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平找了個廁所隔間,坐在馬桶上托著下巴思考著剛才的推理是不是有疏漏。
“現在的情報是,赤羽三郎會被殺這一結果基本上可以被確認了,而起因則是因為這人不知道為什么落入警察手里,強盜團伙內部要殺他滅口。”
“那么,一起案件的動機和結果有了,還有什么呢…時間、地點、兇手、兇器、手法,都很重要。時間未知,不過應該很快了,無論是我上身赤羽三郎還是若夫給他父親下安眠藥,都可以看作案件將要發生的預兆。”
“地點,很大的可能是在病房里面,也有可能找借口把他從病房帶出去到隱秘的地方…但是警察就在門口監視,赤羽三郎受傷很重走不了,可能性不大。”
“兇手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井口若夫了,如果是強盜團伙的其他人根本不需要給老人下安眠藥,反正他也沒有什么威脅。只有和他非常熟悉的井口若夫才會擔心這件事…井口可能不是強盜團伙的正式成員,他的懦弱特征太明顯了,是被脅迫了?小弓…但他們為什么要拖到赤羽入院一周后才行動呢?”
“兇器…這個沒法推測,手法…也沒法推測…看來突破口只有井口若夫了,但如果他是被強盜團伙脅迫,就一定會被人監視。而如果他就是強盜團伙的成員,去找他無異于自尋死路…”
凌平正在廁所里沉思,忽然聽到門口響動,一下子進來了好幾個人的樣子。
“所以,調查結果應該不會有錯了吧?”說話的是個中年男子,十分威嚴的感覺。
“沒錯,據我們調查,那群強盜團伙所開的車的輪胎和赤羽三郎所開的車的輪胎比對完全一致,強盜團伙里的其他人可能是以為赤羽已經在那場車禍中死掉了,這才扔下他獨自逃跑。”
車禍?這么說那群強盜之前并不知道赤羽落到了警察手里,是這幾天才知道…所以才著急動手,直接脅迫井口若夫來執行殺人這一步了嗎…凌平聽到外面的人說話,大概明白了一些之前想不通的事。
“對來往人員的監視呢?有沒有什么異常?”
“沒有,監視的同事說今天來的人除了一名轉病房的病人就是原先就在那間病房里的老人的兒子,此外沒有陌生人。”
門口有些響動,似乎又有人進來了。
“好了,你們繼續監視,我先回局里了。什么時候他的身體恢復到能接受詢問就及時通知我。”
“是,泉山警部。”
警部…換算成華夏的話應該相當于分局長或者大隊長一類的職責吧,好在不是目暮警部,不然真的很出戲…
“那個,警部…”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陌生在于廁所里的對話之前沒有他的聲音,熟悉在于這人就是剛才提到的井口若夫。
“嗯?”泉山警部回頭看向井口若夫。
“那個…”井口若夫剛開了個頭,就被生生打斷。
“啊,有什么事嗎?”又是一個陌生的聲音出現,聽起來是原先站在警察堆里的,也是個警察嗎?
“是,其實…”
“說話要小心哦。”警察的聲音突然降低,如同耳語一般,但凌平憑借不知道哪來的超強聽力也能聽個大概。
“!”
“我那些兄弟們應該跟你說過,你身邊隨時都有人監視著的,要是你敢輕舉妄動,別怪我們無情啊…”這個警察竟然也是強盜團伙的一員。
“有什么事嗎?”泉山警部問道。
“啊,沒什么事,這個人說他有點不舒服,想問問我們有沒有藥。”身為警察的強盜對泉山警部笑了笑,一下子將事情化解。
“什么嘛,這里是醫院,去找醫生比找我們要方便得多吧,哈哈哈哈。”泉山警部似乎也沒有在意,大笑著關門離開了。
“哈哈哈哈,是啊,找警察做什么呢?”身為警察的強盜也跟著笑了起來,只是這笑聲怎么聽都是在嘲諷。
“有意思…”廁所里的人都走干凈了,凌平才從廁所的隔間走出來,托著下巴若有所思。
“既然警察里也有強盜團伙的人,那找警察幫忙這個選項基本上可以排除了,還能找誰呢…白井瞳?可她只是一個護士,能做什么呢…”
凌平一邊思考著一邊往樓下走,為了延長走路的時間所以選了最遠也最偏的那個樓梯,剛走到樓梯的拐角便聽見下面隱隱約約傳來擊打和人痛苦的呻吟聲。
“你好像不是很聽話啊…”一個陌生的男聲,話頭挺狠。
“對,對不起,請饒了我…”無巧不成書,竟然又是井口若夫這個倒霉的男人。
“我之前應該警告過你吧?如果不聽我們的話你的女兒可就…”
“我,我也沒辦法啊,那間病房里突然住進來一個棕熊一樣強壯又兇巴巴的男人,胳膊比我的頭都粗,而且外面到處都有警察在監視,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喂喂,棕熊什么的過分了啊,竹內凌平明明只是個身高195公分體重120公斤的人畜無害的少年罷了。凌平心里默默吐槽著。
“哼,你根本不用擔心外面那些警察,我們早就安排好了。至于那頭棕熊,在你三點半動手之前他就到樓下去看什么歌手節目去了,你完全碰不上他。”
果然,那個竊聽器就是他們安裝的…
“可是,要讓我在我父親面前做這種事…”
“你不是已經用安眠藥讓他睡下了嗎?放心好了。”
“那,我的女兒,她現在沒事吧?”
