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正好,照著歸人。
胡六娘被封了法力,很沒尊嚴地被擱在一只小木籠里。
車子顛簸的時候,她就哼唧幾聲。
也不敢哼得太大聲,因為有一雙貪婪的眼睛在她附近。
很近很近。
他隨時都可能克制不住,然后,劈開木籠子把她給吃了!
疤臉道人嘆息,他懷里的線終于派上用場了。
那是拴狗繩。
用來勉強制住熙霖,不讓他亂咬。
胡六娘從一只普通的丑狐貍修煉到現在,背靠著不夠溫暖但是勢力龐大的狐族大家庭,她從來沒像今天這么缺少安全感。
她聽那個女人說,今夜想去狐貍窩轉轉。
去長長見識。
胡六娘從一開始就拒絕給他們帶路。
可是女人對著她笑了笑,很和氣地說:
“本來也不需要你帶。”
如同一個巴掌拍在臉上,胡六娘蔫了。
他們就這么提著關她的籠子出發了。
更可怕的是,路線完全正確!
胡六娘(欲yù)哭無淚。
她很想知道,到底是哪個龜孫兒泄露了狐族的位置?
法力被制,她又該怎么跟族老們通報消息?!
蘭疏影抽打著拉車的馬,說:“你別太緊張,我和這位道長都是與人為善的好人。”
疤臉道人表(情qíng)古怪。
想想她救治熙霖時的高明醫術,再想想她封印狐妖時的雷厲風行…嗯,這話,他信了。
熙霖殘忍地咧嘴,并不在意她沒把自己算進去。
而(奶奶)糖細品她用的形容詞:
與“人”為善!
善不善,這一點推后再議;
首先看這個對象,胡六娘作為一只狐貍,她就沒滿足條件。
胡六娘不知道聽出那意思沒有,還是耷拉著腦袋,喪得不行。
(奶奶)糖好奇:“主人,這個狐貍到底有什么用啊?”
她長得不好看,肯定不能用來針對李承遠。
沒用處,我就是嚇唬嚇唬她。
蘭疏影攤手。
還有就是,胡六娘雖然道行低了點,可她到底是個狐妖。
不放在(身shēn)邊看著的話,怕她惹禍。
而在胡六娘看來,這兩個人明明就知道路線,還非要提著她一塊去,到時候讓族老們看見,擺明了就是她帶他們去的,那她就成了叛徒!
當叛徒誒,能有什么好下場?
可憐她對家族一片忠心…嚶嚶嚶。
馬上就要背一口大黑鍋了,她心(情qíng)能好才怪!
走夜路有風險,疤臉道人捏著一張符紙時刻警惕著。
路過桃林舊址的時候,它突然燎起一絲青煙,激得他全神戒備。
熙霖卻打了個哈欠,興致缺缺,這兒并沒有能吸引他的食物。
蘭疏影解釋道:“這里原先有一家女鬼,可惜被一個蠢貨解開法陣,放走了。”
“果然是個蠢貨!”道人怒罵。
“嗯,按血脈來說,這個蠢貨應該是我兒子。”她緩緩補充道。
咳咳!
疤臉道人被口水嗆得難受,沒被疤痕覆蓋的皮膚都憋紫了。
蘭疏影露出深以為恥的神態,嘆了口氣:
“家門不幸。”
前面的路越來越窄。
馬車顛簸到這兒,已經進不去了。
蘭疏影把木籠子打開,拍拍狐貍的后(臀tún):“就不污你的美名了,你自己跑,能跑多遠算多遠。”
然后,我看心(情qíng)抓你回來。
胡六娘傻乎乎地出去,試探著挪了兩步。
看她不理,趕緊扭頭跑!
她也沒跑遠。
前面就是她的家,她躲在樹后面,得看看這幾位到底想干什么。
“下來吧。”
蘭疏影看疤臉道人戒備卻不動的樣子,提醒道。
熙霖就比他機靈,早早跳下去了,在馬車四周亂嗅——美食當前,他著急啊!
“是有障眼法?”疤臉道人皺眉,燒了另一種符紙。
這次冒出的是紅色煙霧,小蛇似的,蜿蜒游走,鉆到一塊石頭后面。
位置找到了,可他沒帶破障的符,只能尷尬地撓頭。
這時候,星鉆小貓昂首(挺tǐng)(胸胸),跳到石頭上喵了一聲!
在胡六娘驚恐的眼神里,空氣中緩緩張開一扇門。
門里是漂亮的花園。
(身shēn)穿長衫的文人,模樣精致的姑娘,在園中成雙成對。
美好的約會忽然被打斷,無數道目光集中到這里。
老朋友不會用這種粗暴的方式出場。
必定是有敵入侵!
一雙雙輪廓很美的眼睛,齊刷刷亮起紅光!
在黑夜里有點嚇人。
(奶奶)糖很興奮,它感覺終于有架打了,虐菜使喵快樂。
“喵嗷!”
放馬過來!
“且慢!”幾個(身shēn)披紅袍的老者匆匆趕來。
比起容易被激怒的年輕一代,后出場的族老們就實在太會做狐貍了。
一個比一個說話動聽;
態度和藹親切中帶著一絲尊敬;
先是奉茶,又要設宴,如同對待遠道而來的貴客。
這番((操cāo)cāo)作實在太魔幻。
狐族小輩不能理解;
習慣跟妖族拼死拼活的疤臉道人更不適應。
被他壓制了一路的熙霖,被一眾美味包圍著,狂(性性)大發!
英俊小生,或是漂亮姑娘,全都變成一條條狐貍逃竄而去。
幾位族老臉色不好看,結陣對抗他,卻被熙霖掃飛了出去,摧毀了好幾座假山,狼狽得很。
熙霖很餓,他現在已經不介意食材的品質了。
老是老了點,填飽肚子卻不難。
口水滴滴答答。
族老們瑟瑟發抖,已經維持不住人形了,幾只老狐貍動彈不得,在用眼神向后方的蘭疏影和道人求助!
在蘭疏影的暗示下,(奶奶)糖竄上這只人傀的肩膀,沒費勁就壓制了他,熙霖那個憋屈啊,眼睛深處有個獸形的惡鬼在瘋狂吼叫!
(奶奶)糖攪攪耳朵,一爪子拍下去!
惡鬼安靜了。
人也昏過去了。
“呼…”疤臉道人低聲跟蘭疏影說:“韓前輩,您對這些狐妖究竟作何打算,能否透露一二?”
這個問題好。
族老們紛紛豎起耳朵。
蘭疏影沉吟片刻。
“我家有個兒子不成器,沉迷美色,實在讓我失望…我打算磨煉他一番,聽說你們狐族的化形術學得最妙,想請你們幫個忙。”
這番話說得客氣,可見她不是上門滅族的。
既然有商量的余地,族老們松了口氣,邀她坐下慢慢說。
清晨,天還蒙蒙亮的時候,府門外來了一個“戲班子”。
要說有什么特征么,沒別的,就是美。
隨便拉一個沒長開的孩子,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李承遠知道這事已經是中午了。
用一個詞形容他的心(情qíng),當然是心花怒放。
忽然覺得跟老娘特別有共同語言。
瞧瞧這審美能力,嘖!像我!
李承遠笑裂了嘴角,上去撩妹了。
狐族派出來的都是顏值高的代表。
女(性性)居多。
唱戲不一定行,走t臺絕對都是好手。
他們在李府只有這么一個任務:
秀存在感。
讓李承遠充分領略到他們的美貌和魅力;
但他永遠吃不著。
蘭疏影感受著掌心不斷上升的(熱rè)度,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