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疏影在占他便宜。
沒別的意思,就圖個口頭舒坦。
被一位上位神認定是舊主的轉世,聽起來像天上掉餡餅,順帶派發隨(身shēn)老爺爺。
指揮官?
前世?
算了吧,一個標點符號都不能信。
他剛才連舊主的名字都不直接叫,怕不尊重人家。
那,如果她真是那位,他還敢一聲招呼都不打,給她重溫什么當年的前奏?還敢像之前那樣耍她?用那種語氣惡心她?
那他就是欠揍。
“你不信?”
蘭疏影默念著對待神經病要寬容,正色道:“不不,我信,我信的。那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要認真回答啊。”
“好。”此刻的青年顯得安靜而柔順。
“我們真的是在地底下?那,地上的人和新神,他們死后會去哪?”
“我們在地下,他們在上面,新神一般是不會死的,失去信仰之后徹底消亡。人死后進冥府,有些會被接引到南明府。”
她心里一緊,忙問:“進南明府有什么標準?!”
“生前多坎坷,或是行善積德不得好報之人,或是惡貫滿盈絕不悔改之人,還有流連人世、心愿未償的鬼。”
蘭疏影把這幾樣在心里過了一遍,又問他:“你說南明是泄露撤退路線的叛徒,那,為什么還(允yǔn)許他執掌南明府?”
鐵帚婆婆說是南明強行接掌的,為了這個,他還分離出惡魂。
合著要當這個鬼地方的管事,還必須是個符合真善美標準的神仙?
真有意思。
蘭疏影忍不住撇嘴。
晝神沉默了,他看她的眼神似有幽怨,小聲說:
“那是指揮官下的令,我不能違抗。”
“其他古神呢?都那么聽話,也不找他算賬?!”蘭疏影很詫異,她突然想到一個關鍵問題,試探著問:“那個,現在,總共還有幾個古神?”
晝神歪頭想想:“四個半吧。”
“呃…你,鐵帚,再加南明和他哥們兒,剩下半個是?”
“不不,鐵帚才是半個,缺的那個是夜,我妹妹。”他指著石板,也就是(禁jìn)錮他的東西,對這種苦痛似乎很平和了,解釋說:“我們見解不同,是她關的我。”
慘還是你慘啊大兄弟!
她始終堅信自己的直覺:她不是那個指揮官。
即便她占了這個位置…
數一數昔(日rì)的手下,被折磨成殘廢的晝神,疑似黑化的夜神,還有閉關不出的南明,到處作妖的黑衣南明,就一個還算正常的鐵帚婆婆,說話遮遮掩掩,在他眼里只能勉強算半個戰斗力。
那她,算是個光桿司令了吧?
真的慘啊。
她干笑兩聲:“那個,鐵帚送藥的時候,說是什么,要讓我自己發現,就是指這個?”
晝神愣了一下:“啊,對!天機不可泄露嘛,關于你的前世…她資格不夠,不能說。”
我信了你個鬼,越看越可疑…
蘭疏影隨口問他鐵帚在哪。
他說在后院養傷。
“怎么呢?”
“掃地沒看路,不小心把郁朵兒拍死一次,夜不高興,過來揍了她一頓。”
輕描淡寫中越見((逼逼)逼)格。
目擊證人蘭某無話可說!
干坐了一會,她深刻理解了一個道理:
知道的東西越多,就會發現不知道的更多,這感覺,很磨人啊。
“在想什么?”
晝神用指甲點點圓幾,她手里一沉,原來是杯子里續了茶。
其實她不想喝了。
“想哲學問題。”
“也許我能幫你?”
“好啊。我是誰?前世是誰,做過什么?”
“那你還是想聽故事。”
于是,晝神給她細說了指揮官大人的事跡。
新古大戰,她其實沒必要參與,無論哪邊贏,都不影響她繼續保持著超然地位。但她出關得知這事的時候,一是自愧沒盡到監管者的職責,二是不忍心讓任何一方死傷。
古神已經死傷慘重,鎮壓新神又要大面積殺戮,她不忍心,于是想了個法子——她用大量神力在地下造出一個輪回界,這樣,完全住得下剩余的古神。
后來的事,剛才說過了。
再后來,南明接管,輪回界自由擴張、演化,十萬年后就成了現在的樣子。
原來三千輪回是這么來的。
蘭疏影挑眉:“可你沒說她后來怎么樣了呢。”
晝神猶豫了一會,擠出四個字:
“愧而辭世。”
……哈。
她不該笑話一個好人。
她也不是隨便就笑話別人的人。
除非,忍不住。
真的好好笑啊哈哈哈!
想救人,沒救成,羞愧之下就直接自盡了?
那么…
蘭疏影現在確定自己真不是。
也許那是個大慈大悲的救世主,是給古神開生路的大英雄。
但在她看來,
這種傻乎乎的英雄,她做不成。
“那我現在不信了。”
她收斂了扎人的微笑,淡淡地說:“你口口聲聲說尊重她,我們也打過幾次交道了,沒看出你有多尊重我啊。”
晝神深吸一口氣,緩了緩。
“你是她,也不是她…現在的你沒有記憶,沒有神力,這處境,比起被囚(禁jìn)的我還不如,我為何要對你恭恭敬敬?”
“很有道理。”像個二五仔的發言了。
蘭疏影拍拍手。
“你用幻象震懾我,讓我明白自己處境危險,弱小又可憐,必須找個靠山;告訴我這些故事,再給我一個看起來很有前途的(身shēn)份,也許我會在你的指點下,一步一步往上爬…
如果我以后真有威風八面的時候,你想用我完成什么目標?
帶領剩下的古神,哦,再加個南明府,回地面,找回場子?”
“不是。”晝神搖頭,“不用去地面。”
“他們已經下來了。”
“什么?”
他撫著那只干癟的眼睛:“我看見新神,下來了…”
南明府中心。
塔頂的明珠突然擴散出一圈圈金色漣漪,嗡鳴聲不斷!
暗室內,魂玉棋盤旁邊端坐的白衣人動容,瞬間閃到明珠旁,手掌按在珠子表面。
不知道他看見什么景象,眸中盡是怒意!
“勞駕指路。”他向明珠作揖道。
明珠(射射)出一道金光竄入他眉心:“速去速回。”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