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后是孤零零一個蟲回來的。
她臉色有點蒼白,(身shēn)上裹著那股甜香。
就是肚子上的圓球消了,其他看起來跟以前沒啥區別。
小蟲人伸頭看看。
咦,卵呢?沒帶回來啊?
蟲后似乎一眼就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淡淡地說:“我把他留在希望池了,等到孵化了再帶回來。”
也就是說,這批蟲卵只留了一個。
小蟲人和巨蝎相互看看,都明白了這個事實。
巨蝎對那個新來的弟弟很感興趣,跑去看了,而小蟲人更關心蟲后這邊,于是跟著進了母巢。
“你怎么不跟去看?”
蟲后說這句話的音調幾乎是平的,顯示出她現在很不愉快。
小蟲人相當乖巧地表了一番忠誠,并且恰到好處表現出自己對她的關心。
蟲后面容稍稍松緩,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還是不像…”
“不像什么?”
“我一直想要一個白嫩可(愛ài)的孩子,他有手有腳,就像我這樣…”蟲后頓了頓,帶著點澀意,道:“我是說,這里,以上。”
她伸出手在腰部比劃了一下。
以那條分界線,白皙美麗的人類美女和猙獰可怖的蜘蛛,形成鮮明的對比。
小蟲人若有所思:“所以母皇弄破的那些卵是…”
蟲后擺手,轉(身shēn)步入另一條彎道時,她的側臉線條冷硬又利落,好像剛才的落寞都是假象。
她一點也不像一位想要得到孩子的母親。
對蟲族,哪怕是她親自產下的,也沒有灌注所謂的母(愛ài)。
從她對待巨蝎的態度就能看出來:
偶爾給巨蝎一點好臉色,讓那個敬(愛ài)母親的傻大個更樂意為她所驅使。
或許在她的認知里,生下一堆蟲卵就跟母雞下蛋差不多。
那是她(身shēn)為蟲后的工作之一。
也是占據這個(身shēn)體之后必須背負的懲罰。
蟲后今天心(情qíng)很不好。
她在喝酒,而且想喝醉。
小蟲人一直陪著她,但是一點也不攔著。
看著她眼神越來越迷離,打了個酒嗝,歪倚著毛絨靠墊,酡紅的臉上掛著幾分天真,像在窺探虛空中一場夢境。
小蟲人試探著叫了她幾次。
蟲后對這個聰明卻弱小的嫡系是最有好感的,因為小蟲人的思維方式最像人類。
此刻洞窟里只有她們倆,醉酒的蟲后對她似乎毫不設防也許是因為確定她并不能傷害到自己。
蘭疏影用了一些催眠的技巧,開始從蟲后口中(套tào)話。
蟲后的經歷,與她的猜測差不多。
作為貴族家的養女,隨著全家轉移到安全區域的時候,艾德娜被嫉妒她容貌的女孩推下去,繼而成為蟲族的俘虜。
當時的蟲后在做一項精神方面的實驗。
艾德娜就是其中一個實驗對象。
實驗出了差錯。
她突然覺醒了精神能力,并且震碎了蟲后的魂海。
而她自己,被吸了進去!
(陰陰)差陽錯,兩個靈魂合二為一。
她既是艾德娜,也是蟲后!
原本鎖著她的這個蜘蛛軀殼,竟然也在隨她心意慢慢發生改變。
幾百年過去了,她成為如今這個半人半蛛的美艷蟲后。
她從(身shēn)體反饋來的信息知道,變化到此終止了,不會再有后續。
艾德娜繼續了蟲后的實驗。
她太想得到一具人類(身shēn)體了,不想再當怪物!
遺憾的是,作為她實驗品的那些(身shēn)體,承載不了。
于是她冒出一個念想:
假設,她這種異變還可以延伸到孩子(身shēn)上呢?
那么她是否可以…將自己的靈魂與后代二次融合,用新的軀體重回人類社會?
這個孩子要滿足幾個條件:
是蟲族;
具有她的血脈;
有接近人類的雛形。
為了實現這個愿望,她一次次產卵。
烙印在蟲后軀體里的基因庫是很豐富的,她產下了各種形態的后代,比如巨蝎,比如那條沙蟲。
但是從來沒有哪一個稍微具備一些人類的特征。
它們還待在卵殼里,沒親眼見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在用看不見的波動傳達侵略(性性),那本是蟲族的天(性性),卻讓蟲后感到憤怒,
她會提前殺死那些貪婪惡心的后代,只留下最強大的,或者最安分的。
巨蝎就是她最滿意的一個,體格健壯,天賦高,并且天(性性)溫和。
而小蟲人,顯然也是散發過侵略(性性)的,也在被清理的名單里。
不過當時蟲后著急離開,沒有仔細檢查。蟲卵就這樣僥幸活下來,然后被杰奎琳用于蟲人培育。
蘭疏影沉思道:“我記得,當時在培育基地看見蟲人的時候,它有兩種形態,在來回切換。”
在母巢表現出來的一直是蟲族形態。
但她清楚地記得屬于人類的那副形態,除了復眼,其他跟普通嬰兒沒有區別。
“…也就是說,她其實早就產下有幾率具備人類特征的孩子了。”再加上杰奎琳的基因,就有了現在的小蟲人。
蘭疏影想了想,又用小蟲人的口吻問道:“你如果能變成人,去跟人類住在一起了,那我們怎么辦啊?”
蟲后沉默了一會,忽然惡狠狠地說:“她死了五百年,我守那個承諾守了五百年!已經夠了!”
蘭疏影猜測,這句話里的“她”,或許是指原先的那個蟲后。
六百年前兩個靈魂合二為一。
五百年前,真正的蟲后,靈魂消亡?還用什么承諾束縛住了艾德娜?
蟲后放輕聲音:
“該解脫了…我該解脫了。”
小蟲人試探道:“不聽話的那些,全都要死,對嗎?”
“是,都該死。”蟲后恍惚地重復道,狀似還沒清醒。
“如果人類發現你的(身shēn)份,他們想殺你呢?你讓巨蝎大哥殺掉那么多同族,你會失去蟲族保護的。”
蟲后不屑地笑了:“我不需要保護。”
洞窟里沉默下來。
過一陣。
小蟲人的聲音忽然變了。
變得稚嫩而細弱,像個靦腆的小姑娘,剛剛學話的那種(奶奶)音,“母皇,你看看我。”
蟲后昏昏沉沉間投去一眼。
她幾乎瞬間清醒了!
蟲后本來就不容易醉,剛才她說的那些都是真話,因為她也需要傾訴,只是苦于長期沒有可以聊天的對象而已。能夠借著醉意放松一下,這是難得的機會,她便知無不言。
可是現在她必須醒來。
瞧她看見了什么?
一、一個女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