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題目泄露本就是大事,更別提現在還牽扯到了太子燕理和瑞親王燕錦,這兩人的身份多貴重,說白了,這兩人不出意外的話,九成九下一任的帝王就要從他們兩人中出來一個。
正清帝也不想再讓事情擴大,造成什么不好的影響,因此派人好好調查此事,力求在最快的時間內將事情調查清楚。
正清帝能當上皇帝,腦子自然是夠用的,他冷靜下來,也開始將所有事情在腦海里重新想了一遍。
科舉舞弊,現在牽扯到太子燕理,接著又牽扯到瑞親王燕錦,這兩個可是最有可能成為未來帝王的人啊。背后之人是想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吧。
這樣的人就是對皇位有心思的,而且他也有繼承皇位的資格。
符合這兩點要求的人可不多,正清點很快就鎖定了嫌疑目標人選,除了太子燕理和瑞親王燕錦兩個嫡子外,他還有幾個庶子。其中兩個庶子早已成人,也已娶妻生子,被封了郡王,如今已經出宮居住了。
不出意外的話,這次科舉舞弊的事情就是他們兩個,其中一個人做的。
正清帝想著,不禁覺得有些悲哀,他一直以為他的兩個成年庶子,雖然不說多有才華,可勝在忠厚老實。
想到忠厚老實,正清帝不禁嘲諷一笑,這要是叫忠厚老實,世上怕是沒有不忠厚老實的了。他還沒老呢,這一個個的就迫不及待地蹦跶起來。
正清帝想著,不禁愈發悲哀,整個人靠在椅輩上,半闔著眸子,滿臉疲憊,“洪菘,你說朕是不是老了?”
一旁伺候的洪菘忙道,“皇上說的是哪里話,您正值春秋鼎盛,哪能輕言說老呢。就是老奴比您還大上幾歲,還想再伺候您幾十年呢。老奴懷著這樣的想法,時不時去找太醫給老奴把脈,保養身子,就是為了能一直在皇上您的身邊伺候。”
正清帝本來悲哀郁悶的心情,在聽到洪菘的話后,心里頓時舒服了不少,睜開眸子,笑指了一下洪菘,“就你會說話。”
洪菘恭聲道,“老奴說的都是實話。”
正清帝點點頭,這點,他是知道的。洪菘的確時不時去太醫院,請太醫幫忙診脈,調理身子。
按理太監是不能請太醫的,可是有頭有臉的太監就不一樣了。
洪菘是什么身份?那可是正清帝身邊的第一人啊!那更不一樣了!
其實洪菘不知道的是,他每次去太醫院,都有太醫院的院正給他診脈,還有那些珍貴藥材,都是正清帝特地吩咐人給洪菘備下的。
對從小就跟在自己身邊的洪菘,可以說是正清帝最相信的人了,他也盼著洪菘能一直在他身邊伺候。
這些念頭只是在正清帝的腦海里一閃而過,想到了如今的煩心事,正清帝的心情又不好了,“要是朕沒有老的話。怎么這會兒就一個兩個就開始蹦跶起來了呢?朕看著那些蹦跶的人——朝臣也就算了,可那些都是朕的親兒子。”
正清帝說著,嘆了口氣,“孩子啊,還是小時候可愛,這長大了,就一個比一個可惡。”
洪菘也不知該如何勸正清帝了,事關皇子,他也得避嫌。就算是洪菘一片真心為正清帝,也不能當著正清帝的面就說哪個哪個皇子不好吧。疏不間親!就算洪菘給正清帝關系好,但是也沒有血緣關系。
“皇上還是放寬心,您是一國之君,江山社稷都離不開您啊。”洪菘能勸的也只有這些了。
正清帝冷笑一聲,“那幾個怕是一個個的都盼著朕早點死,好給他們讓位呢。不過朕非要好好活著。”
洪菘笑著道,“那是。皇上您可是要萬歲萬歲萬萬歲的。”
正清帝好笑道,“還萬歲萬歲萬萬歲?這都是說著好聽。從古至今,有一個帝王活到萬歲嗎?一個都沒有!到百歲的,目前也沒見到過一個。朕啊,能活個七老八十,就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罷了,不想這些了,越想越生氣。朕是不能跟那些不孝子生氣,否則他們還沒如何,朕怕是真的要被他們給活活氣死了。”
正清帝還想再說,外面有小太監進來稟報,說是燕理求見。
正清帝原本不想見燕理,因為心情不好。
可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改變了主意,吩咐人讓燕理進來。
燕理進來,行了禮后,立即道,“父皇,那小鄧子都已經招工了。是二弟指使他陷害兒臣的。父皇為何不趕緊讓大理寺卿,或者刑部尚書審理此案,還兒臣一個公道?也讓那些被關在刑部大牢的舉人得個公道?”
