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更快啦!您瞧瞧我這馬嘿,都跑瘦了!”裹著厚頭巾的趕車人一回頭就灌了滿嘴帶沙的風,于是飛快地轉回去。
玄觀無奈地盯著前方,口誦經文,不再催促了。
當時他捏著信紙翻來覆去多看了幾遍,終于發現角落里還有幾個不起眼的小字:“駕車來!”
這下有了明確指示,玄觀不再猶豫了,拿著越見苗條的錢袋找到一戶趕車人,(套tào)上車,快馬加鞭朝著河的下游趕去。
不幸的是清晨開始變天,刮起大風,恨不得將青河縣城四圍的黃沙都攆過來,趕車人怕馬兒受驚,只好將速度一放再放,眼看著都快過午了,離目的地還有好長一段路呢。
“這是…要抱我嗎?”
蘭疏影微微一愣,繼而緩緩地拉開唇角,她能察覺到毛僵那種謹慎到卑微的感(情qíng)。
跟一頭無魂僵尸提感(情qíng),這是很不靠譜的想法,但是除了這個,沒辦法解釋毛僵的行為。
它真的沒有魂魄,這只是一具強悍的空殼子,里面鎖著被騙進去的古墓女鬼,和充當行刑官的紅蓮。
一個十幾年來第一次實現的擁抱。
出于本能。
毛僵冰涼的臉貼在她肩頭的衣料上,它不會說話,只是哼哼唧唧地表達疼痛。
蘭疏影拍著它后背,像哄孩子似的。
過了一陣,一道火焰從毛僵后心處竄出來,化成人形。
紅蓮頓了頓,頭部那兩處大約是眼睛的空洞緊盯著相擁的一人一尸。
繼而火焰怒漲!
紅蓮飄過來,周圍頓時(熱rè)浪滾滾,它對毛僵的敵意毫不掩飾。
吃醋了…蘭疏影腦子里突然冒出這句話,不(禁jìn)啼笑皆非。
毛僵很厲害,但絕不是紅蓮的對手,因為業火是專門克制邪物的。蘭疏影選擇做個和事佬,她松開毛僵,往后退了兩步。
紅蓮果斷擠到她們倆中間,堅決不準毛僵再靠過來占便宜。
“吼!”毛僵怒了。
“殺!”紅蓮毫不示弱。
蘭疏影:“…”
好不容易把這兩只都安撫下來,她覺得還是(奶奶)糖最乖巧,安安分分地在識海里待著偷能量,一點都不用((操cāo)cāo)心。
“主人,尸王往這邊來了。”
正想著,(奶奶)糖忽然提示她。
可能是剛才紅蓮泄露了氣息,被尸王發現了,現在他正背著被打暈的張子過來。
沒錯,女主被打暈了。
當有理有據的爭論變成沒完沒了的造作,硬核男友決定用武力解決爭端,然后,張子就暈了。
世界清靜了。
解決掉女友的干擾,尸王敏銳地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
迷宮不好走?沒關系,那就一路推過來。轟隆隆的響聲由遠到近,完全可以想象到一個人形挖土機瘋狂拆墻的場景。
“主人!”(奶奶)糖突然急了,“天罰之眼醒了!它在追蹤紅蓮!”
蘭疏影想罵天。
看看人家紅蓮,到現在連正臉都沒修出來,活得那么不容易!這些大眼睛好好去睡覺不行嗎?
紅蓮聽懂了(奶奶)糖的話,懂事地自己鉆進識海,不吭氣了。
而毛僵疑惑地左右看看。
那個討厭鬼的味道沒有了耶!它很開心,果斷朝蘭疏影邁了兩步。
“嗷!”毛僵一臉懵圈地被打飛,在墻上撞出一個完整的大字。
什么(情qíng)況?
它爬起來,愣愣地瞪著蘭疏影周(身shēn)那道濃郁的光柱。
功德。
古墓女鬼接管了這個窩點,吞吃掉原先的古墓主人和一眾嘍,等于把他們的數百年惡債也一并接了,再算上(陰陰)脈凝聚的煞氣,她殺害百姓的罪孽…
這一把火放下來,功德幾乎((逼逼)逼)近上回解決(陰陰)界生物的量了。
光柱漸漸散去,蘭疏影舒坦地伸了個懶腰。
聲音還在((逼逼)逼)近,尸王大概已經接近暴走。
蘭疏影的目光落在懵懂的毛僵(身shēn)上。
“如果填補了你的神智,該能晉升到飛僵了吧…”她低語道。
毛僵并不能理解她的意思。但是她接下來的動作,它看懂了。
新鮮的血。
順著驟然拔出的尖刀狂涌出來。
蘭疏影的臉色漸漸從蒼白到透明。
失血過多帶來的負面狀態她一一熬過去,只是靜靜等待著,終于,鬼瞳中出現了第一縷煙霧。
越聚越多。
最終匯成一個女人的(身shēn)軀。
蘭疏影和她對視著,虛弱地一笑:“拜托了。”
女人面容秀美,眼神無比復雜,她掙扎片刻,終歸是尸王的((逼逼)逼)近迫著她做出選擇!
她轉(身shēn)飛入毛僵的眉心。
這個步驟和之前古墓女鬼做的一樣,結局卻截然不同。
毛僵與她像是天生一體,經歷數年的分離終于重聚,白毛落了一地,漸漸露出姣好的(身shēn)軀,如果忽略掉它的獠牙和漸漸形成的翅膀,確實與人類沒有區別。
它再度睜開雙眼,不復空洞,而是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蘭疏影半靠著墻壁抵制這股暈眩感,指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說:“打不過…就下毒吧,剛才…放你(身shēn)上了。”
說完,她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甜美的酣眠。
毫無防備。
潔白纖細的脖頸就這樣攤開著,只需要指甲輕輕一劃,這個生命就會就此消失。
女兒的(身shēn)體怎能容忍一個孤魂野鬼占據著?這是原菲的第一個想法。
然而當泛著幽光的指甲即將觸到少女肌膚的時候,她又猶豫了。
她想起剛才那個擁抱。
說什么孤魂野鬼…原菲知道,這個來歷不明的家伙之所以能占據進來,完全是女兒自己做出的選擇。
“我…不,殺,你。”她緊皺眉頭,含糊地說。
冰涼的指腹撫摸著少女的面龐,很精致,跟瓷娃娃似的,就是太瘦了,以后得多吃點…原菲這么想著,忍不住甩了自己一個巴掌。
原菲現在有著用不完的力氣,從她當年將自己化成一抹意志跟女兒綁在一起開始,當真沒想到還能有重新擁有軀體的一天。
現在,她需要戰斗。
只有戰斗能幫她發泄悲傷和怒火,只有勝利能幫她保護好女兒。
飛僵,很厲害嗎?
原菲眼底燃燒著瘋狂,唇邊卻掛著自信從容的微笑,她不緊不慢地用蛻下來的長毛結成紗,充當簡易的蔽體衣物,然后亮出十根銳利如刀的長指甲。
那就…試試看吧。
上一只飛僵的血從她手上流過去的時候,距離現在已經很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