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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二十八章 反向社死

  深夜,北境的夜晚,荒涼中透著刺骨的寒冷。

  側臥在篝火邊打盹的許新年定期醒來,雙手按在兩名士卒的肩膀,低聲念誦:“熱血沸騰!”

  兩名士卒舒服的呻吟一聲,不再向之前那樣蜷縮著取暖,睡夢中露出了微微的滿足。

  妖蠻和大奉聯軍被靖國重騎兵沖散,很多東西都沒來得及攜帶,比如口糧,比如生活用品。

  沒有了帳篷,沒有了床鋪被褥,在入秋的北境,露宿是很艱苦的一件事。士卒們甚至會造成風寒,染病去世。

  缺乏物資的情況下,染病就等于死亡。

  所以,許二郎會在深夜里定期蘇醒,為士卒們施加驅寒暖體的法術。

  他已經是八品的仁者,這個境界的儒生除了體魄比常人強健,再就是掌握了言出法隨的雛形。

  語言就是力量!

  許二郎可以在一定程度的范圍里,給目標施加任何狀態,或虛弱,或勇氣,或減輕傷痛.

  所謂的一定程度,就是要保持合理性。

具體舉例的話,許二郎現在的水平,只能讓士兵激發潛能驅寒。。而如果是趙守院長在此,他高歌一曲:大漠美景,三月天嘞  周邊的氣候就會從秋季變成春季,并保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逐一為士卒們施加驅寒法術后,許二郎神色難掩疲憊,從懷里摸出一塊肉干,用力的撕咬。

  這時候,他才發現楚元縝并沒有睡,這位狀元郎背靠著馬車而坐,腳掌陷入地面,摳出了深深的坑。

  臉色也不對勁,嘶,一個大男人竟有如此復雜的表情.許二郎爬起來,走過去,在楚元縝身邊坐下,道:

  “怎么了,從剛才傳書后,你的臉色就很不對勁。”

  “我只是覺得,人和人之間的信任,突然就沒了”

  楚元縝一臉自閉的表情,看著許辭舊,欲言又止一番后低聲道:

  “二郎啊,我以前跟你說過很多奇怪的話,做過奇怪的事,希望你不要介意。現在回想那些我就渾身冒雞皮疙瘩只覺得一世英名毀于一旦。”

  許二郎想了想,道:“你指的是站在街邊莫名其妙的沖我笑?”

  楚元縝如遭雷擊:“別別說........”

  真相很明顯三號就是許七安他一直在假冒自己的堂弟許新年,三號說,自己不希望身份暴露所以見面時,最好不要提地書。

  三號說,我即將隨軍出征地書碎片暫時交給大哥保管。

  這些都是故弄玄虛騙人的,是為了掩蓋許寧宴就是三號這個事實。

  但是但是許二郎配合的也太好了。

  楚元縝不甘心的問道:“你說你不知道地書碎片可你總覺得你對我特別嗯包容。不管我說什么奇怪的話,做什么奇怪的事,你都毫無反應。”

  很多在他當時覺得心照不宣的對話,現在想來,完全是在唱獨角戲,因為二郎并不知道地書,沒有那個默契。

  許新年坦然道:“大哥交代過,不管你說什么奇怪的話,做什么奇怪的事,我都不要奇怪,或給你微笑,或點頭,或不予理會。”

  楚元縝腳掌又一次深深摳入地面。

  但很快,頭腦靈活的楚元縝便想到,許寧宴一直假冒他的堂弟,為了符合人設,經常在地書碎片里吹噓“大哥”,說了很多讓人僅是想一想,就頭皮發麻的話。

  如果許寧宴知道我知道了他的身份,尷尬的人應該是他才對!

  絕對不能放過他!

  楚元縝頓時露出笑容,這就很念頭通達。

  京城許府。

  許七安感覺腦袋被人拍了一下,瞬間驚醒過來,因為有過幾次類似的體驗,所以沒有懷疑太平刀和鐘璃敲他腦瓜。

  真是的,大半夜的私聊,那個王八蛋,不會又是沒夜生活的懷慶吧.他熟練的從枕頭底下抽出地書碎片,然后起身,走到桌邊,點亮蠟燭。

  火色的光輝里,他坐了下來,查看傳書。

  四:許七安,你就是三號對吧,你一直在騙我們。

  許七安整個人都呆住了。

  楚元縝什么時候知道我的身份?

  我什么時候暴露的?

  他終于通過許二郎露出的破綻,看穿了我的身份?

