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清帝一聽到燕錦口中的“問心無愧”,剛剛壓下去的一點火氣,頓時又升了起來,抓起桌子上的白玉硯臺朝著燕錦狠狠扔過去。
好在正清帝還有理智,沒有朝著燕錦的腦門扔,而是扔到了燕錦的胳膊上。
要知道燕錦離正清帝其實還是挺近的,再加上正清帝扔硯臺時,是帶著濃濃的怒氣,所以這一扔真的是不輕。
當硯臺扔到燕錦的胳膊上時,燕錦的眉頭狠狠一皺,但是沒有吭一聲。
正清帝也有些懊惱方才扔得太重了,可是見燕錦連哼都不哼一聲,心里那一點后悔頓時沒有了,只剩下生氣了。
洪菘見燕錦就這樣忍著,真想對燕錦一句,太子啊,你就喊出來吧,就是對著正清帝喊疼,甚至是流上幾滴眼淚,正清帝也會心軟的。
偏生燕錦就是這樣倔強的性子,想讓他低頭認錯,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喊疼,訴委屈,那更不可能。
有時候洪菘都忍不住感慨,要是燕理和燕錦的性子能中和一下,那就好了。
“你還有臉跟朕什么問心無愧!?你可真是問心無愧啊,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朕還活著,你就迫不及待地對老四動手。你這是想做什么?
朕不就是多疼了老四一點,難道這就礙了你的眼睛不成?你別忘了,老四也是朕的兒子!朕要疼哪一個兒子,難不成還要經過你的允許不成?要不朕這個皇位就直接給了你啊!”
正清帝越越生氣,要不是桌上沒什么好扔的東西,都想再狠狠扔燕錦一頭。
“父皇,兒臣只有一句話。一開始那花農的事情,跟兒臣一點關系也沒櫻”
這倒是實話,正清帝原以為那花農撞死在皇宮前,也是燕錦主使的。可是正清帝的人來來回回地查,也沒發現燕錦在其中做過什么。
因此正清帝更相信,燕錦什么也沒有做。
如今得到燕錦親口的話,正清帝就更相信了。
燕錦的聲音再次響起,“還有后面的事情,兒臣承認自己是推波助瀾了一下。可兒臣想,那些事情全都是真的。”
燕錦著,黑黝黝的眸子直直盯著眼前的正清帝,一字一句道,“父皇,率土之濱,莫非王土,率土之臣,莫非王臣。那些百姓也是父皇您的子民。難道就因為那些人身份卑微,就該被如此糟踐,性命財產都不值一提,就該全被四弟的管事家仆搶走?”
正清帝一噎,繼而冷笑,“你這是在對朕教了?你是不是在教朕怎么做事?”
“兒臣不敢。”
洪菘看著正清帝和燕錦這對父子僵持著,急得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冷汗都要留下來了。
洪菘不知道的是,現在還是好的,接下來燕錦的話,簡直是讓洪菘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父皇其實不是生氣兒臣在四弟這件事上做的事,而是忌憚兒臣了吧。”
洪菘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死死盯著燕錦,真不敢相信燕錦竟然敢當著正清帝的面這樣的話!
正清帝猜忌燕錦,其實朝堂上稍微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可是沒人敢啊!更沒人能想到燕錦作為太子竟然敢當著正清帝的面直接把話出來。
正清帝也沒想到,在燕錦將話出來后,整個人還有些回不過神,人難得有些傻乎乎的。
好一會兒,正清帝才氣得面紅耳赤,有心想讓燕錦滾,可一時間又不知如何開口。
燕錦將話出來,似乎也不在意正清帝給不給回復,只是他嘴邊忽然掛起苦澀的笑意,“父皇,您可知道,兒臣最回憶的日子是什么嗎?兒子最回憶的日子是父皇信任兒子,心疼兒子的時候。
那時候母后處處偏心大哥,恨不得將我踩在腳底。我永遠不會忘記父皇看著我時心疼的眼神。我也永遠不會忘記,那時候咱們父子之間,有的只是純粹的父子之情,并無一絲猜忌。”
燕錦著,眼神漸漸變得有些飄遠,漸漸的,眼底也浮現出朦朧的霧色,“父皇,難道只是因為兒子如今成了太子,您就開始猜忌了我了嗎?如果是,兒子寧可不當這個梯子。兒子只希望能跟父皇回到從前,回到咱們父子之間只有純粹父子情的時候。”
燕錦著,直勾勾盯著正清帝,眼底的孺慕之情幾乎能溢出眼眶。
正清帝看著這樣的燕錦,心里頗不是滋味兒,甚至不敢同燕錦那雙明亮期盼的眼神對視。
隨著燕錦的話,正清帝也不禁想起他同燕錦毫無芥蒂的日子,只是從燕錦當了太子,而他越來越年老后。正清帝就忍不住對燕錦起了猜忌之心。
生怕有朝一日,燕錦就會奪了他的帝位,因此正清帝每每忍不住打壓燕錦。
其實正清帝也知道他這樣子很不對頭,他嘗試過控制自己,拼命告訴自己,燕錦是個好兒子,他不會有不臣之心的,他不應該這樣對燕錦的。
可是正清帝服不了自己啊!那些話只是在正清帝的腦海里過了一遍,接下來就是正清帝該如何還是如何。
“你下去吧。”正清帝揮揮手,想讓燕錦退下。
燕錦也沒有再多言,起身,對著正清帝行禮,只是在離去前,還是忍不住對正清帝,“父皇,在兒子心里,您永遠都是兒子最敬重的父親。”
這一次,燕錦的是“父親”而不是父皇。
不知是不是燕錦的話觸動了正清帝,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正清帝對燕錦的態度緩和了好幾分,頗有幾分父子相處融洽之福 唐瑾睿看著這樣的情形,心里卻在擔憂,也不知這樣的情形能持續多久。
顧明卿這里倒是有了為難的事情,想了幾,沒能想出個結果,于是就找唐瑾睿商量了。
“相公,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娘子,什么事?”
