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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請多指教

  路過乃木坂的旅行家焰火番外二請多指教東京步入冬季,又是一年圣誕,道路兩側的香檳樹枝葉繁茂,如果是晚上淡金色樹葉上掛滿的彩燈統一亮起,那藍白相接的燈飾會將整條街市通通染成迷人耀眼的銀河。

  現在雖然是早上還不到九點,車窗外虛虛能夠看見游樂園的輪廓,慢慢靠近便先被門口巨大的標志玩偶雕塑和高聳的摩天輪。

  生田繪梨花坐在出租車里有些晃神,門票被她放在包的最外側一層口袋里,她的手指勾勒著口袋的形狀,心思不自覺地四處飄散。

  如果不是因為票快要到期了,星見未步或許不會主動提出去游樂場,畢竟那個人的摳門她這幾年也算有所見識,但是心里的期待像是夏天的汽水,不管倒入杯子的動作有多么輕柔,還是會忍不住因為一個小小的舉動就冒出一連串汽泡。

  星見應該是喜歡她的,生田一直這么以為,直到等她緩過神時,她也才注意到了星見身邊圍簇的其他人,她并不是對方唯一的選擇。

  不是唯一,代表著星見去書店會約飛鳥,打麻將會找花奈,看到有趣的漫畫第一個分享給西野或者松村,偶爾疲憊的時候會躲在若月或者櫻井身后偷眠,就算是有心事也會選擇敲響橋本家的門徹夜深談,然后第二天拉著日芽香泡在練習室拼命流汗。

  慢慢地,當她回過神來時,星見的身邊像是圍上了四面高墻,連一個小小的罅隙都沒有留給她。

  升入大學的那段時間她每天忙得打轉,可是她清楚地記得有一次活動被采訪時,主持人讓她分享與團里的好友最近的有趣經歷,她脫口而出念出了星見的名字,可是等她開始講訴有趣經歷時,她猛然發現兩人最近一次單獨的經歷,已經是好久之前的事情。

  她記得那天采訪結束后,她拿著手機準備和星見發信息,她粗粗地翻閱著兩人的聊天記錄,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兩人最常見的對話已經不是分享有趣的菜譜、每日的美食和生活故事,變成了簡單的加油,客套的問候與共有行程的安排。

  她呆呆地捏著手機掛件,白色小鋼琴有些褪色,琴鍵邊緣變成淡灰色,好像是兩人之間牽扯的細線在某一個她沒有意識到的時刻,漸漸地越拉越長,越變越灰暗。

  如果情意真的能夠凝成紅線,她想,她和星見的紅線會是互相交纏在中段指節上,在無意中從兩人的指尖脫落。

  星見是一個很喜歡記錄生活的人,博客總是更新地很頻繁,以至于她刷到頭昏眼花還沒有刷到她最后看到的一篇,后來眼睛酸脹得厲害,她不得不停下來揉眼睛,就這樣一個不注意,頁面便被她退回又重新刷新。

  等她難受地半瞇著眼睛找著眼藥水拯救自己干澀的眼睛時,星見和日芽香笑得酣暢的圖片映入眼簾,看得她直接將一次性眼藥水整板掰斷。

  生田現在想起來也覺得驚訝,她其實是一個很周到的人,雖然在星見面前總是表現得像一只剛出山的老虎,張牙舞爪得厲害,但是也不會在晚上貿然打擾別人之后還一怒之下關機繼續生氣。

  她想有些事情早有跡象,只是她忙著與理想交戰,忙著在五線譜上揮汗而錯過了新芽破土而出的景象,等她空閑下來定睛一看,原本的綠芽不知道何時長得繁茂,是窗外連成一片郁郁蔥蔥的槭樹,將她整個人都遮蔽在其中,又因為樹下的陰涼而不愿離開。

  她那段時間根本不是和星見生氣,她只是在和自己生氣,生氣自己心里莫名其妙涌出來的占有欲,生氣一向自信滿滿的生田居然會突然泄了勁,翻來覆去確認自己在對方面前的獨特之處去,卻線索全無。

  這股無名怒火在看到星見空蕩蕩的背包時達到了頂峰,平時一直掛在星見背包上的黑色鋼琴不見蹤影,鬼知道那天星見急匆匆地背包離開后被她翻閱的雜志受了多大的委屈。總之是完全不成樣子,撕不破的書皮殘渣也是一副苦相。

  “大騙子!”生田坐在車后座嘟噥著,聲音小得只有自己能聽見。

  生田以為那封長信就是告白,折得整齊地疊放在書桌抽屜里,時不時還會拿出來看著偷笑,門票也是被整齊地擺在了信紙旁邊,信紙被她看得發皺她才舍不得地找到信封塞進去,然后夾緊書里妥善封存著。

