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道身影先后跑到三樓,在蝴蝶夫人的臥室門口集合。
廚娘嚇得臉色慘白,指著身后那道大敞的木門說:“夫人…她她,她被吊起來了!”
蘭疏影注意到小孔雀明顯一愣,嘴唇微張,困惑的樣子似乎一點都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正在挨個打量在場的人。
是他演技好嗎?
蘭疏影心想,倒也可以是本色出演,因為他知道蝴蝶夫人一定會出事,但沒想到會被吊起來。
那么,角色現在死了沒有?
幻境主宰又冒了出來,沒有打擾蘭疏影,它只是靜靜地在上空觀看,捧著貪婪手書的那個紙卷。
大家陸續進去。
廚娘走在最后面,戰戰兢兢,提醒他們往浴室里走。
蘭疏影第一個趕到蝴蝶夫人身邊。
她進入浴室,先看見一襲自然垂落的紅裙,從上到下蓋住女人的雙腳。
女人雙手向上被吊在天花板底下,臉色青紫,胸口看起來沒有起伏,地上一灘血正對著她腳底。
那血里還混著水,紅色被沖淡了,邊緣呈現出粉紅色澤,如果不是刺鼻的腥氣,或許會被人誤認為顏料。
蘭疏影忠實人設,看到這一幕仿佛被震驚了,傻站在原地沒動。
后面的人迫不及待竄進來,小孔雀擠著她過去,發出一聲喟嘆:“我的天…”
你就裝吧。
蘭疏影暗暗吐槽著,踩住浴缸邊緣斜跳出去,右手寒光一閃,吊住蝴蝶夫人的線被削斷,人掉了下去。
小孔雀下意識退了一步。
蘭疏影從后面拽住蝴蝶夫人的臂膀,車夫在正面接住,沒讓她直接摔在地上。
“她,沒有呼吸了…”車夫試探著鼻息說。
頭號舔狗管家同志全身一震,蹲在尸體旁邊,首先進行了驟然失去女神之后的一系列表演,然后表示自己一定會查出蝴蝶夫人的死因,為她報仇!
她觀望著幾人的反應。
洗衣女工最緊張,廚娘有點癡呆,兩個人一左一右拽著簾子發抖。
車夫是這里年齡最大的,也最穩重,正在審視蝴蝶夫人的尸體,但他不敢亂翻。
最后是吃瓜群眾一般的小孔雀。
少年微皺著眉,憂而不傷,給人一種感覺:這個沒良心的白眼狼可能在想,主家死后,自己該去哪里混飯吃。
其實他很開心,振奮到把手帕都捏皺了。
帕子里的圣水被擠出來,淌得整個手心都是。
蘭疏影說自己會查明真相,就是搶了偵探的位置。
“主人,剛才沒人進來。”奶糖說。
“你看見過程了?”
“沒有,我在樓梯上玩,沒看見有誰進去,就是廚娘去送牛奶,然后就叫你們來了。”
蘭疏影清咳一聲:“你是幾點鐘發現異常的,誰能證明?”
她問的是廚娘。
廚娘茫然地回望過來:“我…我也不知道具體時間,就是剛才,我來給夫人送牛奶,門沒關,浴室的燈亮著但是沒有聲音,我怕夫人在浴缸里睡覺會著涼,就進去叫醒她…然后我就叫你們上來。”
大家一起看向墻上的鐘。
現在是22:20。
車夫補充道:“她去送牛奶之前跟我在一起,她給我找吃的,離開廚房的時候,是22:11,我確定。”
從這個時間來看,廚娘路上并沒有耽擱,從她發出第一聲尖叫,到大家被叫來這里集合,只隔了幾分鐘。
沒有殺人時間。
而且…她一個人,很難僅靠自己的力量把人吊上去。
“我們需要一位醫生。”蘭疏影說,“夫人的尸體需要檢驗。”
肉眼能看見的是,蝴蝶夫人脖子上有紅痕,沒有掙扎痕跡。
她像是死后被兇手吊上去的。
但是后背還有一處狹長的傷痕。
死因一時間不太容易辨別。
蘭疏影、小孔雀和洗衣女工都知道細針里有那種帶香氣的藥水,蝴蝶夫人的雞心項鏈里雖然有克制藥性的干草,但是藥水如果直接注入身體,那她還是會中招。
所以,當她強撐著回房之后,恐怕已經不能呼救了。
就像睡著了一樣,到死都不一定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所以現場并沒有死者親自留下的提示。
假使今晚的飯菜里有毒,她會安安靜靜地死在自己臥室里。
毒在哪?
