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莉小心放出靈識,用隊伍聊天室說:“腳印是四個人的…”
蘭疏影肯定地搖頭:“不止,他們頭頂還有四個掛著漂浮術呢。”
海莉一驚,再想到她可能有一門極好用的瞳術,也就想明白了。
所以,總共有八個敵人。
蘭疏影不但用靈識勾勒出了這些人的形貌,還掃描了他們的身體數據。
地上這四個,體格發達,須發散亂,只穿著最簡樸的布衫麻鞋,像是苦修士。沒有攜帶武器,但是他們手臂偏長,粗壯有力,顯然,身體就是他們最好的武器。
上面四個全部是法系,從數值上來看,比雪國王后差一截。蘭疏影回想著狂歡夜當晚追捕她的那些法系單位,覺得這四位應該屬于中檔水平。
盡管如此,她們掌握著空中優勢——
可以想象到,當可疑目標出現在信箱附近,就會被劈頭蓋臉一頓魔法轟炸,而且很難反擊到位。
聽了她的查探結果,海莉腦補著被魔法糊臉的景象,倒吸一口涼氣:“這…不好搞啊。”
明面上的實力差距太大了。
她下意識想到另一種更穩妥的選項——“我們也有隱形藥劑!”
蘭疏影沉吟道:“可以試試。”
僅僅如此,貿然靠近包圍圈可能還有點危險。
她清點了一遍身上的道具,說:“再等等吧,現在風太大了,雨勢小一點再動手。行動之前我要去準備一下。”
“好!”
這場雨并沒有如她們希望的那樣變小。
雷光涌動,雨幕更加厚重。
瓢潑大雨擦著埋伏者們的身體落下去,導致空中顯露出四個清晰的斗篷輪廓,地面上的苦修士同樣因為這個原因而暴露。
隱形藥劑帶來的優勢蕩然無存。
現在,只要不瞎,都能看出這八處的水流異常,從而得知他們的方位,甚至是動作。
其中一個女巫不滿地把兜帽扯回頭頂,在臉上抹了把水,口中咒罵道:“該死的,怎么還不出來,還要讓我們在這里淋多久!”
“弗麗卡,你該冷靜一點。埃蘭盯好這塊土地…要是兩個小朋友想玩一把打地鼠的游戲,我舉雙手贊成…”
這個女人充當著指揮的角色。
她的聲音嘶啞陰森,像是被毒壞了嗓子。
被她點名的埃蘭,實際上并不是女巫,而是被臨時拉來的魔法師。
女巫陣營在上一次開會的時候,已經有人猜測道,兇手之所以能躲到現在都沒被發現,有很大幾率是藏在地下!而埃蘭是這里對土元素親和度最高的人,所以被叫來幫忙。
“很抱歉,我,我只能感應到地下兩米的情況,這附近沒有其他人的呼吸…”埃蘭窘迫道。
“呼吸?”指揮啞著嗓子笑了起來,“別開玩笑了埃蘭小姐,你忘了嗎,布萊恩少爺屬于亡靈系,如果兇手無恥地盜用了他的身份…”
那么,哪來的呼吸?
埃蘭訥訥地說:“我再仔細查查…”
“嗯…”指揮本來還想繼續說教,突然一道涼風撲面。
她嗅出危險的味道,下意識卷起一陣風,把自己吹離剛才的位置。
繼而聽見側后方的激烈慘叫:“啊!我的臉!”
所有人都看向那里。
雨中憑空出現一捧血花。
她們用的隱形藥水可能不夠穩定,流血的女巫頓時露出了身形。
燈光照出她的慘狀:面部竟然被劃出一道可怕的傷口,從鼻梁斜著劃到臉頰,深可見骨!
她驚恐地用手去捂。
鮮血卻從指縫里瘋狂地涌出來!
女巫的壽命天生就比普通人的長,在漫長的歲月里,她們首先癡迷巫術,其次就是如何保養自己,好讓她們留住青春和美貌。
從雨幕里突然冒出的襲擊,雖然沒能一擊解決指揮,但是毀容對這個年輕女巫造成的精神打擊太大了,等于已經廢了一個敵方單位。
這還不止。
因為指揮很快感應到風的流動不對勁——敵人又回來了!
“弗麗卡,閃開!”