顧明卿道,“相公,你不是明年讓仁軒回老家考試嗎?娘最近時不時都跟我起老家的事,我能看出娘是真的想老家了,所以我一直捉摸著要不要等仁軒回老家考試時,我和娘一起跟著。”
唐瑾睿一愣,下意識道,“讓娘也跟著一起回老家?可娘的身子受得住嗎?”唐瑾睿最擔心的就是周氏的身子餓了。
顧明卿道,“我覺得娘的身子應該是沒什么問題的。太醫時不時就來給娘檢查身子。太醫了,娘的身子之前是虧空的有些厲害,可是這些年條件好了。所以娘的身子也漸漸補好了。娘主要的就是心病,要娘的身子真有什么問題,那是沒有的。”
唐瑾睿還是相信顧明卿的,再加上太醫也這樣了,他就更相信了。
“娘的身子既然沒問題,那你就陪著娘回一趟老家吧。這些年娘怕是一直惦記著呢。”其實唐瑾睿的心里也挺惦記著老家的。只是唐瑾睿作為戶部尚書,哪里能離開京城呢。
“要是就這樣,我也不必為難了。你忘了心兒有孕了。我算了算時間,心兒生的時候,差不多就是仁軒得離開京城的時候。到時候心兒做月子,我和娘都不在。這是不是不好?”
經過顧明卿提醒,唐瑾睿才想起這一茬。唐瑾睿倒不是不關心妹妹,而是男人對這些事向來是比較粗心的。
唐瑾睿想了想,道,“要不讓仁軒后年回老家參加科舉吧。”
顧明卿皺眉,“這對仁軒是不是不好?明年仁軒也十三了,考秀才不是正好的?這再拖一年——”顧明卿主要是不想耽誤了兒子的前程。
“后年讓兒子下場,正好讓仁軒連鄉試也一并參加了。”
“后年,仁軒也才十四啊。那么早就讓仁軒參加鄉試?”顧明卿不是很贊同。
唐瑾睿道,“我不是忽然有這個念頭的。我跟趙先生商量過,仁軒文章的火候其實還是欠缺一點。所以明年讓仁軒參加考試,他考個秀才就差不多了。要是后年參加考試的話,我和趙先生都有意向讓仁軒參加鄉試。不仁軒的名次能有多少,可是上榜,按理是沒多大的問題。要是不行,那就再等三年吧。
反正再不濟,仁軒考中個秀才是沒問題的。”
顧明卿心里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我明兒個找仁軒問問,看看他是什么意思。咱們當父母的也得尊重孩子的意思不是。”
唐瑾睿也是個開明的,沒多想便同意了,“也行,娘子明兒個就問問仁軒的意思吧。他愿意如何就如何。”
第二日,顧明卿就將唐仁軒喊來,將事情一一了。
“仁軒,事情你都知道了。你自個兒是什么想法,就只管。你爹和我都尊重你的意思。”
唐仁軒略想了想,才道,“娘,我后年回老家參加科舉吧。”
“你真的那么想?仁軒,是不是因為你姑姑的事?你姑姑要生孩子,只要你祖母留下就夠了。娘可以陪著你一起去的。”顧明卿向來知道唐仁軒懂事,擔心唐仁軒又是為了別人想,所以委屈自己,于是才如此。
“娘,兒子是明年參加還是后年參加,其實沒差別。后年參加其實更好。后年回老家考科舉,還能參加一下鄉試。無論能不能考中,總歸兒子能下場試一試。娘,兒子決定了,就是后年參加科舉。
到時候奶奶和娘都能陪著我一起回老家。我聽奶奶念叨老家也好多次了,我知道奶奶心里記掛著老家呢。”
“娘知道你懂事。好,既然你決定后年回老家參加科舉,那娘就聽你的。咱們就后年回去參加科舉。我的兒子那么好,到時候一定能當舉饒。”
唐仁軒不好意思道,“娘,您把我得太好了。后年,我也不過十四,哪里能一下子考中舉人。”
“怎么不能。正所謂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你這當兒子的一定會比你爹更厲害。”顧明卿對自己的兒子可是很有信心。
唐仁軒被夸的臉色泛起紅色,就連耳朵也紅了紅,顯然是不好意思了。
顧明卿看出唐仁軒害羞,也不再繼續夸了,轉而問起唐宇軒,“宇軒那孩子怎么樣了?”
