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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流言

  寧康長公主因為顧明卿,也關注起這次春闈的考試。得知顧明卿的丈夫唐瑾睿考了第三,不禁點點頭,“是個有本事,有出息的。只要殿試發揮的不差,想來以后的前程也是可期的。”

  正說話間,下人來報孫少爺來給寧康長公主請安。

  寧康長公主和郭老將軍唯一的嫡孫郭志毅。

  聽到孫子來了,寧康長公主的臉上露出一抹慈愛的笑容。

  很快,一披著墨色大氅的男子進來。

  屋里點著火盆,溫度挺高,郭志毅一進來,就由丫鬟服侍著,將身上的大氅脫下,露出里面穿著的天藍色直綴,腰間還配著一枚羊脂白玉的玉佩。

  郭志毅年紀雖輕,面色有些白皙,但是長得極為精致,臉上的笑容純凈得猶如山間的清泉。

  對這個嫡長孫,寧康長公主是很喜歡的,但是有時候想到這孫子的性子。寧康長公主就有些頭痛,太單純了。

  當長輩的都喜歡孩子以后能夠無憂無慮,純凈自然地活著。但是處在這身份,怎么可能一輩子無憂無慮,純凈自然?有時候寧康長公主想教郭志毅一些謀算心機,但是在看到郭志毅那純凈的雙眼后,頓時就把心頭的想法給壓了下去。

  郭志毅不知道寧康長公主的想法,來到寧康長公主身邊,下人立即搬了繡墩給他,然后郭志毅坐下,靠在寧康長公主的腿上。

  寧康長公主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郭志毅的頭發,笑著問,“是從哪兒過來的?”

  “剛才跟海揚吃酒。”

  寧康長公主嗅了嗅鼻子,嗔道,“難怪你身上一股子的酒味,沒喝多吧。”孫兒也到了可以喝酒的年紀,寧康長公主也不會攔著,一滴酒也不給他沾。

  郭志毅聞言,忙起身,把胳膊抬到鼻子下拼命嗅著,“沒聞到什么酒味啊。我就沒喝多。而且來看祖母前,我是換過衣裳才過來的。就是擔心熏到祖母。”

  寧康長公主伸手一捏郭志毅的鼻子,“祖母逗你的。”

  郭志毅縮在寧康長公主的懷里,吸了吸鼻子,很不高興道,“祖母你壞,故意騙孫兒。”

  “哈哈——你怎么不說你笨,那么容易就被祖母給騙到了?”

  郭志毅抱著寧康長公主的腰。不依道,“我是祖母和祖父的孫兒,祖母和祖父都那么聰明,我當然也是最聰明的。”

  寧康長公主搖搖頭,還是太年輕了。

  郭志毅依偎在寧康長公主的懷里,聲音有些悶悶,但是能聽出他話里的高興,“祖母,海揚這次會試得了第四呢!”

  寧康長公主并不意外,這次她關注的也就只有唐瑾睿齊海洋兩個人的成績。

  齊海揚是梅山書院的院長的親孫兒,郭志毅曾經在梅山書院讀書,所以跟齊海揚的交情不錯。

  梅山書院不在京城,如今來了京城,寧康長公主早就把孫兒送到國子監讀書。不過這次齊海揚來京城參加會試,所以人目前就在京城。

  對齊海揚,寧康長公主不是很喜歡。要說相貌才華,齊海揚的確都是一等一的,年紀不過二十,就能有這般才華,說實話真的是很不錯了。

  可是寧康長公主不喜歡齊海揚的傲氣。齊海揚雖然一直把他的傲氣藏得好好的,但是寧康長公主的眼睛多尖,她早就看出齊海揚眼底深處,幾乎遮不住的傲氣。

  驕兵必敗!

  這是寧康長公主對齊海揚的評價。

  可是偏生的郭志毅跟齊海揚的關系好,寧康長公主也不想拘束了郭志毅,好在他們在一起也就是談論學問,做做詩詞歌賦,其他也沒什么。

  “嗯,齊海揚這次得了第四,想必他十分高興吧。”

  郭志毅抬起頭,然后搖頭,“不,海揚一點也不高興。”

  寧康長公主皺眉,“不高興?為什么不高興?是覺得自己的成績不好?也是,他向來是個驕傲的,是不是覺自己沒能考中第一,所以心里不舒服了。”

  郭志毅還是搖頭。

  寧康長公主的眉頭皺得愈發厲害,“少賣關子了。說說齊海揚心里究竟是個什么想法,他不滿意什么?”

