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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夢見蠱神

  “跟我來!”

  許七安沒注意妹妹的情感變化,即使注意到了,也不會放在心上。

  他帶著許元霜和許元槐,進了許府大門,穿過前院、回廊,直奔家眷居住的后院。

  寬敞的內廳里,除了當值的許平志,一家人都在。

  許二郎本來也要去翰林院當值,但因為許七安昨日說過,今早要帶弟弟妹妹回府,于是二郎就請了假,留在家里打算見一見堂弟堂妹。

  首座的兩個位置,坐著嬸嬸和生母。

  嬸嬸這邊的客座上,坐著許新年和許玲月,還有慕南梔。

  生母姬白晴這邊的客座,空空蕩蕩,暫無人落座。

  見到許七安領著大房的姐弟進來,嬸嬸抿了抿嘴,強忍著沒翻白眼。

  她是看在侄兒和大嫂的面子上,才允許這兩個小崽子進府的。

  自打上次許玲月煽風點火之后,嬸嬸對這許元槐許元霜姐弟就很有意見。。

  許新年和許玲月心機深,臉上不見表情。

  “娘!”

  果然見到了母親,許元霜有些激動。

  許元槐緊繃的神色,微微一松。

  姬白晴看著自己的兒女終于團聚在一起,眼圈微紅,露出辛酸和喜悅交雜的笑容。

  “來見過你們的嬸嬸。”

  她始終把自己當成“客人”,把嬸嬸視作許家主母,分寸拿捏的極好,不會讓人反感,也不會留話柄。

  當然,嬸嬸是看不懂這些微操的,她就是本能的覺得大嫂還是和當年一樣溫婉體貼,相處起來如沐春風。

  “元霜見過嬸嬸!”

  許元霜乖順的打招呼,清冷俏麗的臉龐綻放笑容。

  “見過嬸嬸。”

  許元槐的招呼就顯得生硬。

  “嗯!”

  嬸嬸微微頷首,不咸不淡的應了一聲。

  她本來還想敲打幾句,給個下馬威,但見到大嫂含淚的模樣,心里又軟了。

  姬白晴當即道:

  “今后你們就住在府上吧,你們大哥已經安排好住處,娘這邊帶你們過去。”

  許二郎皺了皺眉,側頭看一眼許玲月。

  許玲月微笑的起身,邊迎上許元霜,邊說道:

  “不勞煩伯母,這些小事,還是讓玲月代勞吧。”

  說話間,許玲月已經拉起許元霜的手,笑容親切:

  “元霜姐姐,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還有元槐弟弟,一表人才,當真如大哥所說,天賦超絕。”

  許新年搖頭失笑:

  “玲月,自家人就不要說這些客套話了,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何來的久仰大名一說。”

  許玲月回頭嗔道:

  “二哥埋汰人家。

  “大哥說過的嘛,元霜姐姐和元槐弟弟,一個是術士,一個是武者,在雍州小試身手,就險些讓大哥吃大虧。大哥可是罕見的天才,如今的一品武夫。

  “那二哥你說,元霜姐姐和元槐弟弟當不起妹子一句久仰大名?”

  許新年聞言,點點頭:

  “確實天賦異稟,唉,聽說元槐都快四品了,慚愧慚愧。”

  許元霜尬的僵在原地,一時間不知該以什么表情應對。

  許元槐微微低頭,愈發慚愧。

  這是把他們曾經對付許七安的事,赤裸裸的掀開了。

  以前隨著姬玄等人對付許七安,現在云州沒了,又過來投靠但凡要臉的人,都會尷尬羞愧到恨不得鉆地縫。

  姬白晴臉色尷尬,強笑道:

  “元霜和元槐不懂事,以前確實做錯了很多事。”

  許玲月柔聲道:

  “道歉就好。”

  慕南梔懷里抱著狐貍幼崽,看的津津有味。

  她當然能看出許玲月在給小畜生的弟弟妹妹下馬威,看戲看的津津有味之余,又有些困惑,印象里,許玲月不應該如何強勢啊。

  嗯,應該是許二郎教她的,二郎是讀書人,最擅長勾心斗角.慕南梔做出判斷。

  許七安掃了一眼臉色陡然漲紅的許元霜和許元槐,給了個臺階,淡淡道:

  “你們兩個先去洗個澡,換身干凈的衣衫。”

  許玲月幽怨的看一眼大哥,接茬道:

  “我帶他們去。”

