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回宮之后度過了第一個愜意的夜晚,第二天一早就迎來了他老娘暴風驟雨般的問候。
他僵著臉放下筷子,委婉地提醒還在喋喋不休的母親:“母后,時辰到了,朕該去上早朝了。”
他早在看見她進來的時候就知道,用膳是假,告狀是真。
可是這回居然不是那些不懂事的新人惹了她,而是一直向她認低一頭的皇后。
這感覺,有點稀奇。
連續幾個月沒見到皇帝本尊,今天上朝的時候終于不再由老賢王代政,眾大臣表示不太適應,同理,在外面浪蕩了好幾個月的皇帝突然進入一本正經的工作狀態,也很不適應。
相看兩相厭。
最后,這次早朝提前結束,皇帝帶著手捧無數奏折的元寶公公回圣德殿,半道上聽說了一個消息。
“她當真這么說?”皇帝挑眉,又驚訝又懷疑。
元寶的好搭檔團圓公公一臉肯定:“陛下,千真萬確!皇后娘娘說新來的美人一定在陛下心里地位頗高,她萬分理解,打算將冷美人安置在昭陽殿,現在已經命人去打掃了。”
昭陽殿是離圣德殿最近的一座宮殿,從先帝時期就一直空著,這座宮殿的上一位主人是百年前的一位寵妃,所謂紅顏禍水,這位美人曾造成兄弟閆墻,宮城染血,在她之后這宮殿也不再分給妃嬪居住了。
此外,昭陽殿還有一點與眾不同,因為當時在位的皇帝為那位寵妃特意下旨建造了一座三層樓閣,喚作“一心閣”,取的是一心一意的意思,是任何一座宮殿都沒有的。
如此盛寵,又有這樣特殊的寓意,可以說讓任何人入住昭陽殿都是在打當朝皇后的臉,可偏偏皇后娘娘她就這么安排了,實在讓人費解。
皇后會這么好心?她可不像這么寬容大度的人啊,皇帝琢磨了一會,喃喃自語道:“難道她是怕朕罰她,所以先一步用霜兒來討好朕?”
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說起來,這還是他回來以后唯一一件順心的事,跟早上巴巴地過來給他添堵的太后一比,高下立見。
皇帝心里立馬對蘭疏影印象大大提升,咧著嘴大搖大擺地走了。
元寶和團圓對視了一眼。
元寶:“皇后娘娘還說什么別的了嗎?”他總覺得團圓的臉色有鬼,恐怕還有瞞著陛下的事。
團圓苦哈哈地拍他肩膀:“老哥,真讓你給猜對了!娘娘還說,祝陛下和冷美人長長久久永不分離,冷美人跟其他人不一樣,不用去跟她請安,但是…”
“什么?”
“娘娘說五皇子殿下已經拜玉虛樓的葉姑娘為師,往后就是玉虛樓的人了,國師大人已經委托她代為照顧,所以…娘娘她以后要專心照顧小殿下,讓把她那份兒綠頭牌給撤了,她還說,就算陛下親去,她也不會開宮門!”
團圓剛才沒敢把話說完,這會正愁著。
實在不明白皇后娘娘這樣安排是為了什么,捧殺?真心的?是故作姿態還是對陛下已經死心了?
元寶驚訝地張大了嘴。
看來,真的要重新審視皇后娘娘了。
如此大膽的行事風格,跟過去可是大不一樣。
想想看皇后娘娘進宮這些年,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讓太后吃了大虧,轉眼間又給五皇子找了個這么大的靠山,厲害,厲害。
以往也有過皇子拜入玉虛樓的例子,都是直接帶去修行,與過往身份絲毫不沾,皇后娘娘居然能留下五殿下在身邊照顧…
團圓感慨:“以后這宮里最不能得罪的恐怕就是皇后娘娘了。”
元寶贊同地點點頭,皇后娘娘原本就是最不能得罪的人,只是她自己一直沒意識到這點,現在大概是真想明白了。
當然,這話他只是自己在心里想想,不可能說出來的。
跟劇情里一樣,冷飛霜在圣德殿一住就是十天,與皇帝過著濃情蜜意的日子。
皇帝對她真正做到了獨寵一人,這十日里其他妃嬪想方設法地在路上堵人,去御書房送湯水,邀他赴宴賞花等,只得到他的冷臉或訓斥,還有幾個倒霉的甚至直接被禁足甚至降了品階。
有元寶這個貼身隨從經常跟冷飛霜透露這些事,冷飛霜面上還保持著清清冷冷的姿態,可是心里像吃了蜜一般,看皇帝的眼神一天比一天柔和。
其實這都是皇帝表達心意的手段,元寶的報信當然也都是得到他默許才去的,目的就是得到美人全心全意的愛,讓她再也別搭理外面那些野草。
而在其他人看來,新來的美人無品無級,卻能在圣德殿里跟皇帝同住,聽說馬上就要搬進昭陽殿了,可見她在皇帝心里占據著何等特殊的地位!