  “祖母,海揚不高興的是,在他前面一名的人。會試考中第三的那人叫唐瑾睿吧。聽說是個農家子。海揚知道他被唐瑾睿壓在頭上,心里很是不舒服。”

  寧康長公主臉上的笑意收了收,不過郭志毅正說得激動,所以一時間沒發現。

  郭志毅還在那里繼續道,“祖母,之前唐瑾睿曾經參加過一個交流會。雖說海揚和我都沒參加,但是他作的詩詞倒是傳了一些出來。我和海揚也都看過,平平無奇,匠氣十足,毫無靈氣。

  祖母,我也覺得奇怪,詩詞寫得這般不出色的人,是如何能中會試第三的成績?海揚多好啊,他寫得詩詞靈氣十足,文采飛揚。我覺得海洋的文才肯定是穩穩壓過唐瑾睿的。為何唐瑾睿的名次比海揚高呢?海揚屈居他之下,這可真是委屈了。”

  “你覺得齊海揚委屈了?”寧康長公主的聲音已經沉了下來,甚至面上也能瞧出絲絲不悅。

  不過這一切郭志毅都沒有發現,他還在那里點頭,“嗯。祖母,我覺得海揚真是太委屈了。海揚可是書香門第出生,自身才華橫溢,文采飛揚,怎么就被一個農家子給壓在頭上?而且那農家子的才華,我瞧著也不怎么樣呢。要我說,這次會試的考官都是怎么批改試卷的,居然讓海揚屈居于唐瑾睿之下,我覺得太委屈海揚了。祖母——”

  “閉嘴!”

  越說越起勁的郭志毅被寧康長公主打斷了話。

  郭志毅傻愣地看向寧康長公主。

  郭志毅從小到大,寧康長公主幾乎都沒有給過他什么臉色看,更別提呵斥了。

  所以乍然被呵斥的郭志毅,還真是有些被嚇到。

  寧康長公主看著郭志毅臉上可憐兮兮的表情,心下微軟,但是想到郭志毅說的那些混賬糊涂話,她剛剛軟下的心瞬間又變得堅硬無比。

  郭志毅一直都被寧康長公主寵著,乍然被罵,他心里不服氣,“祖母,我又沒有說錯。海揚的才學的確都在那唐瑾睿之上。海揚寫的詩詞也不知道比唐瑾睿強多少。憑什么唐瑾睿是第三,而海揚只能屈居第四。孫兒就是不服氣。”

  眼看著郭志毅還是不知道錯在哪里,寧康長公主的太陽穴突突地跳,冷聲道,“你不服氣?你是誰啊?你是主考官?你是批閱試卷的考官?你不服氣?你憑什么不服氣啊?”

  郭志毅一噎,動了動嘴巴,似乎是想反駁寧康長公主的話,但是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齊海揚可真是自視甚高啊!他是不是覺得自己才華橫溢,文采飛揚,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文曲星啊?哈——真是可笑,他要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文曲星,怎么就沒考中個第一?

  也是,這次會試第一,第二的人,都是齊海揚惹不起的。會試第一的人都已經四十多了,是江南有名的大儒之子,來參加這次科舉就是試試水,歷練一番。

  考第二的也是有名的才子,但是因為父母先后去世,一直守孝,耽誤到了三十才參加科舉。齊海揚怎么不跟考第一和第二的人?非要跟考了第三的唐瑾睿比?

  真當本公主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不成?柿子都挑軟的捏。考第一和第二的人,齊海揚捏不起,所以就只捏唐瑾睿一個農家子了是吧。”

  郭志毅動了動嘴巴,想為齊海揚說話,他想說齊海揚從未這么想過,但是在看到寧康長公主那陰沉的臉色,還有渾身散發的氣勢,郭志毅不敢了。

  寧康長公主這里卻是越說越氣,伸手一點郭志毅的額頭,“以前只當你是單純,可沒想到你是愚蠢!被齊海揚幾句話鼓動的,就敢來我面前說這些不著調的東西。你的膽子可真不是一點的大。”

  郭志毅咬著嘴唇,不甘道,“祖母,您是對海揚的偏見太深了,其實海揚——”

  “你給我閉嘴?我對齊海揚的偏見深?那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個不辨是非的老糊涂?還有在你心里,齊海揚遠遠比我這個當祖母的要來的重?”

  郭志毅哪里敢接這話,“祖母,您是我祖母,您在我心里的地位肯定是比海揚高啊!祖母,您這話也太傷孫兒的心了。孫兒——”

  看郭志毅一副想要急忙解釋的模樣,寧康長公主抬斷他的話,“你給我聽好了。你在這里為齊海揚打抱不平,在祖母看來,這是十分愚蠢的行為。”

  郭志毅的嘴巴是閉上了,但是心里還是很不服氣。

  “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還在那里憤憤不平,這種人的心月匈你以為有多寬廣?小肚雞腸,可惜身為男兒,不如去當個女兒家!”

  這話也太刻薄了!

  郭志毅再次在心里吐槽。

  “我不曾看過齊海揚和唐瑾睿兩人寫的詩詞,這兩人到底誰寫得更好,我不知道。不過你是我孫兒,我信你說的,齊海揚的詩詞寫得的確比唐瑾睿好。”

  郭志毅眼底一喜。

  可是寧康長公主下面的話瞬間讓他的心涼了,“詩詞寫得好又如何?考科舉,難道是看你寫的詩詞如何?誰的詩詞寫得好,誰就能當第一?笑話!科舉里面的確是有寫詩詞,但是就那么一題,占得比例也不大。

  考科舉,看得更多的還是你的文章寫得怎么樣。說是看文章,但不僅僅看得是你的文筆才華,還有你的見解心胸。這點,連我一個婦道人家都知道,你怎么就不知道!”

