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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 煙火人間,安得太平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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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叔后背堆積著黏膩的汗水,下意識瞪向門口,不知道是過度緊張還是這里太過晦暗,他什么也沒看清,只知道左邊那人又瘦又高,身影似曾相識。

  蘭疏影因為鬼瞳的作用,倒是認出了來人。

  右邊是個嘴里叼著煙桿的老頭,左邊的瘦高個就是先前在義莊外面拒絕錢袋的人,不,或許不能稱他是人。

  慘淡的月光下,這兩個就像輕飄飄地浮在空氣里,雙腳尖挨著地面,腳跟翹得老高。

  地上并沒有他們倆的影子。

  他們,也是鬼。

  義莊的眾鬼見到他們,頓時老實下來。

  嘶吼和爭吵都消失了,靜默中原本只有空氣里愈發濃稠的腐臭,漸漸的,又多了這兩只鬼帶來的煙熏火燎和酒臭味。

  瘦高個看了他們一眼,跟老頭說:“來找人的,沒什么壞心思,要不就放了吧?”

  老頭纏著粗布頭巾,有幾道絲線落進煙草的白霧里,被燎著了,張叔向來好心,見到這一幕剛想開口提醒他,忽見那火星一閃,以烈火燎原的姿態驟然席卷了老頭整個面部!

  焦糊和腥臭味撲面而來。

  老頭的頭巾燒成一片帶著火星的灰,只留下一個燃燒著的骷髏頭,夸張的巨口仿佛正在獰笑,眼部深幽的窟窿幽幽地看著他們。

  更準確說,是在盯著蘭疏影手里這枚剛包起來的銀手鐲。

  “不告而取,是為賊…”老頭搖晃著骷髏腦袋,咬文嚼字地慢聲說道:“你二人深夜來此…不知會此地主人,偷拿了寶貝就想離開,無禮至極啊…”他此刻說話的姿態,像個先生似的。

  蘭疏影聽這語氣就知道這事沒個善了,笑笑,說:“死者是我們家親戚,白日里不方便,現在來取他的遺物,有何不妥?方才沒見到人,老丈莫怪。”

  瘦高個把眉頭一皺,應承了老頭的話:“確實無禮!”

  本來就不是人,說你們是鬼還說錯了?

  蘭疏影眼里,這個銀鐲不但是解開老鄧之死的唯一線索,還是她的補品,當然不可能拱手讓給他們,塞進腰帶里,拉住張叔的手腕,徑直向大門奔去。

  張叔被這一連串的變故弄得丟了神,兩股戰戰,見她胸有成竹的樣子,不知不覺就被帶動了,順著手腕上這股力道玩命地跑!

  火窟窿離他越來越近,他驚恐地閉上眼,只覺兩邊寒風刮過。

  腳趾尖上猛地一痛,整個人不受控地摔出去,不好,絆到石頭了!

  忽而身邊熱起來,張叔幾乎能聞到自己頭發上的焦味,簌簌粉塵沾在他滿是汗漬的臉上,狼狽至極。

  蘭疏影卻在他摔出去的一瞬間松開了手。

  左手虛握著一朵金紅色的火蓮花,右手食指被她開了個口子,跑出來的不是血,而是濃如實質的煞氣!

  她的手已經完全變成紫黑色,臉色也發青,全身僵冷,眼中紅芒灼灼,紅唇微啟,兩顆虎牙漸漸延長,變成沒過下唇的獠牙。

  老頭半邊身子被她用業火點燃了,在原地雙手瘋狂搖晃著。

  他往墻上沖撞,摩擦,妄想借這石墻把火滅了。

  此時他骷髏腦袋上的火蜷縮在骨殼上,薄薄一層,已經接近消亡,凡間陰火,豈能與這火蓮同日而語?

  義莊眾鬼擠在大門口,一個個古怪的腦袋伸出來看,卻因為被老頭下過束縛,怎么都出不來。

  瘦高個在一旁猶豫著,該不該出手?

  老煙桿比他厲害,都拿這火沒辦法,而且…瘦高個的目光落在義莊石墻上,只見那石頭在火蓮面前就像紙糊的一樣。

  見過拜祭時燒的錫紙元寶嗎,被火一碰,先變形,再變色,最后鎖成一塊灰白的紙片片,一戳,碎成粉末。

  這石頭墻也是一樣。

  他不是義莊這邊的,要是幫了,娘娘恐怕要責怪他把她拖下水…終于下定了決心,瘦高個默默留下一句:老哥,自己保重!

  身形便化作一陣青煙消失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

  張叔側臥在地上,一頭一臉的血都冷了下來。

  他感覺自己摔了之后就在這里迷迷糊糊睡了一覺。現在醒了,覺得眼皮沉得很。

  太陽照在臉上暖洋洋的,四周空氣也好,至少嗅不到之前那種…混雜著腐臭、焦糊和煙草酒臭味的異常怪味。

  他猛然想到那個燃燒的骷髏頭,嚇得立馬睜開眼。

  這一看,又冒了一身冷汗。

  第一眼落在路邊的稻草人身上。

  稻草人被燒得大半個身子都沒了,紙糊的面龐熏得焦黑,腦袋被一根光禿禿的木棍頂著,畫的眼睛只剩半個了,平白透著股怨毒!

  他記得,夜里剛看見的時候,稻草人后面不遠處就是義莊大門,可現在陽光一照,四下里分明是一片鼓起的墳包,很多連墓碑都沒立,再遠的就是青山野樹,哪里有什么石頭墻圍著的義莊?

  “叔。”少女微啞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

  他像找到主心骨一樣飛快地轉過來。

  “擦擦臉。”蘭疏影遞給他一條沾濕了的布帕子,讓他自己擦掉額頭上的血。

  昨天他從義莊里跑出來,一頭磕在土路上,蹭破一塊皮,看著恐怖,幸好沒摔在石頭上,不然命都沒了,正讓那個鬼老頭看著痛快。

  張叔擦完臉,驚魂未定地問:“丫頭,你沒事吧?”

  蘭疏影若有所思地撫著僵冷的右手,搖搖頭:“還好。”

  其實,她的右臂已經接近廢了,短時間內恢復不過來。

  沒想到,真的沒想到。

  可是仔細想想確實合這個道理。

  那個義莊很古怪。

  要么是他們走錯了道,要么就是誤闖了野鬼的大本營。里面的陰煞之氣對她的靈魂來說是補品,跟銀鐲是一個道理,壞就壞在,啞妹這具身體不能承受。

  啞妹是從女尸肚子里挖出來的,介于陰陽之間,又被兩界同時排斥——她其實是一個失敗品。

  若是那時啞妹就死了,重新投胎還能落個好福德;若是她那時多吸幾口尸血,在母體里滋補一段時間再自己破體而出,就是有一定思維能力的僵尸。

  然而啞妹哪種情況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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