  期待了這么久的游樂園之旅,期待到汽水都快沒氣只剩下糖精的甜膩,騙子星見才想起來這件事,鬼知道她是不是突然收拾屋子發現了,看著快過期了才想起來約她。

  生田一邊想著,一邊在出租車司機的提醒下結賬下車。

  生田看著檢票口的小隊,抬頭看著聳立的摩天輪,摩天輪是適合告白的地方,盡管俗套,而她是一個非常‘講道理’的人,這種俗套的事情她不介意做一次,當然是建立在上一次星見已經告白過的基礎上。

  她想,如果那一次告白只是她自己誤解,她就在摩天輪上把星見未步的頭給她擰下來。

  正想著,溫熱的咖啡罐就貼在了生田臉上,嚇得她向一旁跳出一大步。

  “你干嘛?嚇我一跳。”生田轉身看著始作俑者星見生氣地抬手捶了她一下。

  “我沒干嘛,就是請你喝咖啡而已,熱的,拿著暖手吧。”星見將溫熱的咖啡遞過去,自己捧著輕嘬了一口,笑道:“溫度剛好,不會燙著。”

  “去排隊吧,一會進去你想先玩什么?”

  生田跟著星見向入口處走著,抬頭瞄了一眼摩天輪又看著透亮的天空,沒有說話同樣喝了一口咖啡,狀似無意地將問題拋了回去,“我還沒想好,你想想玩什么?”

  星見好笑地看著她,順著她剛才的視線看了一眼摩天輪笑道:“不如先坐一次摩天輪?你剛剛是在看那個吧?”

  “這么快?!”生田的臉色被羞赧染得緋紅。

  “什么這么快?”星見一臉困惑地看著她,還不忘牽著她向前走著,“你是說摩天輪嗎?摩天輪坐一輪下來是挺快的,而且排隊也快。”

  生田慌慌張張地搖著頭,連道不好,隨手指著一處建筑說道:“我想先玩那個。”

  星見順著她的手指看去,訝然地問道:“你確定?才剛開始不用玩那么大吧?先玩點溫和的吧,比如那種‘遨游太空’趴在椅子上轉的?”

  “什么那么大?”生田這才看過去,發現自己手指著游樂場最高的跳樓機,下意識咽了咽口水,嘴巴微張卻沒有出聲。

  “我就說你不行吧,先玩點別的吧,比如那種矮一點的......”

  “誰說我不行的,就先坐那個!”

  星見未步看著生田壯士斷腕般的樣子,又聯想起對方一慣的行事作風一時語塞,無奈地拉著生田就排進了隊伍。

  不出她所料,隨著隊伍漸漸前行,生田手心滲出細汗的程度越來越強,星見看著還有至少四五輪才到兩人,又看著生田已然緊張地不再說話的樣子,嘆了口氣。

  “我看這個還要排很久,不然我們先去玩......碰碰車?”星見在碰碰車和轉杯之間糾結了一下,選擇了相較更刺激一點的碰碰車。

  “好。”生田這次不再猶豫,主動地應下了星見的提議,一把拽住星見沿著欄桿往外走,臨陣脫逃的樣子格外明顯,只是生田堅定的樣子與故作鎮定的步伐讓兩人看上去像是因為其他事情而離開。

  在無所畏懼的生田的帶領下,一個早上星見和生田兩人聯手險些玩遍了所有十二歲以下孩童都可以嘗試的娛樂項目。

  “先去吃點東西嗎?”星見滿意地看著生田興奮的樣子。

  “吃什么?”

  “游樂場還能吃什么,一般都是隨便吃點快餐之類的吧,而且我們現在在兒童區,走幾步就是一家餐廳。”

  冬天的太陽曬得人格外舒服,陽光和煦,風也溫柔。厚重的大衣默契地都交到了星見的手里,兩人并肩找尋著餐廳,卻意外地路過了摩天輪。

  生田看著排隊口因為到了午餐時間的緣故,人群稀稀疏疏的并不多,又想起了從星見約她出門那天開始就一直在她的心里盤旋的計劃,不由地停下來腳步。

  星見跟著停下來看著她,又看了一眼并不擁擠的人群,想起生田從早上到游樂園就一直關注著摩天輪的樣子,不由笑道:“剛好路過人也不多,一庫醬如果現在不著急去吃飯的話,我們先去坐一圈吧,然后再去吃飯。”

  生田沒有吭聲,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別扭地捂著嘴,腳尖點著地面露出一絲奇怪的扭捏。

  星見只能一把將生田拖走,一路拖進了隊伍,又沒有等幾分鐘便被工作人員關進了摩天輪。

  生田從坐下之后就沒有抬頭看過星見,鞋尖抵在了一起時不時相撞,她的手指扣住座椅邊緣。

  星見倒是一臉愜意地朝遠處眺望,沒有注意到生田奇怪的表現,誤以為是生田有些恐高,她看著遠處的景色越發空曠,抬手指著遠處的東京塔道:“一庫醬很害怕嗎?沒事的,這里面很安全的,不要朝下看就好,你看,從這里可以看到東京塔。”

  生田抬頭看著星見發亮的眼睛,午間的太陽突然變得刺眼起來,讓她不敢移開眼睛去看窗外的景色,只能直直地看著星見。

  摩天輪在生田突然的木訥下開始滑下頂點。

  “下降了,看來快——”

  不知道是不是星見的“下降了”刺激到了生田,她慌慌張張地扒在窗口處看著慢慢下沉的樣子,一臉苦澀的樣子星見擔心她下一秒就會哭出來。

  星見連忙拍著生田的肩膀安慰道:“沒事的,一庫醬喜歡一會再做一次就可以了。”

  “不是的!錯過頂點了!”