被點名的女巫慢了一拍。
漂浮術怎么也比不上風魔法的靈動,而風魔法恰好是她的短板。人在空中,漂浮術反而讓她成了一個移動遲緩的靶子。
“啊!”
弗麗卡的背部被砍傷。
那股力道還把她從空中砸了下來。
第二個空中單位被廢!
很明顯,如果對方還打算繼續攻擊的話,目標必然是指揮或者埃蘭!
最惡心的是,對方也用了隱形手段!
經過兩個回合的慘敗,她們還不知道來的是誰,在哪里。
“你下去。”
指揮把埃蘭趕回地面。
埃蘭很聰明,她落到四個苦修士中間,法杖高舉,地面陡然抬起來一截,半人高的土墻把信箱圍得嚴嚴實實。
指揮不但沒躲,反而把自己拔高了十米,法杖抖動周圍的風形成屏障把她護住,一邊尋找敵人的蹤影。
“狡猾的女人…”海莉琢磨著埃蘭的站位,神色陰沉,因為她發現無論從哪個方向突襲,總會有一名苦修士擋在路上。
蘭疏影幽幽道:“她比你想象的更狡猾。”
“嗯?這話怎么說?”
“她說她只能看到地下兩米,不過就我所知,她的精神力只比你的靈識略遜一籌,你能看得清清楚楚,她憑什么感應不到我們?”
海莉腦子里空白了一瞬,突然爆發出危機感,急道:“那我們還不跑?!”
“不忙。”
丟出這兩個字,蘭疏影就站著不動了。
上面只有大雨拍打路面的聲音。
指揮和埃蘭警惕地環顧四周,兩個受傷的女巫相互扶持著離開戰場,表示不會再插手,而四個苦修士像機器人一樣,對夜幕中的殺機渾然無畏。
埃蘭看著看著,眼前忽然黑白閃爍,頭痛欲裂,她驚愕地發現有一道比自己強大數倍的意識擠了進來!
在短短幾秒鐘的接觸里,她們完成了一次信息量巨大的交流。
“可以了。”
蘭疏影笑笑,給海莉丟了個眼神。
她們是分開走的,會從地道的不同出口出去。
一個在左,一個在右。
海莉服下了自己那瓶隱形藥劑,她的目標,是被土墻圍住的信箱。
當指揮還在找那把傷人利器時,土墻毫無預兆地爆炸了!
上空,指揮的兜帽被風吹開。
半面是光潔姣好的容顏;
另外半面,卻布滿了凹凸不平的陳年創口,乍一看,真是比惡鬼還可怕。
剛才,在緊急躲避斬骨刀的時候,她速度太快,頭發被疤痕掛住了,刮出一道血線。
所以她的隱形藥劑已經失效了。
黑斗篷在雨幕里頹然垂下,暴躁的情緒卻在斗篷底下升騰而起。對方還沒露面就廢了她兩個同伴…而她今晚出門之前,信誓旦旦地保證一定把嫌疑犯抓回去!
太打臉了…
她跟那把刀對上了,殺氣騰騰地瞪著眼睛繼續找。
既然她想看,蘭疏影決定滿足她的愿望。
刀光從雨幕另一端飛刺而來!
指揮下意識露出興奮,她控制著狂風卷了過去,從雨絲形狀來看,斬骨刀已經被裹成了蠶蛹,半點也靠近不了。
獵物入網,指揮卻開始疑惑了。
她以為應該是小兔子握著那把刀。
但從這個輪廓來看…好像是…鳥?
可惜這不是有獎問答。
她猜對了,沒分。
那只半腐爛的亡靈鳥一張嘴,黑漆漆的口腔像在嘲笑她的無能。
斬骨刀的刀刃朝下,筆直地墜向地面。因為附帶必定斬斷的特效,密集的風元素也沒能阻止它。
指揮的視線緊跟著刀光移動,沒能第一時間發現頭頂的不速之客們——那是烏壓壓一群亡靈鳥,大雨掩蓋了它們身上的腐臭味。
羽毛破開雨幕,尖喙刺穿了風盾,一只又一只地撞上去,最前面的鳥喙就這樣扎進指揮柔軟的腹部!