這不是偵探說了算的,因為大家都知道管家不懂藥理。
“我可以去請。”車夫說。
莊園附近住著一位醫生,他還替摔傷后腦的洗衣女工處理過傷口。
沒過多久,車夫把人帶了進來。
老醫生仔細驗看了一遍,開口就是聽不出實際悲傷的場面話:“我很抱歉得知這個不幸的消息,真是完全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她是一位好鄰居…”
“死因呢?”蘭疏影打斷了他。
老醫生頓了兩秒,不太舒服地說:“是呼吸衰竭。”
通俗一點說,就是窒息而亡。
“有什么疑點嗎?”蘭疏影用管家的口吻喃喃道,“夫人不會自己把自己吊上去,她今天心情很不錯,最近一定有好事發生,她不可能自殺,一定是有人害了她…”
“這道傷痕算嗎?”老醫生指著死者的后背說,“太淺了,最深的地方在肩膀,這種傷是死不了人的…”
他站起來打量這間浴室,看了一圈,攤手:“看來兇器已經被拿走了。”
蘭疏影搖頭:“我一直在二樓,只聽見廚娘的腳步聲,晚餐過后沒人進過這個房間。”
她當著眾人的面檢查過門窗,今晚也沒打開過。
另外,車夫去接醫生的這段時間,大家都坦白了今晚的活動軌跡,晚餐結束到尸體被發現這段時間,他們都有不在場證明。
老醫生摸摸鼻子:“我再看看。”
他從箱子里拿出一根深青色的草,點燃后把粉末吹到蝴蝶夫人身上,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之后,老醫生并不解釋,一種還不夠,他又拿出了另一根,同樣的操作方式。
洗衣女工小聲問道:“這是在做什么?”
“我見過,是為了查出生前有沒有中過毒。”車夫立即接道,仿佛是為了在她面前表現自己博學,說完還對她擠了擠眼。
廚娘瞬間被激怒了,顧不上害怕,先在車夫后腰狠狠扭了一把。
“噢!你這個瘋女人,干什么?!”
車夫突然翻臉,讓在場的人都有點反應不及。
平時親親熱熱的兩個人,就因為被掐了一下,鬧掰了?
小孔雀雙臂交叉在胸前,輕松愉快的姿態,就差再端一碗零食在邊上看戲助威了。
尤其在蘭疏影看來,更不能理解。
就在半小時之前,車夫回來,還跟廚娘抱在一起親個沒完,嚴重惡心到了在樓上聽墻角的單身狗。
翻臉比翻書還快。
“呸,渣男!”奶糖唾棄道,“他就是覺得年輕的那個長得好看,他想跟廚娘分手!他不要臉!”
蘭疏影頭疼,“你從哪學到的這些?”
“自己看的呀!這還用學?”奶糖叉腰。
蘭疏影:“…”
老醫生在蝴蝶夫人身上試了好多種粉末,多數沒用,有一種粉末用過之后皮膚發紫,嘴唇也變成紫黑色,老醫生深吸一口氣,緩了緩才拿出最后一種植物,點燃。
這一次,尸體的肌膚表面迅速泛起一層白斑,形狀像是小蝴蝶,密密麻麻地在紫藍底色上鋪開,很瘆人。
“這是什么?”
老醫生說:“唔,中毒,還有麻醉。”
麻醉,是小孔雀交代過的,水房那種液體的效果,能讓蝴蝶夫人口不能言。
至于中毒…
“我想檢查一下夫人今晚吃過的食物,碰過的東西。”老醫生很敬業。
蘭疏影看向廚娘,“夫人吃剩的煎鵝肝還有嗎?”
除了小孔雀開的那瓶紅酒,蝴蝶夫人在樓下只動過那盤煎鵝肝。
“有,還在廚房呢!”廚娘說完,臉色突然一白,冷汗順著額角滴下。
“你怎么了?”蘭疏影皺眉。
回應的是一記響亮的巴掌。
車夫怒氣沖沖,把廚娘抽到墻上:“好啊,你這個沒良心的賤人,你給夫人下毒,還把有毒的食物拿給我吃!嘔!”
他沖到水池邊,用手指拼命按壓舌根,給自己催吐。
酒臭味帶著食物殘渣跑到池子里。
能看出是嚼碎之后的鵝肝。
車夫吐了一會,眼睛通紅地跟老醫生求助,“不,我不想死,我感覺看不清東西了…頭暈…”
老醫生不敢大意,繼續給他催吐,直到他胃都癟下去了,好像也沒有厲害的癥狀,老人問了他幾個問題,嘴角抽搐,肯定地說:“你沒事。”
車夫不信。
于是,老人在地上找出半根用剩的草,把粉末吹過去。
幾雙眼睛盯著,十分鐘過去了,車夫的皮膚并沒有變色。
“你看,我就說了你沒中毒。”
老醫生擺擺手。
“可是夫人…”車夫指著尸體,表情有點懵,“我,那盤鵝肝我吃了很多啊…”
他突然兇狠起來:“你說清楚,你把毒下到哪了,還有哪!!”
廚娘:“我沒下毒,絕對沒有!”
一對舊情人又要吵起來。
“去廚房看看吧。”蘭疏影說,“我突然想起,夫人今晚還喝過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