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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1章 知曉

  鄧大人被罷官,成了庶民,而鄧夫人被休了,轉眼就要流放。

  這對鄧家人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

  鄧家人只覺得頭頂上有一層層烏云,心里沉甸甸的。

  鄧悅薔這些日子真的可以說是度日如年。

  鄧悅薔只有十二歲,平時一直聽鄧夫人跟她說,女人要賢惠要大度,這樣男人才會喜歡你,這樣才是一個好女人該做的。

  鄧夫人這樣跟鄧悅薔說,鄧悅薔也將那些話全都聽了進去,同時也是那么做的。

  只是鄧悅薔沒想到鄧夫人做的跟她說的,完全不一樣。

  鄧悅薔在知道鄧夫人對妾室出的庶子下手時,第一反應就是不相信。

  這怎么可能呢?她娘是多善良大度的人,每次有妾室懷孕了,她娘立即派人無微不至地照顧那些妾室。

  鄧悅薔的心里又隱隱有一個聲音在反駁她。要是那些妾室生的是女兒,好像全都平平安安養下來了,可要是庶子,似乎就沒有一個活下來的。

  黃姨娘的兒子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而且那是認證物證全都齊全了,是不是她的親娘真的是那樣狠毒的女人呢?

  鄧悅薔一時間只覺得天都要塌陷了。

  顧明卿只對鄧夫人出手,沒對鄧悅薔做什么,就是看出鄧悅薔就是一個傻姑娘。

  顧明卿也不懂鄧夫人是怎么教的,既然自己心機深沉,按理應該是將女兒也教導成心機深沉的樣子。

  可是鄧夫人不是,鄧夫人可能是為了在女兒的心里留下好印象,或者是其他的原因,反正鄧夫人只教鄧悅薔當一個“好”女人。鄧悅薔也按照鄧夫人的教導,真的成了一個“好”女人,就是人太傻。

  鄧悅薔的痛苦難過就不用說了,鄧大人,不,人家現在可不是什么大人了,而是一介平民——鄧儒伯。

  鄧儒伯沒想到他當了那么多年的官兒,一直兢兢業業,不敢疏于職守,結果卻被自己的妻子給害的丟了官職?

  鄧儒伯的眼里涌起兇光,不用懷疑,如果此時鄧夫人在鄧儒伯的面前,他一定連生吃了鄧夫人的心都有了。

  鄧儒伯不斷在心里想著該如何救自己,忽地,他眼睛一亮,伸手指著鄧悅薔,急切道,“你趕緊去宮里,去見你姑姑,跟你姑姑說,為父是被你娘那賤人連累的。讓你姑姑想想法子,救救為父。”

  聽到父親稱呼母親為“賤人”,鄧悅薔的心驟然一疼,哽咽道,“父親,我哪里有進宮的資格?”

  鄧儒伯頓時像是被人從頭潑了一桶冷水,心里拔涼拔涼的,“你個沒用的東西!我要你這么個女兒有什么用!”

  鄧悅薔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割了無數塊,疼得仿佛沒有了知覺。

  鄧悅薔問出了她一直想問的問題,“父親,您——您——您真的知道母親做的事情嗎?”

  鄧儒伯立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差點沒跳起來,“你給我閉嘴!誰給你的膽子,居然敢質問我這個父親!我看你真是跟你娘那賤人學了個十成十!”

  盡管鄧儒伯沒有回答鄧悅薔的話,但是鄧悅薔自己找到了答案。鄧儒伯是知道的。

  不止是娘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就連鄧儒伯也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鄧悅薔心里很清楚,她的天真的變了,她曾經信仰的一切也都變了。

  正清帝派人查了一下鄧儒伯的事情,很快就查到了唐瑾睿和蘇勁松。

  唐瑾睿和蘇勁松兩人一點也沒有隱瞞自己做了什么事。

  其實蘇勁松原本是想遮掩一下的,免得被人察覺。

  還是唐瑾睿說,不必隱藏,大大方方地去做。

  蘇勁松原本還有些猶豫,還是唐瑾睿說,鄧儒伯的事情出了以后,正清帝一定會查的。

  既然正清帝會查,以正清帝的本事,無論唐瑾睿和蘇勁松繞了多少人,手段有多隱蔽,最后還是會被正清帝發現。那還不如直接大大方方示人,免得繞那么多彎子。

  蘇勁松仍然猶豫,不過還是跟著唐瑾睿做了。

  倒是蘇閣老知道這件事后,不禁贊賞唐瑾睿,“那是個才聰明的,會做官的。”

  蘇閣老說著看了眼蘇勁松,“以前我就覺得唐瑾睿比你會做官,現在過去那么多年,他還是比你會做官啊。”

  蘇勁松的心里倒是沒什么不舒服的,很坦然,“唐兄本就比我強,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要說詩詞歌賦,甚至是寫文章什么的,唐瑾睿不如你。以前不如你,現在仍然不如你。”

  蘇勁松好笑道,“祖父,當年唐兄的科舉名次在我之上。”

  “科舉的名次,可不光是看文采,還要看——罷了,這些也沒什么好說的。唐瑾睿這官是當透了,他知道皇上喜歡的官員是什么樣子,他就做出什么樣子。就這一點,朝中絕大多數人都比不上他啊。”

  蘇勁松問道,“那祖父您呢?”

