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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6 金枝不下堂(番外)

  “七小隊留下,把傷亡的弟兄們帶回去,其余人,跟我追!”

  艷陽之下,銀甲女將高坐在馬背上,一雙冷肅的眸子緊盯著前方潰敗奔逃的敵軍。

  她高抬起前臂,用力揮下。

  一聲號令,她當先追了上去。

  女將(身shēn)后立即奔出數騎,很快,這些人在這段不長的路程中匯成一股洪流,氣勢如虹。

  十幾秒后他們追上那些殘軍,把對方殺得七零八落。

  伴隨著一聲聲哀嚎,勝負已分。

  銀甲女將摘下頭盔,露出一張被汗水浸透的年輕面龐。

  哪怕讓她遠在長修縣的母親和外婆過來認,怕是第一眼也看不出這是在她們膝下處處乖巧懂事的女娃娃。

  月萍用手背抹了一把汗,眸子映著驕陽,卻透著淡漠,神似一位她所尊敬的故人。

  她的一切,都是那個人給的。

  所有改變都要從十二年前的那個冬天說起。

  在那之前,她是個小丫頭,拿著微薄的月錢,縮著腦袋做事,不敢沖動,不敢嘰嘰喳喳,看起來比同齡人穩重太多,就連同時被招進周家的那幾個丫頭,都開始自覺地叫她一聲“月萍姐”,什么事都(愛ài)找她說。

  其實她不是天生就那么穩重的。

  都是因為,家里實在經不起打擊了。

  月萍對女紅沒什么天分,跟著繡藝出色的外婆也學不會更精深的東西了,她的繡活賣不出高價,還不如進府里當丫鬟,掙得比那多些,抽空也能做私活,勉強足夠母親和外婆每個月的藥錢。

  正好周府招工,她跟著香管家走進那座闊氣的宅子。

  香管家很兇,總是使喚她們去伺候她。

  老夫人更是時刻用(陰陰)毒的眼睛盯著她們,生怕錯過任何一個扣月錢的機會。

  她在周家待了十一個月,偶爾也會輪去夫人院子里。

  她忘不掉第一眼看見夫人的感覺真的很羨慕啊,如果她也有幸能生在郭家那種富貴的地方,或許也能有夫人的幾分風采?

  可是麻雀跟鳳凰天生就不一樣,月萍不敢多想。

  看見夫人被老爺耍得團團轉,她感到同(情qíng)又惋惜。

  然而有時候,看見夫人獨自坐在窗前時的眼神,月萍又覺得,關于某些事,夫人其實是明白的她只是裝作不明白,或許這樣能更快活些。

  再后來,夫人變了。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月萍還在慶幸那天自己交出了那支簪子。

  夫人原諒了她,而且愿意讓她貼(身shēn)服侍。

  她不讓自己叫她“夫人”,而是“小姐”。

  月萍那天忽然開心了起來,真好,夫人終于不再被那對母子蒙蔽了,一定會有新的生活在前面等著。

  她真的沒感覺錯。

  老爺和老夫人陸續倒霉,后來更是全都丟了(性性)命。

  而她跟著小姐,學武藝,學兵法,學詩書禮義…她本是一具空空的皮囊,是小姐往里面填滿了有價值的東西,讓她能夠成為今天這個自己。

  可惜的是,小姐她看不到了…

  戰場上瞬息萬變,時刻都可能喪命,月萍在這片土地上流過汗,出過血,唯獨在這一刻,回想著那個人的音容笑貌,她的眼角忍不住滲出一滴眼淚。

  手下回馬時望見這一幕,驚得長大了嘴。

  月萍飛快地揩了一把,啞聲喝出一句:“回營!”

  回到帥帳里,月萍愣住了。

  這個背影那么熟悉,曾經數度入夢。

  最近的一次接觸,她跪在金鑾(殿diàn)的臺階底下,接他一道圣旨。

  那天她手持虎符趕赴南鉞關,到了這里,戰事一起就是大半年。不出意外的話,再過一個月她就能交給他一份滿意的答卷。

  月萍收起多余的表(情qíng),恭敬地跪倒在他(身shēn)后:“微臣參見陛下,吾皇萬歲!”

  景文翰沉默了一會才轉過(身shēn),親手把她扶起來,眸子里寫滿復雜。

  “你還是不肯原諒朕嗎?”

  月萍難以自控地有些失落。

  他以“朕”作為自稱,那么他們兩人就只能是君臣,不必再談別的了。

  景文翰從她的無動于衷里領悟到了什么,他抓著她雙肩,語氣匆忙,又緊張,又害怕,就像在跟老師背功課一樣,根本不像天子。

  “你聽朕…聽我說!瀚海書院已經在京都扎穩了腳跟,你最想知道的,那個郭天佑,他現在官拜太子太傅,科考的事也由他負責,現在寒門學子入仕已經比過去容易太多了,我過來的這一路上,百姓們都在討論瀚海書院,他們都說這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學府。”

  月萍微微動容。

  景文翰又說:“還有,郭天佑成親了,是我給他賜的婚,你…想不想知道新娘是誰啊?”

  月萍立即一臉恭敬,拱手道:“微臣…”

  “算了你別說話!”景文翰有點委屈,伸手蓋住她的嘴,繼續說道:“他娶的是許樹的侄女,小時候曾在母后(身shēn)邊伴了她幾個月,(性性)子乖順,從來不鬧騰,沒傳出過什么壞話,容貌也是頂尖…當然比你還是差了不少!”

  景文翰緊張地盯著她,看她沒生氣,他趕緊轉到下一個話題。

  “姐姐想辦的馨蘭書院也還不錯,貴女們都以通過書院的考核為榮,從馨蘭書院出來的女學子更是受人追捧。不過院長總想更改招生條件,想把寒門女子也加進去一些,母后沒答應。那個…你還想知道什么?”

  月萍想了想,問:“馨蘭書院的院長,賀詠君,我…微臣不在京都的時候,她還安分嗎?”

  “安分!有我幫你看著呢,她乖巧得很,就在書院里,一步也沒出去,她遞上來的折子,我只批了整修書院的那份,其他的全否了。對了,上個月,她自梳了。”

  “她當真不愿嫁人了?”月萍瞪圓了眼,自梳可不是鬧著玩的,一經梳起,終生不能反悔。

  景文翰悶笑,趁她不備把人圈進懷里,下巴抵著她的額頭。

  “你這樣關心她,我真的會多想…聽說是被上門提親的人惹惱了,自梳那天,母后也在場,容不得她反悔的。你就沒有別的想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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