
葛文已經年歲不小,在他面前還像個害怕做錯事的小學生,慧老一句話就輕易讓他動容。
蘭疏影掃了一遍魂器,發現封印清晰不少,葛文確實在用心解決問題。
希望一切順利。
八天后的清晨。
“出來出來,又到聽老爺爺講故事的時間了!”金烏準時過來啄窗戶。
玻璃窗突然從里面推開,把骨鳥拍了個趔趄。
蘭疏影整夜都在看書,天亮的時候泡了個澡,換身衣服,因此帶著一身水汽迅速出現在窗臺后面,糾正道:“今天不聽故事。”
“昂?”
慧老已經在樓下揮手了。
蘭疏影注意到他兩手空空,微有疑惑,撐著窗沿跳到老人面前:“我們說好今天交易的。”
慧老笑呵呵地說:“你在找一扇門,連接兩個世界的門,對不對?”
蘭疏影沒有否認。
晝神專門講過歐金曼王朝的故事,還用那幅《荼蘼之夜》作為標記食惡種子的地圖,她覺得這是暗示,出于某些原因不方便直接說出來。
連接冥府的門,或者陰神的所在地,至少該有一樣包含在歐金曼王朝的相關信息里。她是這樣認為的。
如果沒有冥府那些破事在前面擋著,她已經動身去查證了。
“老頭子也在找它。”
蘭疏影緊盯著慧老的雙眼。
慧老不緊不慢道:“在他叮囑我這件事之前,我們就在找了。我排除了十九處遺址,最后只剩下一個可能——那扇門,就在你要找的陵墓里。”
猜測突然成真了?
慧老一臉深沉:“真正的陵墓只有一座,查出的選項卻有十個。”
蘭疏影嘴角微抽:“…那么,十個選項里,有真的嗎?”
慧老繃不住了,浮現出一絲笑意:“沒有呢,一個都不是。”
那還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呢。
那是一位劃時代的王者,他的陵墓,哪怕只是衣冠冢,忠臣們也不會允許它被打擾。
“不過孩子們追蹤到一個目標,他知道陵墓真實的所在地,而且正在尋求幫助…”
說到這里,慧老頗有深意地看過來。
“…您是說,科利塞?”
“對的。”
蘭疏影沉默一陣,幽幽道:“看來這次我不用付費了。”
也不能說慧老帶來的消息沒價值。
人家是先行者,剔除了一堆干擾項。
只是…答案最終還是落在吸血鬼科利塞身上,讓她覺得白問了。
她略有不滿:“慧老,這幾句話需要等八天嗎?”
慧老毫無愧色地解釋道:“孩子,請客吃飯至少需要一道大菜,對不對?若是沒有你最想知道的東西來壓軸,前面的故事就會缺乏吸引力。”
蘭疏影很贊同他的比喻,并真誠地贊美他:
“無聊。”
葛文依然守在魂器前面。
青銅羅盤變了個色調,褪去了滄桑感,顯得翠色欲滴。
他曾用“兩座白塔”來解釋魂器的雙重封印,現在,他如約解決了水邊那座白塔,給她留下另一半:
水里的倒影。
白塔一共十八層。
相槐告訴她,解術者從第一層開始,把所有刑罰全數體驗一遍,理論上就能解開封印,窺見冥主藏在魂器里的機密。
慧老閉著眼睛摩挲魂器,收回手時鄭重提醒她:“有古怪,你要小心。”
他不勸她別進去,這就讓蘭疏影覺得舒服很多,她不喜歡倚老賣老、強行替她做決定的人,慧老顯然不是。
然而,能讓智慧神一脈說出“古怪”這個評價,說明這層隱藏封印不那么容易應付。
“我會注意的。”她同樣鄭重地承諾道。
她請慧老隔出一個安全區域,不讓規則意志察覺到這里的情況,又讓金烏配合影子流派,務必保護好科利塞,最后將魂魄抽離,緩緩融入魂器中。
白塔,一層。
她剛摸到塔門就被吸進一個大廳。
沒有想象中的殘酷刑具,只有一面等身鏡立在大廳正中。
鏡子本來是照不出靈魂的,但是這面鏡子里,她一襲長裙紅得扎眼。
她向前走,鏡中的女人也向前走。
她停步,對方也停步。
她歪頭笑了笑。
鏡中人…面無表情,抬起右手,向她舉起一把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