  郭志毅的嘴巴像是被人堵住了,訥訥發不出聲。

  寧康長公主發泄了一通,心里也舒服了一點,看郭志毅的臉上終于有些懊惱悔過,心里的氣又出了一點。

  “凡是讀書人,心里都存著點傲氣。哪個不是想著自己天下第一,才華無人能比。就是那些落榜之人,心里指不定也是那么想的!他們落榜了,心里還存著,是那些考官有眼無珠,或者是他們時運不濟,而非他們的才華不濟!這樣的人,一味地只知道從別人身上找借口理由,卻不看看自己的真實水平,這樣的人,你覺得他們以后會有出息嗎?”

  郭志毅知道寧康長公主說的是那些落榜之人,可實際上說的卻是齊海揚。

  經過寧康長公主一說,郭志毅的心里也覺得有些怪怪的,有些看不上齊海揚的做法。

  不過郭志毅和齊海揚的關系實在是好,他們畢竟當了多年的同窗,所以郭志毅還是為齊海揚說了一句,“祖母,海揚其實就是一時不忿,跟我私下里念叨了那么幾句,他的人品沒有那么壞的。”

  “哼——”

  寧康長公主對郭志毅的話不置可否,齊海揚的人品如何,她心里有數的很。

  “以后少跟齊海揚來往,最好就干脆別來往了!”這般心術不正之人,寧康長公主真擔心她的孫兒被人給教壞了!

  郭志毅急了,“祖母,海揚真的是一時間有口無心,找我抱怨了幾句。其實這也沒什么。我跟海揚好好說說,我相信海揚一定能聽進去的。祖母,我跟海揚多年同窗,志趣相投,關系甚好,我真的不想——”

  寧康長公主的眉頭越皺越緊,最后寧康長公主不再多說什么,揮揮手,讓郭志毅離開。

  郭志毅還不想走,屁股就是不離開椅子,“祖母——”

  “出去。”

  郭志毅聽出寧康長公主動了怒,無可奈何地離開了,走到門口,還回頭看了眼寧康長公主,見她的面色還是沉沉的。

  郭志毅不禁懊惱萬分,他怎么就多嘴跟祖母說這件事呢!要是不說,肯定就沒那么多事了。

  郭志毅離開后,寧康長公主問了下人,郭老將軍在哪兒。在知道郭老將軍在暖閣,她當即起身去了暖閣找他。

  郭老將軍見寧康長公主面上含煞,顯然她的心情很是糟糕,不禁覺得有些奇怪,“這是怎么了?難道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寧康長公主做到郭老將軍的身邊,將方才的事情都說了。

  郭老將軍越聽,眉頭就皺得越緊。

  “那齊海揚可見不是一個心胸寬廣的。沒有那唐瑾睿的名次好,就沒有!非要扯什么人家的詩詞寫的不如他,這個排名不公。他這是什么意思?是想說批閱試卷的考官眼瞎,還是說他時運不濟,所以才會被唐瑾睿壓在頭上?還只是不忿唐瑾睿是個農家子,不甘心被個農家子壓在頭上?”

  寧康長公主沉聲道,“兩樣都有。我方才就跟志毅那孩子說,讓他以后少跟齊海揚來往,最好就不來往。”

  郭老將軍很贊成寧康長公主的話,“正該這樣。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再跟齊海揚那樣心術不正的人待在一塊兒,志毅那孩子也要被染黑了!我以前也只當齊海揚傲氣一點,心想著孩子年輕,又有才華,傲氣一點也不算什么事。現在我才知道,那何止是傲氣了,已經是心術不正了!看不得身份不如他的人壓過他。”

  “可是志毅那孩子好像很不甘愿。”

  郭老將軍眼睛頓時瞪得猶如銅鈴,聲音響如雷,不悅道,“什么?那孩子居然還有臉不甘愿?真是不知好歹!把人叫來,我把他屁股打個幾瓣子,保證他聽話了!”

  正生氣的寧康長公主,在聽到郭老將軍的話后,不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心里的憋悶也散去不少。

  “你當志毅是你手下的兵呢?打打就聽話了?更別提志毅那孩子身子也沒多強壯,被你打了,怕是要出事。”

  “那怎么辦?難道就這樣不管他了?”

  寧康長公主沉著臉,“管,當然要管!那可是咱們兩個唯一的嫡孫!趁著這次,也好讓他多長點心。那齊海揚能跟志毅抱怨這件事,你當他就不會跟別人抱怨?這次參加會試的,可有不少梅山書院的人。還有齊海揚如今就住在他姑姑家。

  那么多人,總會泄出風聲的,到時候事情就鬧大了。”

  郭老將軍遲疑道,“事情不會影響到那唐瑾睿吧。要說他也是真無辜,壓根兒就不認識齊海揚,結果倒是被扣了一盆子的屎,想想也是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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