她痛叫一聲。
腐尸自帶的毒素從傷口蔓延,奪走她的生命力,鳥群齊聲叫了起來,歡欣又得意。
淡綠色的絲線,從指揮傷口鏈接到它們的喙,一道又一道交織在一起,甚至蓋過路燈的光。
留下來吧,就在這里,不要走…
享受盛宴吧,
今天,你才是獵物…
指揮意識到,她被那群雜毛畜生鄙視了…
一個苦修士快步跑來接住了她,動作不怎么溫柔,她摔在那條胳膊上,清脆的斷裂聲意味著她斷了一根肋骨,是被撞出來的。
至此,具有空中優勢的那一方,徹底變了。
只有埃蘭還有升空的能力。
從她眼底的忌憚來看,她是不會冒這個險的——女巫陣營的問題,關她魔法師協會什么事?
埃蘭側過身,假裝在費勁地重建土墻,那幾道矮墻不斷升起,又不斷地被大雨拍出裂痕,坍塌,融成一地泥團…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女孩年輕的臉漲紅了,咬著牙繼續施法。
“我快被她感動了…”海莉感慨,“要是當年遇到這樣的好苗子,我一定把她推薦給我姐姐。”
“你姐?”
海莉咂咂嘴,頗有點懷念地解釋道:“副導演,負責選角。”
還是做人好啊,所以她對生前的記憶念念不忘很多年。
“我聽說,最頂尖的任務者可以得到還陽的機會,是真的嗎?”她問。
蘭疏影扯扯嘴角:“你看我像嗎?你問我,我就知道了?”
還陽,呵呵…要是還到三千界里,那還是算了吧。
如果是能去地上的真實世界,或許還能過上安穩的日子…她失神片刻,繼而皺眉道:“準備了,你默數到十,從秋千后面過去。”
“好!”
亡靈鳥是為四位掛了漂浮術的女士準備,至于地面上的苦修士,她也有安排。
那柄斬骨刀一落地,就有一道慘白的影子竄過來叼走了它,苦修士沒能攔住,現在他們四個都擋在土墻外圍。
顯然,在他們心里,完成任務比保護埃蘭重要多了。
埃蘭的施法停頓了片刻,眼神漸漸陰沉下去,既然這樣,那就不用客氣了…她繼續念咒,如果苦修士們對魔法有研究,就會發現節奏變了。
她并不是在召喚土墻,而是…
泥土在變軟,從她腳底向外擴散,隨時能把四個苦修士囊括進去。而在這片即將成型的沼澤中間,正有無數細小的骨爪探出來…
海莉開始默數了——
第二秒,灌木叢里沖出一道道或慘白或泛黃的矮小骨架,都是死在空中花園的貓、狗、兔子等,個個牙尖齒利,身形靈活,很快纏住了右邊的兩個苦修士。
這些,是蘭疏影在女巫住宅附近找到的。
每個巫師都需要大量的活體實驗材料,因此,急缺尸體的話,就去他們周圍找,一定會有所獲。她對海莉說的“準備”也就是這樣。
第五秒,土墻周圍被一片慘白覆蓋。
老鼠的骨架非常纖細,單個很不起眼,聚集起來更是難以分辨每一只的樣子,只能看見它們在蠕動,蓄力,最后默契地向前一撲!
苦修士瞳孔里映出這景象,無比驚駭。
雨太大了,他們根本沒發現這些小東西是什么時候潛到這么近的,一兩只老鼠不可能讓人害怕,但是這么多,這么多…
利齒與皮囊撕磨。
碎骨和血肉為友。
幾分鐘后,神經堅韌的苦修士也快扛不住了。
就在這時候,他們聽見一道似曾相識的聲音:
“滾回去,饒你們一命…”
苦修士略一思索,趁著身上掛著的亡靈鼠群松了口,他們直接跑了。
埃蘭:“…”
說好的我來開路呢?
我剛把沼澤地弄出來,事情就結束了?
不,還有一個…
她看向斷了骨頭的指揮,嘶!
真慘啊。
有一只亡靈狗嘴里叼著斬骨刀,劃斷了女人的手筋腳筋,再加上肋骨的傷,她只能仰躺在地上被雨滴砸得一臉腫。
身形瘦長的青年步步走來,身上罩著明顯是女巫出品的斗篷…埃蘭看著“他”,目光動了動,在諸多亡靈生物的包圍下,她乖巧地低下頭。
“辛苦你了。”蘭疏影語氣溫和。
埃蘭受寵若驚地擺手:“不,不敢…”
對上那人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心肝都在顫,苦著臉說:“您…還有什么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