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該你了。”如月溫柔地催促著。
蘭疏影回過神,再落一子。
如月看出她棋藝比商老爺高明,漸漸來了興致,你來我往,在棋盤上殺得酣暢。商老爺在邊上看著,神色陰郁,誰會樂意被一個年輕后生搶風頭呢…他自己請的幫手也不行。
蘭疏影有點分心。
她打算支開商老爺,才好跟如月套話。
念頭一起,隨即就有人過來把他請走了。
今天她運氣很好…每當遇到什么麻煩事,總有轉機。這是珈藍做出來的夢境,她當然知道順利是為什么。
有意思的是,她發現,如月的五官跟珈藍是半點都不像,可是她的氣質、神態,甚至是拈棋子的小動作,都跟珈藍一模一樣!
誰學了誰,大概不用說。
那個小姑娘,在這兒是真的死了嗎?
當時她也沒能查探,商老爺一叫她,她就被那個夢中夢推出來了。
“公子的心思不在這盤棋上,即便是如月贏了,也是在羞辱如月技藝不精罷了。”對面的如月拈著一枚棋子,遲遲不落,迎著蘭疏影疑惑的眼神,她這樣解釋道。
說她不滿吧,有點過了;
大概就是略微的一嗔,配著那眼神,最能惹得男人渾身酥麻。
蘭疏影面對著她,就像在看自己閨蜜的親媽,當然不會起什么奇怪的想法,歉意道:“是我失禮了,如月姑娘與我的一位摯友十分相似,看著你,感覺就像看見了她…”
聽她這個語氣,如月很容易就被誤導,還以為她的“摯友”已經去世,連忙扯開話題。
第一局是如月贏了。
她微擰著眉,顯然并不想用這樣的方式獲得勝利,不光彩;
第二局,蘭疏影打起精神,贏家就反了過來。
整理棋子的時候,如月抽空朝里屋方向瞥了一眼。
蘭疏影一直留意著她,至此可以確定:小珈藍就在里面。
第三盤棋剛開,蘭疏影忽然問她:
“你聽見什么動靜了嗎?”
“什…么?”如月第一時間閃過心虛。
難道是藍兒剛才碰了什么東西?
剛才她專心下棋,還真沒注意里面有沒有…
如月眨眨眼,還是一張動人卻不走心的溫柔笑臉:“不曾聽見呢。”
“不可能啊。”
蘭疏影執拗地站起來,先是側耳在地板上聽,然后在屋里轉了一圈,很認真找東西的樣子,“靠水的房子很潮濕,最容易進蛇蟲了,我一聽就知道是進了蛇!”
“啊!”
“不過你放心,我跟叔叔學過如何驅趕,你別著急啊,在那邊坐一會等等我,很快就好。”蘭疏影背對著她擺手,一邊用力把家具搖得咣咣響。
這可不像個精通驅蛇的人!
如月已經白了臉,被她這演技拉了進去,滿腦子就一句話:屋里有蛇!
她直奔里間!
一位母親,聽說家里有危險,第一反應就是想到自己的孩子,如月也沒例外。
蘭疏影默默跟著她,名正言順地進去找人。
之前晚玉就跟她說過,小藍是姑娘和恩客的孩子,卻沒說,那個姑娘就是花魁如月!
青樓的措施不一定次次管用,姑娘一懷孕就會威逼她打掉。但也有成功瞞夠月份的,或者大人已經沒價值的,最后生下的如果是男孩,就被鴇母賣出去,或者留在樓里干活。
女孩就要看情況了。
丑丫頭留著當粗使丫頭,而小珈藍遺傳了如月的容貌,溫娘一定是想等她長大,當一棵新的搖錢樹!
如月三兩下把小珈藍從床底下拽出來,正在給她拍灰,忽然聽見背后的腳步聲,身體一下就僵直了!她打著賣藝不賣身的旗號,內室只給自己住,客人只能在外面跟她探討琴棋書畫。今天這位,還是第一個走進來的…
“這位是…”蘭疏影指著小珈藍。
小姑娘驚恐地回望過來。
蘭疏影看著她,頓時覺得有點失望——珈藍的氣息不在,這個女孩和如月一樣,只是夢境里的一個假人。
“這是我兄長的女兒,家里已經沒人了,只有來我這兒…”
“哦…看起來很乖巧,她叫什么?”
“小藍!”
蘭疏影點頭,不再追究。
如月問她找到蛇了沒有。
她面不改色地說,蛇從窗戶跑出去了。
經過這么一嚇,如月不敢再讓小珈藍離開視線,征得理解之后,就安排孩子坐在外間門口的凳子上,又要領著蘭疏影回去繼續那盤棋。
蘭疏影卻在惦記那場大火,火燃起的時候是深夜,離現在還有幾個小時。
她還聽見有個男人指揮手下殺死樓里的女子和客人,火也是他們放的,根源就在如月母女身上。
如月看她是不想下棋了,就提議交流茶道。
她點點頭,同意了。
小珈藍主動過來幫忙擺杯子。
蘭疏影注意到母女倆交換過幾次眼神,就知道她們想搞事。
果然,小珈藍悄悄在杯壁里抹藥粉,看起來還挺熟練。
接過了如月給的茶,蘭疏影假裝喝下去。
里面下的不是毒,是想讓她昏睡。
這里疑團太多,她就順著母女倆的意思,很快就趴在棋盤上輕輕打鼾。
“娘,這個人是誰啊…跟舅舅很像呢,看起來不兇,可是總讓人怕怕的…”小珈藍弱弱地說。
舅舅?
“不是說過了,不許這樣叫我。”如月打斷她,嚴肅地說:“藍兒,你舅舅今天就會來接我們走,你千萬不要亂跑,不能耽誤時辰。”
“真的?太好了!”
這時,門被人打開了!
一道似曾相識的女聲慢悠悠說道:“走?你們要往哪兒走?如月啊,當年溫娘可憐你,準你生下這個孽種,今天你是打算帶她認一認你的奸夫,一家團聚啊?”
蘭疏影暗暗撮牙。
戲怎么還越來越多呢?
她認出來了:說話的這個人是晚玉,她居然也上來湊熱鬧了!
如月沉默幾秒,居然沒有反駁,只是問晚玉:“你想要什么?”
“我想?讓我想想,你能給我什么,無非就是這幾間屋子里藏著的俗物,哪里比得過前朝太子的項上人頭呢?你說是不是?”晚玉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