  這一刻,羞恥感宛如海潮,不,海嘯,將他整個人吞沒。

  楚元縝傳書后,就沒有再說話,許七安則陷入巨大的羞恥感里,一時間失去回復的“勇氣”。

  過了許久,許白嫖才收斂情緒,傳書回復:不錯,你是天地會內部,除金蓮道長外,第一個看穿我身份的。

  不管現實里有多羞恥多尷尬,“網絡”上,我依舊是睿智的,是重拳出擊的。

  關鍵是,只有這樣云淡風輕的姿態,才能化解尷尬。

  四:呵,瞞的還不錯,其實我早就起疑了,只是近期才完全確定。

  三:不愧是狀元郎啊。

  這兩人,一個恨不得御劍回京,一劍砍了姓許的。一個羞恥的想捂臉,覺得活下去沒意思了。

  但都刻意的裝出淡然姿態。

  三:近期發現的?

  四:呵,兩個時辰前,我問完你二叔戰友的事,二郎便向我坦白了。

  二郎怎么搞的,一點都不靠譜,嗯?什么我二叔戰友的事許七安皺了皺眉,傳書道:我二叔戰友?

  許寧宴這個家伙,原來也不是真的毫不在意嘛,裝模作樣楚元縝便把周彪和趙攀義的事重新說了一遍。

  哐當!

  凳子傾翻的聲音驚醒了鐘璃,她揉了揉眼睛,抬頭看去。

  看見許七安瘋了般的撲向書桌,研磨、提筆,奮筆疾書..

  大概一刻鐘后,她看見許七安吹干墨跡,把紙張折疊,鄭重的夾在書籍里,吐著氣,喃喃道:

  “原來屏蔽天機的原理是這樣的。”

  “原理是怎么樣的?”鐘璃豎起耳朵,小聲追問。

  “別問,問就是秘密。”許七安白了她一眼,“你一個專業生,好意思問我這個外行人?”

  鐘璃羞愧的低下頭,蜷縮在毯子里,獲取世界上僅存不多的溫暖。

  許七安吐出一口氣,平復情緒,傳書道:楚兄,這件事可否為我保密?

  楚元縝傳書回復:你的身份不是秘密,沒有隱瞞的必要。

  許七安仿佛看到了遙遠的北境,楚元縝面帶戲謔和冷笑的表情。

  三:那好吧,如果要公布的話,我希望自己來坦白。我做的確實不妥當,害得楚兄一直把辭舊當三號,并對深信不疑,說了很多錯話,做了很多錯事。

  四:其實我并不在乎你身份曝光與否。

可惡的許七安,等我回京,一劍斬了你的金身  頓了頓,楚元縝又傳書說:許二郎知道地書的事了,也知道我和恒遠當初被你欺騙,對他造成極大困擾的事。

  ........許七安傳書試探:所以?

  我感覺很丟人,抬不起頭來了,需要一個平衡我和二郎之間關系的把柄.楚元縝傳書:我有些愧疚。

三:明白了,有空與二郎聊一聊詩,他的成名作是:天不生我許新年,大奉萬古如長夜  四:嗯。

  安撫了狀元郎,許七安回到床鋪,把地書碎片塞進枕頭里,然后,像條蛆一樣扭來扭去。

  發泄著翻江倒海的羞恥心。

  我這輩子都沒這么尷尬過太丟人了,我許七安的形象和面子全沒了現在除了恒遠,所有人都知道我的事了.咦,等等,所有人都知道,但所有人都不說,我不就相當于沒社死嗎?!

  就算大家都知道了,但每個人都在替他保守秘密,甚至掩飾,試圖讓其他人相信許辭舊就是三號。

  這樣的話,我就等于沒社死。

  反過來,即使將來有一天大伙攤牌,因為早就是眾所周知的事,我想社死也沒對象了。反倒是他們這些竭力為我掩飾、誤導他人的家伙,才是真的社死。

  許七安眼睛一亮。

  安心了,嗯,早點睡,明天就是和小姨探索龍脈的日期了。

  次日。

  洗漱完畢,許七安吃完早膳,坐在屋中等待,沒多久,金光穿透屋脊,卻不破壞,煌煌光輝中,洛玉衡高挑玲瓏的身影浮現。

  她穿的還是上次見過的道袍,收束腰肢,凸顯胸脯規模。

  這無疑增強了她的女性魅力,增強了她作為一個女人的存在感,降低了凜然不可侵犯的仙子氣場。

  “國師!”

  許七安笑容熱忱的打招呼。

  洛玉衡微微頷首,清清冷冷的“嗯”一聲,道:“我帶你過去。”

  盡管對洛玉衡擁有充足的信心,但保守起見,他謹慎的問道:“會不會讓對方發現?”

  “不會!”

