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疏影點點頭,肯定地說:“夫人今晚沒有嘗過它。”
晚餐有一道菜是黃油烤芹菜。
材料用了一半,廚房里還有剩下的。
她看著確實跟食用芹菜很像,不過細看還是能發現,這顆的葉子邊緣偏厚一些,也更圓潤。
她記得的,車夫跟她提過那顆野生香芹,在花圃里自行長出來,車夫發現之后本來想去照料,沒想到被人悄悄采走了。
幻境主宰適時地插了一句:“這個本來是證物之一,是干擾項,只要你跟那幾個人正常對話,總有一個會告訴你。”
蘭疏影無奈:“你這算是裁判親自下場?”
主宰笑嘻嘻地搬出那個名詞:“自己人!”
行吧。
蘭疏影抽出筆記本,在上面記錄了當前時間、地點,以及老醫生的發現。
她還分享了自己看見的東西:浴室里的機關,并且把照相機里的圖片拿給他們看。
在場幾人可能是受到主宰的影響,自然地接受了這東西的存在,對著圖上那些結構嘖嘖稱奇。
小孔雀插了一句:“我聽說,浴室是他負責裝修的,夫人出事之前,他還進去修了浴缸。”他指著車夫說。
車夫跳了起來:“你什么意思,懷疑我?!你們別忘了,那是他大半夜過來提醒我去修的!他在夫人房間里待的時間可比我長多了!”
言下之意,是小孔雀干了這事,再來陷害他。
小孔雀愣了一下,有理有據地反駁道:“我在夫人房里,那當然是跟她待在一起了,根本沒時間去動里面的東西!而且,我又不會…”
他長得精致嬌小,怎么看都不像是會干活的人,何況是專業性那么強的機關。
大家看向車夫,看他會有什么解釋。
車夫當然不肯承認,跟小孔雀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起來。
幻境主宰郁郁地抱怨道:“真沒意思,照他們這樣吵個沒完,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結束…證據都擺在面前了還要狡辯,人類果然是愚蠢又迷信運氣的家伙。”
“啊…我可沒說你!等等,我記得你好像是個兔子,對,那我一定沒罵你。”
“你之前說,只要我攤開紙筆,就能問出嫌疑人的實話?”蘭疏影問它。
“不是一定啦,就是成功率會很高…我給你的是權限內最高的成功率!”主宰尖著嗓子叫道。
“謝謝,那我就不客氣了。”
蘭疏影不慌不忙地坐下。
鋼筆尖在紙上唰唰走過。
她寫的是關于浴室機關的內容。
然后她看向車夫,問道:“如果機關不是你布置的,為什么浴室里會有你的指紋?”
“什么?”
車夫表情有點木,忽然,身體猛地開始掙扎起來,好像有什么無形的東西在束縛他,臉都憋紅了。
突然,他不動了,眼睛向她瞪過來,兇巴巴地反問:“怎么不會有?我不是剛去修過東西嗎?”
蘭疏影點頭:“是啊,可你粘個浴缸而已,怎么墻上天花板上都有指紋?你是有多動癥嗎,專門在干活的時候發作?”
“噗!”小孔雀不客氣地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老醫生清咳一聲:“如果是指紋的話…我這里也有相應的藥劑,灑上去可以讓指紋更明顯。”
這可真是瞌睡碰到枕頭的好事。
蘭疏影對他笑了一下,禮貌地說:“謝謝醫生。”
車夫臉色難看起來。
蘭疏影轉了幾下鋼筆,心里默默地嫌棄主宰功力不太行,主宰當然不肯接受這個評價,不依不饒起來。
三秒過后,她挑了一下眉,揚起手,沉甸甸的鋼筆在她手里仿佛突然變成一枚輕靈狠銳的飛鏢,筆尖擦著車夫的臉過去,狠狠扎進木制櫥柜里。
帶著墨跡的血從他傷口流下來。
再一揚手,那支筆又詭異地飛了回去,好像從來沒動過。
但是車夫臉上的傷痕,還有櫥柜上的黑洞,都能證明某些詭異的事已經發生過了,并非幻覺。
筆和人之間并沒有絲線牽引。
看上去,她只是做了個簡單的招手的動作,筆就有了生命一樣,十分聽話。
幾個人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
包括渴望變成血族的小孔雀。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指著哥哥磕磕巴巴地說:“你,你不是人…”
蘭疏影沒回答他,對車夫說:
“你現在有兩條路,一是說實話,二就是死。嘿,你也不用擔心寂寞,死后可以多在這里等一等…其他不愿意說實話的人,都會去陪你的。”
她全程沒有看車夫一眼,只是盯著這支漂亮的鋼筆,笑容端得是溫和可親。
一滴血從歪掉的筆尖落到紙上,配著這種溫潤無害的笑容,沖突感強烈。
并不明亮的廚房里,氣氛變得凝滯而危險。
“這支筆本來很好用的…”
她惋惜地說。
主宰秒懂,它又施了一次法。
眾目睽睽之下,壞掉的筆尖自己動了起來。
金屬像是橡皮泥那么柔軟,很快還原到初始的尖銳,這才固定住。
——主宰之前和她說好,攤開紙筆就有震懾效果,可惜在車夫這里沒碰上成功率,所以,他倆配合起來,變了一場戲法。
她本該是沉穩守禮的管家,經過小孔雀磕磕巴巴的渲染,在眾人心里,她就成了神秘而危險的非人類。
車夫終于受不住了。
他選擇活命。
“機關,是我做的…”
他閉了閉眼,汗水從睫毛尖抖落,咬牙道:“從我負責重新裝修那間浴室開始…每次進去,只要能離開她視線,我都悄悄地藏一點。”
蝴蝶夫人是一個謹慎的人。
任何人進入她的房間,都會受到她的監視,很少有不在她視線里的時候。
所以,這注定是一個漫長而艱辛的過程。
車夫藏好所有的機關零件,再悄悄地組裝,卻苦于沒機會布置。
直到今天,他遇到一個好機會,蝴蝶夫人這次跟小孔雀去了隔壁!趁著沒人在,他快速把磚面弄開…機關有點粗糙,而且只能用一次,不過這樣也就夠了。
因為蘭疏影突然進去,要求搬開浴缸找她那枚“失蹤”的戒指,隨后兩人被趕到的蝴蝶夫人呵斥。退出浴室之前,車夫按下了開啟按鈕。
下一次,踩上門口那塊黑色方格的人,一定會觸發機關。
聽完車夫的作案過程,蘭疏影忽然想到一句話:
“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他花了那么長的時間潛伏在目標身邊。
平時,蝴蝶夫人出行,他要給她駕車,忙前忙后;
蝴蝶夫人在家,因為下人很少,體力活多數都是車夫在做。當牛做馬,累死累活…
于是,蘭疏影問出了眾人都想知道的一個問題——
“為什么要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