  “錯過了就錯過了唄,一會再來一次就好了。”

  “不行的!萬一一會又錯過了怎么辦!”

  星見無奈地看著生田,看著對方滿臉惆悵聲音放得更加輕柔,細聲細語地安慰道:“其實也不算錯過了,我們一起到過摩天輪的頂點才會下降不是嗎?只是一庫醬可能沒有看到頂點的風景,我們一會再看一次就好了,我一定會提醒你的。”

  生田憋屈地抱怨道:“這根本不一樣!我又不是為了看風景!”

  “啊?不是為了看風景為了什么?”

  星見好奇地看著生田,只看著生田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越發的紅了,像是剛才臨過頂點時太陽散在玻璃窗上的紅光,此刻沾染在了生田的臉頰上。

  “頂點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東西。”

  “怎么會不重要!大家都說在摩天輪的頂點告白一定會成功的!”

  “可是你又不告白......”

  不等星見說完,生田就大聲地朝著她喊道:“誰說我不告白!”

  星見迎上生田認真的眼睛,眼神里的躲閃窺視緊張與期待都一覽無余,那是摩天輪的頂點也看不到的景色。

  明明說著告白的人不是自己,星見也莫名地跟著緊張,張了張口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只能看著生田在并起來的雙腿兩側攥緊的兩只小拳頭,讓她不由地想起了情人節特輯那天念信的自己。

  星見突然發現,有時候心里莫名跑出來的羞怯可能不是因為在大庭廣眾之下把矯情的話念出來,只是因為她想要表達的真實心意不敢讓對方窺見,又同時害怕對方的拒絕。

  “我說的,你不用告白。”

  半晌,摩天輪緩緩落下,門被工作人員打開,兩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來。

  門被打開前,生田紅著眼睛看著星見,‘不用告白’幾個字像小刀先劃著她的耳朵又剌開她的心窩,刺得她痛得四肢也跟著笨拙,渾然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走下的摩天輪,又跟著星見來到了糖果鋪。

  “我有點餓了,一庫醬可以請我吃糖嗎?”

  生田的眼睛紅得像兔子,眼角泛起淚花,卻咬著下唇一聲不吭地從口袋里把錢包拿出來,然后一把扔到了星見的懷里,蹲到了一把。

  星見悻悻地捧著錢包付錢,結果棉花糖,默默的蹲在了生田的身邊。

  游樂園的人來人往,一雙雙腳踏著輕快地步子翩躚掠過生田的眼前,圣誕節前的周末出雙入對的戀人看得她氣惱不已,直想一把火燒個干凈,也將心里的酸楚燒個干凈。

  “吃糖嗎?”星見將棉花糖遞到生田的嘴邊。

  生田回頭看著她,只看見對方臉上盛滿了笑意,好像剛才絕情地拒絕自己的人并不是她一眼,在心里恨恨地暗罵一句:就知道吃。

  可是理智告訴生田,她還需要這個人,就算是朋友也好。她只能委屈地順勢咬了一口,眼淚頓時大顆地落在棉花糖上,將蓬松得像云一樣的糖灼了一個洞。

  “怎么哭了?不甜嗎?”

  星見緊張地看著她,眼里只剩下生田的倒影,看得生田只覺得心里被別人塞了一升檸檬汁,酸得厲害,想要奪步逃離卻又舍不下那雙該死的眼睛。

  生田暗罵自己不爭氣,又只能咬著唇將哭聲壓下去,半晌才悶悶地說了一句,“甜。”

  星見抬手小心翼翼地幫對方擦掉垂下來的眼淚,眼角眉梢都是得意與炫耀,像是提前追上了春天,語氣里都是明媚。

  “當然甜了,這可是我女朋友給我買的。”

  生田瞪大了眼睛看著她,眼淚卡在了眼眶里打旋,看得星見開始莫名的心虛。

  “我?你不是.....那個意思?不是,我.....”星見結結巴巴地全然不知道怎么處理眼下的場面。

  生田看著星見突然慌張不安的樣子終于破涕為笑,一口咬掉了對方手里一大塊棉花糖,木棍清晰的出現,“甜,我的女朋友還要再吃一個嗎?”

  “要。還要一起做過山車。”

大熊貓文學    路過乃木坂的旅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