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況在外面叫囂了好一會,蘭疏影嫌吵,示意阿大去把人打暈,然后扔遠點。
這道簡單粗暴的指令一出口,賀詠君看她的眼神更不對勁了,小身板兒瑟瑟發抖。
這…是羊入狼口的感覺。
蘭疏影目送阿大出去,再低下頭看她的時候,賀詠君下意識劇烈一抖。
“你很冷嗎?”蘭疏影皺眉。
賀詠君把頭搖得飛快,“沒沒沒,不冷…”
“噢,那你是怕我?”
賀詠君快哭了。
不,她笑得比哭還難看,“怎,怎么,會呢?夫人貌美如花,性情柔,柔順,實在是天下女子之,楷模…”
蘭疏影在“柔順”這兩個字上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她玩味道:“你還沒告訴我呢,今天來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
“沒…沒事了。”
賀詠君的直覺告訴她,再留下來,她恐怕要像外面那位相公一樣遭了毒手!她麻利地把桌上的詩一疊,塞進破棉襖,語速飛快地說:“這位夫人,我忽然想起家里還有急事,這就離開,不打擾夫人了,告辭!”
“你等等…”
賀詠君幾步奔向大門,現在她一只腳在門內,一只腳在門外,眼看著就要逃出生天,背后忽然響起那位紅衣夫人慢悠悠的叫聲。
同時,還有兩根纖細的手指,拉住她的衣角。
賀詠君掙了一下,動不了。
兩下,還是動不了。
對方很固執,她也很頑強!
第三下,完了,破舊的棉襖不堪重負,發出清脆的撕拉聲。
為了拯救這件破棉襖不多的壽命,賀詠君在心里長嘆一句吾命休矣,然后認栽地轉過頭。
一回頭,對上一雙含笑的眸子。
那一瞬間,賀詠君忽然蒙上一種怪異的感覺,就好像對方是她的家人?這股難言的親和力,她差一點點就愿意跟對方分享自己深藏心底的秘密。
紅衣夫人的氣質陡然一變,忽然就從一位隱居竹林的貴婦,變成了她遠在家鄉的親人。
她愛好詩書,氣質高華。
那份美麗變得霧蒙蒙的,毫無殺傷力,甚至讓人忍不住想親近,想保護她…
我,這是怎么了?
賀詠君渾渾噩噩地被對方挽著手臂,坐在椅子上。
仿佛經歷了一場靈魂的問話。
她問了什么?自己又回答了什么?
記不清了,賀詠君只是覺得自己很疲憊,很想睡一會,就一小會,她很快就會來喚醒自己的…
“…還要加一條,心志不堅,是催眠術的最佳施用對象。”針對女主的性格特征,蘭疏影多補充了一句。
她沒什么惡意。
賀詠君這樣的女主其實也有一樣好處,她的家鄉很和平,所以這個女孩子沒什么壞心眼。
就拿賀詠君剛才交待的話來看,她過來之后,最壞程度也只是武力教育一下賀家那個貪玩的小兒子——要是換成一個從末世過來的穿越女,恐怕長修縣當天就要鬧出兇殺案,而且是正常人所不能接受的那種。
奶糖跳到桌面上,搖頭晃腦琢磨了一會,問:“主人讓她專門給我們寫詩,每七天交三首,這是為了把她穩住?”
“沒錯。賀詠君想用她的才華吸引大人物,與其讓她到處亂跑,給我們帶來麻煩,不如由我來暫時充當這個大人物。我可以給她提供不錯的成長環境,錢,知識,我都可以給。主角越可控,劇情就越容易失控,南明得到的反饋就越少。”
奶糖猶豫著說:“可是,這種低等位面的反饋,本來就不多…”
它覺得,以主人的實力完全可以去挑戰更高層次的位面,那樣,對府主的削弱應該會更厲害吧?
蘭疏影沒有因為它的話發怒,這是事實。
她淡淡地說:“聚沙成堆,積水成海,不要小看低等位面。”
“你把時間因素放進去算一下,我在低等位面里顛覆劇情,需要的時間更短,可以更快回到芥子舟,而高等位面需要的時間至少是現在的幾倍,很不劃算。”
“南明現在常駐歸墟,在他帶著天罰之眼回歸之前,我們要破壞掉更多低等位面的反饋鏈。我希望你不要再做無意義的事,比如說,放煙花。”
奶糖喵嗚一聲,用爪子遮住臉,一頓狂蹭。
“多吃點規則之力,只要不影響位面運轉就可以了。等他回來會親自修補,這也是削弱他的方式。”
“好的喵,人家明白了啦”
蘭疏影白了它一眼,在賀詠君面前打了個響指。
賀詠君悠悠醒來,兩眼迷迷糊糊的,“我,我這是怎么了?”
蘭疏影此刻的笑容分外和善可親。
“你可能是昨天沒休息好,剛才困得厲害,我沒好意思叫醒你,正想進去給你拿條毯子。”
“啊,不用了,那怎么好意思…”賀詠君紅著臉婉拒道,她依稀記得,睡著之前好像在跟這位夫人談作詩的事,于是趕緊跟蘭疏影確認。
“是的,我很欣賞你的才華,如果你方便的話,我想多收集一些你的詩作,文章當然也是可以的。只要能趕得上今天這幾首的質量,每一份我都會給你足夠的報酬。”
賀詠君的眼神越來越亮:太好了,她就知道會有人欣賞她的!
唯一不好的是,她還是要回去跟那對母子一起住,那個環境,實在太差了…
或許是賀二丫的情緒影響了她,賀詠君摸摸袖子里剛到手的銀子,心想,算了,她現在可以賺錢了,那就慢慢添置東西,給家里改善生活環境吧。
反正,她自己也要住的…
跟賀詠君商定了交稿的期限和報酬,送走她,天色也暗了下來,蘭疏影重新泡了杯茶,小口抿著。
細雪沙沙地擦過屋檐,地上漸漸染上一層淡白。
她遺憾地嘆了口氣,這種時候,真的很適合幾個人聚一桌火鍋啊。
可惜月萍還沒回來。
要是這個小姑娘不在的話,其他人跟她坐在一起總是活躍不開氣氛,吃著沒意思。
蘭疏影不知道的是,就在從竹林通往長修縣的這條黃泥路上,賀詠君正在快活地走著,冷不防有一雙手從后面捂住她的嘴,把人拖進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