  許元霜和許元槐的住處被安排在相鄰的宅子里,不和他們住在一起。

  姬白晴哪能讓許玲月繼續欺負自己的兒女,忙說:

  “不必了,我帶他們過去。”

  接著,對許七安說:

  “寧宴,晚膳到娘到我這邊來吃吧,我給你燒幾道云州菜。”

  她既想親近嫡長子,又不敢靠近的矛盾心態。

  主要是許七安從未喊她一聲娘。

  她便不敢以娘自居。

  許七安點頭:

  “好。”

  目送生母帶著弟弟妹妹離開,許七安轉而看向小老弟,道:

  “去書房,有事和你說。”

  兄弟倆來到許七安的書房,關上門后,許七安說:

  “明日你寫個折子,問問陛下要不要另立監正。監正的幾個弟子在爭這個位置。”

  他把楊千幻幾個的“爭斗”說了一遍。

  許新年摸著下巴,道:

  “我突然有個想法,戶部正在為蠱族陣亡將士的撫恤金頭疼。不如讓司天監來出這筆銀子,告訴他們,誰出的銀子多,陛下就屬意誰。

  “當然,屬意只是屬意,并不是一定會封誰做監正。”

  反正司天監有錢。

  這是要薅司天監的羊毛啊.許七安想了想,覺得是個好主意。

  “正好,我近期會去一趟南疆,把鈴音接回來,撫恤金就由我來送吧。”

  聊完正事,許七安“嘿”了一聲:

  “以后有熱鬧看了,我這個生母絕不是省油的燈,她現在的心思不在宅斗上,只想著和我修繕關系,等以后適應許府的生活。

  “她和玲月妹子的斗爭會特別有意思。哦對,王思慕也不是省油的燈,你倆成親后,嘖嘖,以后我都不用去勾欄聽曲,光看這一家子女眷廝殺,就回味無窮了。

  “這才有點大戶人家的樣子嘛,宅斗都斗不起來,算什么豪門?

  “以前啊,是山中無老虎,嬸嬸這個猴子當大王。”

  許新年呵呵一聲:

  “是啊,在思慕之前,還有臨安殿下,還有洛玉衡,熱鬧的很吶。大哥,我可特期待你和臨安殿下的大婚,你說國師會不會拎著劍大鬧一場?”

  不,還有慕南梔,甚至更多.許七安幸災樂禍的表情漸漸消失,拂袖道:

  “牙尖嘴利!

  “你這個天賦倒數第二的廢柴。”

  許新年被戳到痛處,也拂袖冷哼一聲。

  心里嘀咕一句:我至少比鈴音強。

  姬白晴領著兒女來到住處,安排好房間后,便命令下人燒水,準備給他們沐浴。

  “以后沒事不要去那邊,少招惹玲月。你們倆以前敵視寧宴,她都記在心里的,二房的兄妹倆,很護寧宴的,小茹那么憨的人,怎么會教養出如此厲害的閨女。”

  姬白晴告誡了一句,說道:

  “云州沒了,以后不用再提,寧宴既然把你們帶回來,這就說明往事一筆勾銷,他不會放在心上。以后好好在京城生活,他不會虧待你們。”

  說完,她看了許元槐一眼,輕聲道:

  “娘知道你有本事,不需要依附你大哥,但這和你浪跡江湖能比?你想在武道上勇猛精進,一品武夫的指導比什么都強。他現在未必愿意接納你們,但時間長了,那點隔閡總會消失的。

  “還有元霜,你想在術士體系中走下去,就離不開京城,離不開司天監。”

  許元霜低聲道:

  “娘,如果我和元槐要走,您會隨我們一起嗎?”

  姬白晴微微搖頭:

  “娘陪了你們快二十年,以后,娘想多陪陪他,看著他,娘就心滿意足了。”

  許元槐忍不住問道:

  “他真的晉升一品了?舅舅呢,爹呢,還有姬玄呢。他們都怎么樣了,逃到哪里去了?”

  在他看來,父親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縱使大哥成就一品武夫之身,父親也不會有事,父親永遠有后路,永遠不會陷入絕境。

  而姬玄是三品武夫,超凡境的高手。

  仗是打不贏了,可逃走想來不成問題。

  姬白晴搖了搖頭,嘆息道:

  “都死了。

  “姬玄是在京城被寧宴親手斬的頭顱,兵敗之后,你們父親試圖逃走,但沒能成功,被寧宴斬于海外。大哥他同樣如此。

  “族人也死光了,被一支重甲騎兵剿滅,死的干干凈凈。

  “娘也該死,可是舍不得你們,舍不得他。”

  二十年的幽禁里,她和許平峰的夫妻情分早已沒了,于族人的羈絆更是早已斷絕。

  與其陪他們一起死,活著守在三個孩子身邊更加重要。

  “死,死了,都死了.”