本來那些考中春闈的,他們的身份已經是貢士了。問題是這次科舉題目泄露,那一榜的成績九成九是要作廢的。九成九還是說著好聽,說白了,就是一定。因此燕理還是稱呼他們為“舉人”
正清帝眼神莫名地盯著燕理,直將燕理給盯得頭皮發麻,“你心里真的覺得是錦兒指使那小鄧子的?”
燕理抿著嘴,不說話了,可是那雙不大的眼睛里透出的意思很明白,他就是這樣想的!
其實燕理的謀士里對此還是有疑問的,他們也跟燕理說過。只是燕理根本不相信那些人的話,他更相信的就是燕理指使小鄧子害他。
正清帝看向燕理的眼神里難掩失望。沒錯,就是失望。
其實在聽了皇后的話后,正清帝的心里不是沒有一丁點動搖的。畢竟燕理是他的嫡長子,曾經他也在燕理的身上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
要說不擔心燕理以后,那真的是假的。
可是一想到庶人燕行,正清帝心里的那一點點不忍心,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有了前車之鑒,他要是再做蠢事,正清帝覺得他也沒臉在坐這個皇位了,干脆趕緊把皇位給了別人好了,免得讓大晉的江山社稷斷送在他的手上。
“這件事,朕自有分寸,你先下去。”
燕理卻固執地仍然站在原地,不服氣道,“父皇,您這是決心想要偏袒二弟了?”
正清帝倒是沒有因為燕理的行為感到生氣,甚至還忍不住笑了,“你覺得朕偏袒你二弟?”
燕理梗著脖子,“難道不是這樣嗎?從小到大,父皇您就一直偏袒二弟,當初在封地時,就是如此。”
原本低著頭的洪菘,忍不住抬起頭,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對此說什么好。正清帝無論是在當了皇帝,還只是當楚王時,在燕理和燕錦之間,偏袒的從來就只有燕理好嗎?否則正清帝那時候也不會時時對燕錦感到愧疚了。
燕理這個一直被偏愛的兒子,還好意思說什么,燕錦才是一直被偏袒的?這也太睜著眼睛說瞎話了吧。
洪菘尚且是如此感受,那就更別提正清帝,他偏心出來的都是什么玩意兒啊!這居然是他的兒子?正清帝一時間連罵燕理的心也沒有了。
“你下去。”
洪菘挑挑眉,心里為燕理默哀了一下。作為一直在正清帝身邊伺候的人,洪菘太了解正清帝了,他要是還罵你,還愿意給你擺冷臉,對你生氣。那說明,他對你還是有感情的。
但是等到正清帝連罵都不愿意罵你,那可真是徹底放棄你了。
只是這一點,燕理并不知道,他被激起了火氣,可能是被寵了那么多年,他的性子也上來了,“父皇這是被兒子戳中心事,惱羞成怒了?父皇,我也是您的兒子啊!我是您的嫡長子啊!您為何——”
“出去!朕讓你現在就出去。再不出去,是想朕讓人把你拖出去不成?你要真想,朕成全你。”正清帝面無表情地說道。
燕理當然不能讓人把他給拖出去了!真要是被拖出去,他的臉往哪里放?
最后,燕理只能帶著滿肚子的不甘,憤憤出去。
等燕理離開后,正清帝才滿臉苦笑地看向洪菘,“這就是朕的兒子,這還是朕的嫡長子呢!好!好!真是太好了!”
洪菘這會兒也不能安慰正清帝說什么,等燕理長大了,懂事了就好了。這話,在燕理小時候,洪菘倒是經常說。
可問題是燕理現在都多大了,幾個孩子的爹了。再說燕理還小,不懂事,洪菘也說不出來了。
洪菘只能干巴巴道,“皇上別生氣。”
“對,朕是不能生氣。朕怎么能跟這些不孝子生氣。燕理還不是最讓朕生氣的,馬上就要來個讓朕動大火的了。”
正清帝的話很快應驗。
因為正清帝下了命令,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便聯手查案。
正清帝想到的,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事后也想到了,這樣就排除了許多人選,最后順藤摸瓜,終于把人給摸出來了。
那人不是別人,是正清帝的三皇子,如今的厲郡王。
顧明卿在知道這次的科舉舞弊案的幕后主使是厲郡王后,她忍不住對唐瑾睿說道,“什么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這會兒是知道了。我記得偶爾幾次見厲郡王,他看著很忠厚老實啊,人好像還有些靦腆。真沒看出厲郡王能做這樣的事。”
要說唐瑾睿一點也不驚訝,那是假的,只是唐瑾睿在驚訝過后,很快就回過神,“皇家會做戲的人,從來就不少。由此可見,厲郡王所謂的忠厚老實,還有靦腆,那全是假的。”
顧明卿問道,“沒弄錯吧?”