提起唐宇軒,唐仁軒也顧不得羞澀了,道,“弟弟最近很努力讀書。”
顧明卿挑眉,“他沒有再喊苦喊累了?”
“娘,您別太看低弟弟。其實弟弟的分很好。”
顧明卿卻道,“分再好,要是不努力,照樣沒用。不過宇軒那孩子重承諾,他自個兒的要考中進士,當官,進朝廷幫你。就是再難,他也會做到。”
唐宇軒無奈道,“娘,您難道就不擔心弟弟讀書太累,累壞了嗎?”
顧明卿道,“要是你,我倒是得擔心擔心,你弟弟就算了吧。”
顧明卿是絕對不相信唐宇軒會因為讀書累壞了。唐宇軒就是要為了承諾努力讀書,考中進士,當官,他也不可能付出百分百的努力。唐宇軒最多也就是剛剛做到臨界點,正好考鄭 “娘不可能時時刻刻盯著你弟弟讀書的情況,仁軒你就多費點心,多看著點你弟弟。別讓你弟弟懈怠下去就校”
唐仁軒應了。
顧明卿看著唐仁軒,心疼道,“仁軒,你才十四,你就懂事得讓娘很心疼。”
唐仁軒道,“娘,我一點也不累。最累的是爹和您。我現在長大了,能為你們多做點事,多分擔一點,我其實很高興。”
“你乖。”
唐心這里也會知道了因為她的情況,唐仁軒延遲一年回老家考科舉的事。
唐心為此還特地上門,一見到顧明卿便道,“嫂子,別因為耽誤了仁軒考科舉的事。我也知道娘這些年都惦記著老家。明年,您就帶著娘回老家去,我這里不會有事的。”
顧明卿拉著唐心坐下,“你都五個多月的肚子了,好好在家里養胎就是,特地為這個出來做什么。”
“沒事的。太醫不也,多走動走動,對肚子里的孩子好嗎?況且,我也沒走多少路,坐馬車來的。”
顧明卿瞪了眼唐心,沒好氣道,“馬車不震啊?還是不把自己的身子放在心上。”
“嫂子,先別這個。先仁軒的事。”唐心不想把話題扯遠了,“嫂子,沒什么比仁軒考科舉更大的事情了。哪里能因為我一個人就耽誤了。你們這樣,才是讓我愧疚,不能好好養胎呢。”
顧明卿沒好氣地輕拍了下唐心的胳膊,“愧疚什么愧疚,你好好養胎才是正經的。這事,我們都商量定了。后年讓仁軒回老家參加科舉,到時候我和娘陪著。后年回去,仁軒還能下場試試鄉試,要是考中自然是好。就是考不中,也就當下場練練手。”
唐心將這話聽了進去,問道,“真的不是因為我?”
“有你的原因。但是主要還是將所有的情況都想了想,就是仁軒自己也決定后年回老家參加科舉,這樣對他是最好的。”要完全沒唐心的原因,怕是安不了唐心的心,也免得唐心胡思亂想的。
唐心這才放心,“那就好,我就擔心是為了我,那我就罪無可恕了。”
“我你自從懷孕后,就開始瞎想了。什么罪無可恕,你罪無可恕什么了?別想這些有的沒有的,給我生一個白白胖胖,又健康的外甥才是正經的。”
提到孩子,唐心忍不住什么摸了摸她挺起的肚子,“嫂子,現在外甥早了吧。指不定就是外甥女呢。”
“外甥也好,外甥女也好。”顧明卿還是希望唐心生個兒子,畢竟無論是壽慶長公主,還是尚樹榮想要的都是兒子。而且在古代,只要真正生了兒子才能站穩腳跟,沒那么大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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