眾妃嬪氣紅了眼,恨不得冷飛霜吃飯噎死,喝茶嗆死,最好今晚就暴斃!而直到這時候,她們才意識到一件怪事。
若是往日里有這樣獨寵的情況,不用她們出手,皇后娘娘已經第一時間奔過去了,或是天真刁蠻地直接拽走皇帝,或是冷嘲熱諷地罵哭新寵,每次都讓她們看得津津有味。
更重要的是,皇后挑了事自己也討不著好,大多是很快就被太后娘娘下令禁足抄經,所以說,她出了力,得到實惠的人卻是她們!
這回卻不是那樣了。
皇后娘娘高坐鳳池宮,一派風輕云淡,她不聲不響,不開宮門,就好像根本不知道陛下回宮了一樣。
這是什么情況,又又又轉性了?
眾妃表示理解不來,干脆親自去看看吧。
她們達成共識,忽略了蘭疏影說過不用她們請安,第二天早上就打扮一新,齊齊地來到鳳池宮。
綠梅忙得足不沾地,勉強安撫下這群不省心的娘娘,一轉臉看見主子冷著臉站在簾子旁邊,就像看到了救世主。
“都來了?”蘭疏影倦倦地抬了抬眼皮,朝娘娘團招手道:“梅妃、德妃、惠妃、江貴人,你們幾個進來,其他人都回去吧,本宮沒空招待。”
話說到這么不客氣的份上,讓這群沒被點到名的人紛紛露出尷尬的表情,但其實這種情況也在她們預料之中,畢竟皇后娘娘只要不是小孩子狀態,其他時候能給她們好臉色才怪。
眾妃相互看看,把打探消息的重任放在被點到的四人身上,不太情愿地各自回宮了。
梅妃、德妃、惠妃、江貴人,被點到的這四位則是深呼吸幾次,跟在蘭疏影身后進去。
出了鳳池宮,還是上回那對姐妹花,那個姐姐若有所思地回頭盯著鳳池宮的匾額,喃喃道:“不對…”
“姐姐,怎么了?
“你發現沒有…剛剛留下的四位,都是生過孩子的。”她肯定地說。
妹妹疑惑道:“前三個我聽說過,可是江貴人…?”
姐姐拍拍她腦門:“你當然不知道,江貴人出身太低,過去僥幸生下一個小皇子,原本那孩子身子就不太好,還被陛下送去慈安宮給當時病重的太后娘娘沖喜,結果啊,太后好了,孩子沒了!這才給她提了個貴人。那,去年她還生了個小公主,被抱給麗妃娘娘了…”
“也不知道皇后娘娘留下她們是要做什么,她那五皇子不是已經讓玉虛樓帶去了嗎…”
沒有人能回答她這個問題,姐妹倆邊走邊聊,很快就不見了。
內室的空氣暖烘烘的,沒有燃香料,難免漫開不太好聞的憋悶氣味,而味道更重的地方是…
四人順著氣味看去,是個光著屁股在榻上玩撥浪鼓的小娃娃。
她們開始有不好的預感。
蘭疏影在太師椅里坐下,狀似極其疲憊地撐著側臉,說:“幾位妹妹的來意本宮知曉,你們也看見了,本宮前些日子接回了五皇子,可是這孩子太難伺候,實在抽不開身。”
“這樣吧,你們都是生養過孩子的,只要把各自的心得告訴本宮,能讓他安分一點,本宮就幫你們。”
幫什么?大家眼神交流,沒有明說,都知道是針對那邊的昭陽殿。
四個女人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見她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纖指輕輕點向最右邊的江貴人,“那,就從換尿布開始吧。”
江貴人妝容精致的臉頓時崩了,強笑著反問:“換…尿布?”
這時,送完客的綠梅捧著一疊棉布過來,在蘭疏影的授意下一把塞到江貴人手里。
“是啊,開始吧。”蘭疏影微笑著,下巴朝著榻上的小家伙點了點,然后一臉閑適地起身從墻上摘下一把長劍,一會摸摸珠光寶氣的劍鞘,一會把劍身抽出來比劃比劃。
四人同時咽了口唾沫。
那劍身寒光閃閃,劍刃薄如蟬翼,最重要的是,皇后娘娘的眼神好恐怖!
住手,別拿它指著臉,不可以!
相信今天一定會成為她們四人最難以磨滅的回憶。
在好(危)學(險)的皇后娘娘的逼迫下,她們不但要口述所謂的育兒心得,而且要互相點出有誤的地方,還不能和別人的心得重復。如果有些地方不好用語言表達,還必須親自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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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被迫溫習了養兒史的女人表示已經心疲力竭。
等她們終于走出鳳池宮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聽綠梅說皇后娘娘稍后親自出來送她們,四個女人一哆嗦,撒丫子開跑。什么?作為宮妃的儀態?儀態算什么鬼東西!
綠梅眼看著她們飛快地跑回轎子里,好像多留一刻就要沒命一般。
宮前冷清下來,她實在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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