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那一剎那,蘭疏影聽到少年痛徹心扉的嚎叫,他撲上來想抓住她,可她頭也不回,踩上窗沿飄飛而去。
裂帛聲一過,緊攥在少年手中的只有一截殘缺的艷藍色衣角。
你我二人,當如此衣。
他恍惚讀懂了少女沒有說出口的話。
為什么…
為什么?!
狂血涌動,少年呼吸變重,盯著那抹越來越小的藍影,儼然陷入魔障。
霍三少見到此景,目露欣喜,他終于激活狂血了,太好了,姐姐一定會很高興!
少年的嘴唇咬出了血,一拳擊向蘭疏影方才踩過的那塊窗沿,木屑橫飛,鮮血橫流卻不覺疼痛,竟然抬腿向她離開的方向追去。
小祖宗,這可是十幾米高的樓!
霍三少嚇得玉面煞白,還是方流云機警,一根銀針扎上去,江燕回應聲倒下。
“唉,孽緣,孽緣…”方流云嘆息著把少年交到霍三少手里,后者疑惑詢問的時候,方流云只是擺手:“方某也只是今天才認得她,這是他們二人之間的事,三公子還是等燕回醒了親自問他吧。”
也只能如此,霍三少鎖緊眉頭向他道了謝,小心地把江燕回扶上仆人駕來的馬車。
疑真疑幻,如夢如煙。
少年昏迷的時候還緊攥著那塊衣料不放。
只希望這家伙醒來后能少些事端吧,霍三少煩躁地揉了揉額角。
蘭疏影走得很干脆,當天就快馬加鞭去了下一個城市。
奶糖默不作聲地看了這么多天,被主人的冷面嚇得一直不敢吱聲,現在聽見她哼著小調,好像心情很不錯的樣子,終于鼓起勇氣問:“主人主人,這是為什么呀?”
蘭疏影現在確實心情不錯,因為終于不用陪著小白兔了。
莫雪薇不是想讓江燕回知道真正的江湖是什么樣子嗎,那么她就來做江燕回的老師,帶他好好看看這片江湖。
但是想把一只兔子馴養成猛虎可不是簡單的事,她首先要做的是打破江燕回純真的認知。讓他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好人也有壞人,除了大俠也有小人,不要隨便輕信找上他的都是好人,也不要先入為主地認為誰是壞人。
只不過她沒想到,這下子江燕回沒像劇情里那樣到處招惹是非,可是有個神經病尾隨在后面,而且打亂了她的安排。
她能感覺到后面還有尾巴在跟著,可能是飛鷹堡的人,也可能是那個神經病的人,對方沒露頭,她就假裝沒發現,騎著小馬安逸地走在路上。
說實話,沒了江燕回的拖累,現在她一個人自由自在的,舒坦多了,心情一好,也樂得跟奶糖說話。
“你不覺得這是破壞劇情最省事的辦法嗎?”
???
奶糖一臉懵圈。
直到蘭疏影到達下一座城市,通過飛鷹堡的駐點向霍堡主和江家各傳了一封信,奶糖隱約明白了她的意圖,狗腿地湊上來狂夸她高明,厲害,聰明…
“行了行了,這些話我都要聽吐了。”蘭疏影嫌棄地翻了個白眼。
江燕回自從回到江家,從昏迷中醒來之后就一直呆坐著,盯著那塊衣料不說一句話。
霍三少把情況跟姐姐說了,江母先聽說兒子激發了狂血,可以修習江家絕學了,還有了喜歡的姑娘,正欣喜時,又見弟弟猶猶豫豫的樣子。
這一問,滿心歡喜頓時化為憂心忡忡。
接下來江燕回的表現也正合了她最怕發生的事情——小七性子最是純善,也最是執拗,他如果認定了某個姑娘,怕是一輩子都不會改變心意。
可這姑娘,唉…
她把江家主和向來寵著江燕回的幾個兄弟都叫了回來,一群人圍在一起,商量怎么幫江燕回治好這相思病。
“那還不簡單,小七看中的是哪家姑娘,我們現在就去下聘,幫他把人娶回來,讓他天天看著,哪有那么多麻煩的…”性子最急的老三說。
霍三少白了他一眼,暗嘆這不是他姐姐親生的兒子就是蠢,“他看中的姑娘叫血薇,方先生說那是崐南左使,人家姑娘對他不一定有那心思,我去接的時候,她巴不得我早點把人帶走。”
何止是盼著他趕緊走,小七被她拋下的時候情況何等慘烈,他都不敢跟這幾人說。
兄弟幾個頓時啞巴了。
當今中原武林,以三大勢力為最,當先的是流月城,其次是北方飛鷹堡,最后是段樓。
除了那段樓有些特殊——從樓主段夜明十幾年前突然失蹤之后,沒有接班人,手下人爭權奪利,把段樓弄得分成幾塊,烏煙瘴氣,算是亦正亦邪的存在。而其他兩個勢力都是正道的代表。
小七是江家和飛鷹堡的后代,十幾年來都沒出過江家,一直被保護得很好,他們也問過江母對他的婚事是怎么打算,江母每次都露出追思的神色,沒有正面回答過這個問題,只說已有安排。
沒想到他第一次動心,對象就是這種身份,這讓他們怎么好開口說支持?
江燕回沉默地坐在人群之外,不聞不問,雙眼僵直,像個石頭人。
剛剛因為三哥的建議而亮起來的眼神瞬間熄滅下去。
這變化太快,只有一心撲在他身上的江母注意到了。
江母心里發苦,長吐出一口氣,心道,為了兒子,只有對不住蘭姐姐了。
她堅毅地說:“明揚,姐姐交給你一件事,去查查這姑娘的身世和過往,如果真是個好孩子,便成全了他們也無妨。”
江家主沉吟道:“嗯…什么正邪之分,我們都知道其中的把戲。他們已經多年未踏足中原,素來井水不犯河水,若只是娶一個左使,我們倒還扛得住。”
語氣里也是贊同了妻子的話。
這時一只信鴿停在窗口。
江家主擰眉,展開信閱罷,表情難辨喜憂,他把紙交給江母:“你也看看吧。”
幾人圍上來一看,那紙上是有些潦草的字跡,依稀能看出是女子所書。
——“若想見我,能打贏我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