  洛玉衡語氣平靜,精致如雕刻的臉蛋不見表情,道:“我會掩蓋住氣息。”

  除了武夫,各大體系都花里胡哨的,羨慕.許七安露出笑容:“事不宜遲,盡早行動。”

  洛玉衡點頭,大袖一揮,金光卷住許七安,帶著他消失在房間里。

  眼睛一睜一閉,許七安就看見了平遠伯府后花園的假山群,耳邊傳來洛玉衡充滿質感的女性聲線:“是這里嗎?”

  他應了一聲,走到某一座假山前,熟稔的按動機關。

  假山表面敞開一道“門”,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國師,這就是地洞。”許七安說道。

  洛玉衡矜持點頭,跟著他進了洞。

  很快,兩人來到石室,見到那座大石盤,上面刻滿扭曲的,古怪的咒文。

  洛玉衡站在石盤邊,凝神細看,道:“土遁術造詣極高,的確像是金蓮師兄的手筆。”

  “金蓮師兄?”

  許七安表達了自己的疑惑。

  根據先帝起居錄的反饋,金蓮道長和人宗上一任道首是同輩。劍州時,lsp黑蓮的分身曾口出狂言,喊洛玉衡乖侄女,要和她雙修。

  高挑美貌的國師,隨口解釋道:“三宗道首是平等的。”

  從地位來說,三宗道首是平等的,所以金蓮道長是她師兄。但從年紀來說,金蓮和她父親是同輩,所以,也可以是師叔?

  許七安恍然的想著,手中沒停,掏出地書碎片,放置在石盤上。

  懷慶府,書房。

  發髻高挽,垂下絲絲縷縷,顯得有些慵懶的懷慶,坐在書房的軟椅上,身前一張大周時期流傳下來的紫犀龍檀案。

  案上鋪開一張紙,沾了墨汁的紫毫靜靜的擱在白玉筆擱上,她垂眸,望著紙面發呆。

  長達一刻鐘的沉默后,懷慶終于提筆,寫下“貞德26年”、“污染”、“地宗道首入魔”、“楚州屠城”、“魂丹”等。

  假設地宗道首是一切的罪魁禍首,許七安的推測,是合理的,站得住腳的。

  目前發現的很多線索,都能逐一對應上,雖然同樣有一些不合理之處,但這是因為還沒有徹底查清楚。

  因此會有細節對不上,比如地宗道首污染父皇和淮王的目的。

  “父皇要殺恒遠,是因為恒遠看到了平遠伯府的密道。也就是說,父皇是知道地宗道首存在的。從楚州屠城案至今,父皇一直在為地宗道首做嫁衣,為的是什么呢?”

  這是懷慶覺得最不合理之處,從她的角度出發,如果沒有利益的話,任何盟友關系都是不穩固的。

  “除非父皇被地宗道首完全控制了........朝堂上的利益糾葛,門門道道,金蓮道長吃的透?”

  “暴露父皇、淮王和地宗道首勾結的事件是楚州屠城案,這說明楚州屠城案對他們來說很重要,而這個案子的本質是血丹和魂丹。”

  “魂丹很重要.”

  時間靜靜流逝,不知道過了多久,懷慶晶瑩可愛的耳朵微微一動,捕捉到了遠處的腳步聲,朝著書房而來。

  她忙把紙張揉成一團,捏在手中,攏在袖里。

  靜等十幾秒,腳步聲停在門口,傳來宮女細聲細氣的說話:“殿下,采薇姑娘來了。”

  懷慶冷淡回復:“讓她進來。”

  宮女退下后,褚采薇邁著歡快的步調進來,兩只小手各握一只橘子,嬌聲道:“懷慶呀,我想吃桂花魚。”

  桂花魚是懷慶府上大廚的絕活,獨一無二,外頭吃不到。

  懷慶笑了笑:“好,我讓人通知伙房。”

  褚采薇很開心的從鹿皮腰包里摸出大包糕點,與懷慶分享美食。

  她們吃著糕點喝著茶,隨口閑聊片刻,懷慶語氣如常的問道:“采薇,你知道魂丹嗎?”

  “咦,近來怎么都問氣魂丹這東西?”

  褚采薇詫異的看著閨蜜:“前陣子許七安也來觀星樓查魂丹,還問我,我怎么可能知道嘛,就帶他去藏書閣了。”

  “魂丹有什么用?”懷慶虛心求教。

  褚采薇頓時露出“算你走運”的臉色,哼哼道:“我本來是不知道的,但上次跟著許七安看過書,就知道了。”

  頓了頓,她說道:“魂丹是好東西,用途廣泛,增強元神、充當煉丹材料、煉制法寶、修補不健全的魂魄、培育器靈。”

  修補不健全的魂魄.懷慶呼吸驟然急促,失翻了茶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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