  許元槐喃喃自語,呆立當場。

  一個都沒逃掉,全被許七安殺的干干凈凈,被他敬若神明的父親,也死在許七安手里。

  這和他想的不一樣,在他的想法里,云州軍雖然敗了,但核心人物應該是潛伏起來才對。

  許元槐一時間難以相信,那么強大父親,怎么可能死?

  可娘不會騙他。

  這個時候,他對“一品武夫”四個字,有了更深刻的概念。

  這是讓神明般的父親也只能飲恨的品級。

  他終于成長到這一步了,從貞德身死開始,父親針對他的謀劃,失敗了一件又一件,終于再也控制不住這個猛獸,遭到了反噬.許元霜神色復雜,唏噓悵然悲傷無奈皆有。

  父親親手“創造”了他,把他生下來,為他植入國運,為自己的王圖霸業鋪路。

  可最后,這枚棋子要了他的命。

  因果循環,命運使然。

  身為術士的許元霜,深刻體會到了因果的可怕。

  許玲月捧著一碗參湯進來,左顧右盼,發現只有許二郎,蹙眉道:

  “大哥呢?”

  “出去辦事了。”

  許二郎目光落在參湯上,嘆息道:“這碗湯肯定不是為二哥煮的吧,唉,二哥沒這福分。”

  許玲月連忙綻放溫柔淺笑:

  “二哥這話說的太見外了,玲月知道你嘔心瀝血,特意熬了參湯給你補補,大哥哪需要這個呀。”

  許新年頷首:

  “放這里吧。”

  目送妹妹捧著木盤離開的背影,許二郎摸了摸下巴,哼哼道:

  “死丫頭,將你一軍。

  “什么好事都先想著大哥,到底誰才是你親哥。”

  端起參湯美滋滋的喝了一口,旋即皺了皺眉,罵道:

  “臭丫頭,拐著彎罵我身子虛?”

  靈寶觀。

  靜室里,兩個蒲團,一個坐了人,一個沒坐人。

  許七安盤坐在蒲團上,沉聲道:

  “晉升一品之后,我修為便停滯不前了。吐納幾乎無用,即使是雙修,進展也緩慢。”

  洛玉衡皺了皺眉,似是有些疼痛,吸了一口氣,才說道:

  “一品之后,精氣神三者合一,你想提升,便得將三者一同提升,吐納當然沒有效果,吐納只能錘煉氣機。”

  這應該就是一品武夫為什么會有瓶頸的原因.許七安腰部肌肉緊繃,連續不斷的發力,說道:

  “那么,同時吐納、冥想、順便錘煉體魄,能否打破瓶頸?”

  正常武夫修行氣機,靠的是吐納搬運,但精氣神三者合一后,吐納就沒有效果了,想提升,就必須把三者同步提升。

  精氣神合一,是一品武夫最特殊、最強之處,卻也成了桎梏。

  洛玉衡緊緊咬著唇,一言不發,臉頰紅暈泛起。

  “沒,沒聽說過,這種這種修行之法。”她斷斷續續的說。

  “目前來說,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與國師雙修。”

  許七安笑瞇瞇道:“還請國師垂憐。”

  “誰要跟你雙修,我早說過,晉升陸地神仙后,你我便再無關系。”

  洛玉衡輕哼一聲。

  “是是是,在下癡心妄想了,只愿每日來聽國師講道一個時辰,還請國師不要拒絕。”

  許七安從善如流。

  洛玉衡矜持的“嗯”一聲。

  這時,許七安停下一切動作,從懷里摸出地書碎片,查看傳書。

  五:許寧宴,你能來一趟南疆嗎?

  四:麗娜別急,寧宴和臨安的大婚還有一段時日,擺席時不會忘記你的。

  楚元縝傳書調侃。

  探頭來看傳書的洛玉衡,臉色猛的一沉。

  哪壺不開提哪壺!許七安暗罵一聲,接著,看見麗娜傳書道:

  大事不妙,鈴音夢見蠱神了。

  夢見蠱神許七安眉毛揚起,臉色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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