唐瑾睿搖頭,“沒弄錯。那小鄧子沒凈身進宮前就是厲郡王的人。那小鄧子是個孝順的,他有一個瞎眼的老母。之前因為沒錢看病,險些病死。后來是厲郡王出手幫忙,只是小鄧子的親娘不到半年還是去了。因此小鄧子對厲郡王忠心耿耿。這也是厲郡王為何送小鄧子進東宮,當內奸的原因。”
“那科舉考題呢?厲郡王是如何弄到的?”
“何學士有一房極寵愛的小妾,是厲郡王安插在他身邊的。”
就這一句話,顧明卿立即就明白了,感情使的是美人計啊。
顧明卿記得那何學士今年都五十有八了,早就當祖父了,這年紀可真是人老心不老啊。
“厲郡王自己也承認了。”
證據有了,就連當事人也承認了,那的確是沒什么好爭議的了。
正被唐瑾睿和顧明卿討論的厲郡王,此時正跪在正清帝面前,燕理和燕錦也在。
燕錦倒是沉得住氣,只是看了眼厲郡王,并沒有說什么。
燕理卻是十分憤怒,“好一個老三,你可真是毒啊!你這是想一舉弄死我和老二,然后你上位吧!可是老天有眼,沒讓你得逞!”
燕理最想做的其實是想狠狠揍厲郡王一頓,可是當著正清帝的面,他有些不敢。
“如果所有人都跟皇兄你一樣愚蠢,那我的計劃已經成功了。”
燕理在以為是燕錦指使小鄧子害他時,可是對燕錦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的小動作啊。
按照厲郡王原先的計劃,就是希望燕理和燕錦兩個鷸蚌相爭,他和漁翁得利。可惜的是,燕理上當了,燕錦沒有。
燕理大怒,“你說誰愚蠢?老三,你已經死到臨頭了,還敢——”
“你們都下去。”正清帝忽然發話了。
燕理其實不是很想走,他想留著看厲郡王最后的下場,一想到他居然差點被厲郡王算計,他就恨得牙癢癢。
燕錦在正清帝一發話后,便行禮告退。
燕錦離開了,燕理就是再不想離開,也只能離開了。
燕理在離開時,狠狠瞪了眼厲郡王。
正清帝一直打量著跪在地上的厲郡王,正如顧明卿對厲郡王的印象,他對厲郡王的印象也差不多是如此,忠厚老實,還比較靦腆。
其實在懷疑上兩個成年庶子的時候,正清帝更懷疑的是老四,因為老四人有些蔫壞蔫壞的。
只是事情出乎了正清帝的預料,不是老四,而是老三。
正清帝甚至都沒有問厲郡王為什么要那么做。
因為正清帝太清楚答案了,還能為什么?厲郡王做這一切,不就是為了皇位嗎?
“父皇想如何處置兒臣?”厲郡王說著,忽然笑了,“讓兒臣猜猜,兒臣雖然泄露科舉考題,陷害太子和二哥。兒臣的罪是重,但是還不至于要死。父皇仁慈,想必也不會要兒臣的命。左右不過是去宗人府圈進一輩子,要么就是被圈禁在府里。”
正清帝冷冷道,“你知道得倒是清楚。既然知道,為何要做?”
厲郡王抬頭,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眼底忽地閃涌著濃濃的野心,“父皇,兒臣為什么不可以做?兒臣也是父皇您的兒子啊。難道只因為我不是嫡子,所以我就不能肖想皇位了?憑什么?
父皇也同樣不是皇祖父的嫡子,可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不還是您嗎?”
正清帝冷笑,“你想當第二個朕?”
“是!有父皇您給我做的榜樣,我為什么不可以當第二個您呢?太子是什么樣人,兒子清楚,想必父皇您心里更清楚。我從小就看得真真的,太子的身體根本沒有問題,可他卻時不時裝病,博取您和皇后的同情。
所以從小得到父愛最多的,一直就是太子。”
正清帝道,“你嫉妒太子?”
出乎正清帝意料的是,厲郡王搖頭了,“不,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我只是庶子。父皇疼嫡子超過我,我有什么好嫉妒的?不過我倒是很同情二哥。明明也是嫡子,雖說只是嫡次子,可從小可真是爹不疼,娘不愛的長大。有時候,我看到二哥躲在屋外,偷看父皇和母后對著太子悉心問候照料的場景,我看著還挺不是滋味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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