“她現在好得很,啊,不如給你聽聽她的聲音吧。”
這個男人似乎拿出了行動電話在撥號,這個年代的行動電話還是像磚頭一樣大的大哥大,打電話的時候也還有按鍵音。
“喂?爸爸?我在這里和一個很好的大姐姐玩呢,玩得很開心呢。你和醫生叔叔說完話記得來接我哦。”
“小弓…”
井口若夫話還未說完,電話已經被掛斷。
“怎么樣?聽到了吧,你的女兒現在還很安全。現在拿著這個點心盒,等三點半醫院開始查房之前,你就趁著警方耳目混亂的時候溜進病房,然后用這個解決了他,放心,警察那邊我們已經安排好了。”
“這是…什!什么!我根本不會開槍啊!”
槍?凌平的眉頭擰了起來,有槍的事件可不是小事件。
“笨蛋,小聲點!你想把別人都招來嗎?”搶匪似乎是捂住了井口若夫的嘴,小聲說道,“放心,保險槍機什么的都打開了,你只需要把槍堵在那個人的腦袋上,然后打光里面的子彈就行了,很簡單吧?”
“可是…”
“好了,不要再廢話了。現在還有一點時間,你可以到處走走,也可以去一樓吃點東西,不管你走到哪里記住我們的人都在看著你就行了,呵呵呵…”
“事情麻煩起來了啊…”凌平托下巴的手逐漸收緊,把原先好幾層的下巴捏成了一團。
下午三點十八分,大廣市立醫院一樓的休息廳內。
“三點十八分了,三點半是最后的期限,如果不按他們說的做的話,小弓就會從那座大樓上,被他們…”井口若夫腿上放著一個馬卡龍的點心盒,神色焦慮,不時在手表和窗外的百貨大樓之間變幻著視線。
“沒錯,我得做,不然小弓就會…只要不被任何人發現就行了,那個人是強盜集團的一份子,殺了他也不會有人在意的。”井口若夫面色逐漸凝重,咬了咬牙,便要站起身來。
“井口若夫先生?”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若夫面前,嚇了他一跳,差點把點心盒掉到地上。
“你,你是?”若夫抬起臉來,只見面前站著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生,看穿著應該是這所醫院的護士,容貌十分俏麗。
“若夫先生,你手里的點心盒,里面裝的應該是一把槍吧?”這名護士一開口就讓若夫剛剛放下的心又一次懸了起來,還未等他震驚出聲,護士便搶先把手指豎在嘴唇前,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
“不要緊張,裝作和我正常聊天的樣子,聽我慢慢說,不然會引起他們注意的”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又是誰?”
“你的父親有糖尿病,而你拿的馬卡龍點心就算讓正常人來吃都會感覺甜得過分了,我想你應該還不至于想要蓄意害自己的父親病情加重。你離開病房說有事要做,卻又拿著一個明顯不是給你父親的點心盒在醫院逗留到現在,任誰都會覺得可疑吧?”護士一點一點說著話,若夫的眼睛卻是越瞪越大,這個護士到底是誰?她是怎么知道這些事的?
“你的女兒應該是被他們當作人質了吧?關押或者軟禁的地點不算遠,應該就在對面的百貨大樓樓頂,因為你時不時地就往那邊看,而且恰好早上有人看到你是和女兒一起來的。”
“我,我是被陷害的,昨天有人打電話告訴我我的父親病情有變化,要我和女兒到醫院來,父親要和我們說話。等我們來了之后,他們就…
“他們拿我的女兒作要挾,要我殺了和我父親同一間病房的赤羽,還說什么‘要怪就怪和你父親住一間病房的赤羽吧’…”
“其實他們打算把你也殺掉的。”護士面色凝重道。
“什,什么?”
“他們如果想放過你,讓你從兇殺案發生之后的混亂局面里逃出來,那他們為什么不直接把那個叫赤羽的同伙救出來呢?他們從一開始就打算放棄那個同伙,又怎么會在乎你這個工…工具人。”護士說到最后的單詞的時候似乎有些別扭,畢竟這個詞之前從來沒有人說過。
“那,小弓,我,現在,我應該怎么辦?”井口若夫明顯慌亂了起來,他肯去做這種殺人的勾當純粹是因為還抱有一絲希望,現在這一絲希望也被人無情地打破,他整個人都失了方寸。
“冷靜,井口先生,冷靜下來。我既然會過來和你說這些話,就絕對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護士柔聲安慰著井口若夫,眼神卻飄向了外面百貨大樓的樓頂。
那里站著一個正在用望遠鏡向這邊看的女人,而她的背后突然出現了一道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