  蘇閣老沒好氣地瞪了眼蘇勁松,“不一樣的。唐瑾睿所出的位置,還有他的年紀,都是他得做出皇上喜歡的樣子,才能過去。而我如今是閣老,內閣的職責是輔佐皇上處理政事。可不是一味地當皇上心目中所謂的好臣子。”

  蘇勁松聽得有些糊涂。

  蘇閣老笑著搖頭,“罷了,你年紀還不到。這些事情懂也好,不懂也沒什么。不過以后跟唐瑾睿不要斷了。”

  “我跟唐兄的交情自然不會斷。”蘇勁松想也不想道。

  蘇閣老滿意點頭。

  正清帝在查到唐瑾睿和蘇勁松后,很快便派人宣唐瑾睿,蘇勁松那兒就暫且擱置了。

  正清帝見到唐瑾睿后,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鄧儒伯得罪你了?為何要對他動手?”

  唐瑾睿見正清帝問責,撩起下擺就要請罪,正清帝攔道,“別跪了,朕了解你的為人。要不是鄧儒伯做了什么讓你忍無可忍的事情,想必你也不會下這樣的狠手。”

  正清帝對唐瑾睿還是很滿意的,在他還是楚王時,便在他的封地當官了。這些年立的功勞不少不說,人也很得他心意,說話也每每都能說到點子上。

  唐瑾睿也沒堅持下跪,站直了雙腿,看了一圈四周的人,有些欲言又止。

  正清帝了然,揮手讓御書房內伺候的其他人都離開,只留下了洪菘,“現在可以說了吧。”

  唐瑾睿歉意一笑,“請皇上恕罪,有關小女清譽,微臣不能不謹慎一點。”

  正清帝瞇起眸子,狐疑道,“你說關系到你女兒的清譽?鄧家人何時跟你女兒的清譽扯上關系了?”

  唐瑾睿說道,“啟稟皇上,前些日子宮里的鄧貴嬪娘娘宣臣的妻子進宮,提起要臣的女兒當九皇子妃。”

  正清帝頓時不高興了。不過這份不高興不是沖著唐瑾睿的,而是沖著鄧貴嬪的!

  正清帝是說過要給九皇子指一個正二品及其以上官員人家的女兒,但是可沒說指誰。鄧貴嬪這就迫不及待地行動了?還是繞過他這個帝王行動的?

  正清帝歲數漸漸大了,見到羽翼漸豐,在朝堂上威望樹立起威望的太子燕錦,心里不可謂是不復雜。

  因此正清帝對太子燕錦有了猜忌之心,屢屢打壓太子燕錦,甚至抬起了忠郡王和九皇子。

  要說正清帝心里真的有廢了燕錦的心思嗎?說句實話,那還真沒有。

  畢竟正清帝之前已經立過一個太子了。燕錦是第二任,要是燕錦再出什么問題,那他是不是要再立第三任。就就算是沒有了燕錦,暫時不立太子,那也不好看。

  正清帝老了,除了在意自己的權勢,就是在意死后史書上的評價了。

  拋開這些不說,正清帝不能不承認的是燕錦的確很出色。

  正清帝想著,不禁搖頭,看來不是只有太子才有野心的,這當皇子的哪個沒有野心。忠郡王被抬起來了,聽所如今在京城的風頭很盛啊。

  九皇子就更行了,鄧貴嬪這生母都開始給他謀劃有力的妻族了。

  正清帝沉默的時間有些久,書房內的氣氛頓時變得壓抑起來,像是有烏云籠罩其上。

  唐瑾睿并沒有打擾正清帝,默默閉上了嘴巴,等在一旁。

  還是正清帝自己回過神,淡淡道,“繼續說。”

  “皇上也知道臣的規矩。臣自己就沒有納妾,除了妻子以外,再無第二個女子。因此臣給妹妹挑夫婿時,不納妾這就是第一條件。臣的妹妹是如此,女兒也同樣如此。九皇子是天潢貴胄,以后絕對不可能只有一個正妻,因此臣女不適合九皇子。”

  正清帝本來有些抑郁的心,在聽到唐瑾睿的話后,頓時變得有些開朗,戲謔道,“你還說漏了?”

  唐瑾睿目露不解,這一次是真的沒聽懂正清帝話里的意思。

  唐瑾睿難得有這樣傻乎乎的表情,正清帝再次被愉悅到,臉上露出微微的笑容,“你何止是不納妾,你還從未去過青樓畫舫。”

  要說正清帝這輩子,見過最守身如玉的男人就是眼前的人了。

  等等——

  守身如玉好像是說女人的,不過這詞用在唐瑾睿的身上也沒錯,他可不是守身如玉嘛!

