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外面并沒有紅蓮的身影。
只有某個在舔前爪的白貓。
這就是赤霄得不到答案的原因。
他所聽見的那個聲音,是從內心世界傳出來的,奶糖聽不見。
它只接收到赤霄說給紅蓮聽的“懇求”。
以及,他給魔子的那一句回答。
如果只有前面的話,等到奶糖舔完毛,心情一好,或許就會溫和地告訴他:紅蓮不在,你等一小會啊 可是接下來它聽見了什么?
斬釘截鐵的,毫無轉圜余地的,態度極其惡劣的:
“滾”!
“你讓我滾?”奶糖愣了一下。
等等…“老子”?!
你,學了我的話,還拿它罵我滾?!!
奶糖果斷怒了。
小白貓學著紅蓮那樣,用爪子狠狠踹了石壁一腳:“嗬呸,誰稀罕在你這!”
你不想讓爺待這兒,爺還不樂意待!
要不是有封印護著你,今天就給你打成豬頭你就說信不信!
奶糖本來還想在石壁外面拉一坨,惡心一下里面那個沒素質的家伙,但它轉念一想魔皇沒素質,咱奶糖大爺是有的,所以,不跟他計較!
“哼”
白貓挪了個身,往前一撲!
看似是作死的無繩蹦極運動,下一秒,四只爪墊底下出現了淡淡的波紋,托著不大的貓身升上高空。
貓眸碧光閃爍。
它看見了。
遠處,在那群押運兵中間,一道紅色身影旋轉,跳躍,閉…不是。
紅蓮去之前特意蒙了臉,假裝是一個江湖人。
跳進了是非的正中心,故作辛苦地拼殺一陣,紅色身影終于夾著大沙包似的鄴紹揚跑進叢林。
江湖人,那只是秀給燕國看的身份。
但只要進了林子,不在他們的視野范圍內,它就是橫行無忌的玄修紅蓮。
甚至,它用的這具殼子,還是能讓鬼神見到都要屏氣繞行的超級兇獸。
奶糖松了口氣。
“嘿嘿,不愧是跟本大爺一起做事的打手,干活還很麻利的嘛!”
要是讓紅蓮聽見這句,保準會夾著沙包飛回來,給它頭上砸幾個核桃大的包。
鄴紹揚在生病,燒得迷迷糊糊,感覺自己好像在騰云駕霧。
他努力睜眼,看見一片朱紅。
長發甩在他臉頰上,啪的一聲脆響,把他打醒了。
這,像是厲千秋私下里喜歡穿的顏色…
鄴紹揚怔住。
他以前不知道她其實是女子,還笑她明知道自己的容貌還敢這樣穿,難怪大家總說她貌似婦人。
鼻息外飄過一縷淡雅的木香,也是她常用的香料。
“厲千秋…是不是你?”少年啞聲問道。
他一掙扎,紅蓮下意識想一巴掌拍暈他。
鄴紹揚只覺得抱著自己的這個人身體一顫,他殘缺的良心也跟著顫。
下一秒,兩人落地。
那人背對著光線來的方向,看不清臉。
“她”壓住他半個身子,一只手還卡在他喉嚨處。
鄴紹揚因為呼吸不暢憋得臉通紅。
他最近幾年常想起她,在夢里見過很多次,有很多話想問,可是每次還沒問就聽見她的嗤笑,然后夢就醒了。
這次,他一定要問!
“為什么幫我?”他拼命吼出來。
她幫他的可太多了。
拋開這次詭異的戰敗不看,前面那些戰役,他很清楚自己到底出了幾分力…這個世界多數時候是很公平的,付出多少就得到多少,她臨走前一天還告誡過他這個道理。
他憑什么可以漫不經心地享受安寧?
憑什么他在軍中買醉,鮮少參加議事,卻輕易獲得了勝利?
那是她曾經付出的辛勞!
他早就懷疑,厲千秋,真的死了嗎?
紅蓮松手,嫌惡地盯著手上這片皮膚,猶豫要不要把它撕了。
鄴紹揚被關的這些天,身上早就臭了,剛才紅蓮想掐暈他,碰到的卻是一片干涸的臭雞蛋液。
鄴紹揚爬起來。
他以不符合病人身份的敏捷,一把將猝不及防的紅蓮撲倒!
陽光刺得紅蓮下意識瞇眼。
這個混蛋,惹人厭得很。當初在仙界就不該只砸一個清凌宮,該連著他的仙軀一起毀了才對…
“厲千秋!你還活著,那具尸體是你弄的障眼法,對不…”話音戛然而止。
他對上一雙冰泉般的鳳眸。
眸子里寫滿厭惡。
更重要的是,這張臉,還有遠甚常人的身高,顯然不可能是他想找的人。
“你是誰?是你救了孤…”
稱孤道寡,呵。
紅蓮不吃他這一套,淡淡道:“受人之托。”
“你,認識厲千秋嗎?”
“認識如何,不認識又如何?”
這句話在他聽來等同于默認。
鄴紹揚來了精神。
“我們一直沒找到刺客,其實根本沒有刺客,尸體也是假的!她是玄修,太后養的那些玄修都不是她對手,她不可能這么輕易就死了!”
鄴紹揚眼睛越來越亮:“還有符咒!我拿去與玄風宗的仙長請教過,他們都說不會對人奏效…你說清楚,厲千秋在哪,她這般戲耍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
他話里的理直氣壯,讓紅蓮反胃。
這家伙直到現在還認不清他的身份和位置,更讓人覺得,所謂的清凌轉世,其實也是一個金玉其外的草包。
“你沒話反駁,因為我說的都是實情!她策劃這場死亡目的是什么,是居心叵測…”
如此直接而惡意的揣測,刺激了聽者。
溫度驟降!
鄴紹揚身上、周圍的草地、石頭,瞬間覆上一層白霜,明顯有加劇的趨勢。染成花白的毛發,配合他這愣怔的表情,十分可笑。
紅蓮虛抓一把,托起這團橄欖球大小的火種,然后轉過頭,漠然俯視這個人。
抽走了空氣中的火性,這里會變得越來越冷。
真想把他做成一具冰尸啊。
那就再也不會聒噪了…
紅蓮有點遺憾,微扯嘴角,以獵食者玩弄獵物的姿態,看著他雙眼緩慢道:
“你再說一個字,我就把你凍起來。”
“我保證你不會死,但是,失去主君的鄴國會變成什么樣子,你必須睜大狗眼,親眼見證。”
一股寒意從鄴紹揚的心底升起,竄過脊梁,哽在喉管。
對方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