  唐瑾睿道,“皇上說得沒錯,臣既然能做到不納妾,不逛青樓畫舫,沒與任何其她女人有牽扯,那么臣的妹夫還有女婿也一樣得做到。”

  正清帝來了一點興致,問道,“你真的能確定樹榮那孩子能一輩子不納妾?不逛青樓畫舫?”

  洪菘低頭在正清帝耳邊低聲說了一句,“皇上,尚大人自從娶妻后,真的沒有納妾,也沒有逛過青樓畫舫。聽說壽慶長公主幾次三番要給尚大人納妾,但是尚大人都拒絕了。”

  正清帝有些詫異挑眉,但還是道,“一輩子的事情長得很,誰知道以后會如何?”

  “皇上說的是,一輩子的事情長的很,誰知道以后會如何呢?指不定臣的妹夫就真的做到了?當然了,其中還有臣未來的女婿。”

  正清帝一噎,哈哈大笑地指著唐瑾睿,頗有些哭笑不得,“你這是在將朕的軍?”

  “臣不敢。”唐瑾睿請罪。

  正清帝擺擺手,好一會兒笑聲才停了下來,“沒事,你這軍將得讓朕高興。”

  “然后呢?鄧貴嬪要你女兒當九皇子妃,想必唐家是拒絕了吧。鄧貴嬪又做什么了?”

  “鄧貴嬪娘娘似乎很中意小女,而臣的夫人性子又有些剛烈。因此對鄧貴嬪有些不甚恭敬。臣在此,替臣的妻子跟皇上請罪。”唐瑾睿說著就要跪下。

  正清帝再次攔道,“別動不動就跪的。朕身邊也不缺你這么喜歡跪的人。這也不算什么大事。為母則強,朕能理解。況且想必是鄧貴嬪做得太過份了,否則你夫人也不會如此。說來你那妻子還真是女中豪杰,當初大涼人打到城下,她一個女子就能站在城頭守著。朕記得她當時才生了你家老二沒多久,還沒出月子吧。”

  正清帝說著有些感慨起來。

  唐瑾睿是擔心以后有人拿顧明卿對鄧貴嬪太不恭敬說事,鄧貴嬪再如何也是正清帝的女人,打了她的臉就是沒將正清帝放在眼里。

  唐瑾睿提前在正清帝的面前說了這事,以后再有人想拿出來做文章就不行了。

  正清帝一時間陷入了回憶,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繼續說。”

  “臣妻回到家中,以為她剛硬地拒絕了鄧貴嬪后,想必鄧貴嬪便能打消念頭。誰知沒兩日,鄧家的小姐來了臣的家中,說要見臣的女兒。臣的女兒倒是沒見她,是臣妻見了她。鄧家的小姐對臣妻說什么以后她是九皇子側妃,會好好恭敬臣的女兒,因為臣的女兒是未來的九皇子妃。

  臣妻哪里能聽得進去這些話,直接將人給趕走了。后來臣請蘇兄來家小酌一杯,誰知蘇兄跟臣提起鄧貴嬪也找了蘇兄的夫人說要娶她的女兒當九皇子妃。”

  唐瑾睿的聲音越來越輕,因為他發現正清帝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了。

  現在要如何形容正清帝呢?那真是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正清帝覺得他真的是太小看鄧貴嬪了,一個戶部尚書的女兒哪里能滿足得了鄧貴嬪的胃口啊。看看鄧貴嬪多有本事,一兒許幾家!

  正清帝同唐瑾睿和蘇勁松想的一樣,他才不信鄧貴嬪才吊了兩家人!

  正清帝想的比唐瑾睿和蘇勁松還多一點,鄧貴嬪聯系那么多的朝中大臣做什么?是想那些人都成為九皇子的助力,然后讓九皇子奪嫡嗎?

  要說當皇帝的人就是疑心重呢,正清帝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了。

  唐瑾睿發現正清帝的眼神里烏云翻涌,不禁低聲道,“是臣失言了,求皇上恕罪。”

  “你說得都是實話,何來的失言。”正清帝倒是沒有遷怒唐瑾睿。

  “鄧夫人的事情是臣查到告知了夫人。那黃姨娘去順天府告狀,也是臣幫了她。不過臣并沒有造謠,事情都是屬實。”

  “朕相信你的為人。”正清帝說著,忽然道,“愛卿就真的不想將女兒嫁進皇家?”

  唐瑾睿心里一咯噔,心里有些摸不準正清帝的意思,但還是道,“臣以后的女婿只能跟臣一樣,永不納妾,也絕不能去逛青樓畫舫。”

  正清帝深深看了眼唐瑾睿,“你女兒有你這樣的父親,既是幸事,想著又好像有些不幸。”

  幸福的是,唐瑾睿的確是真真切切疼女兒的。不幸的那自然是唐瑾睿這要求多苛刻,怕是能一下子嚇跑好多人。不過想想唐瑾睿的妹妹不就嫁出去了,嫁的還不錯。可能唐瑾睿的女兒也會那么好運氣,找到一個愿意永不納妾,潔身自好的男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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