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已逾戌時,富麗堂皇的落雪樓大堂早已經人滿為患,盡管外面下著暴雨,但此刻大堂內的人們卻大多穿著體面整潔,因為今日要來到落雪樓的基本上都是洛京內有頭有臉的人物。落雪樓的門前,各種裝飾華麗的馬車也早已排成了長龍,馬車中不斷鉆出一個又一個鼎鼎大名的面孔都預示著今晚的這場活動必定會是不同凡響。
“少爺,您走慢一些呀。”擁擠的人群中,一位少女急切地叫喊道,生怕跟丟了眼前人。
“春秀,再不抓緊一點,等這里完被堵死,可就去不到我們的座位了。”被喚作少爺的素衣青年笑了笑,朝著春秀揮了揮手。
“輕俞少爺,若是知道了您剛回到洛京就來這風月之所,老爺他一定會生氣的,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春秀不安地說道。今日落雪樓內的各種達官貴人實在有些太多了,若是被什么人認出了少爺的身份前去告密的話,只怕回去以后又要挨罰。
“老頭子不會知道的,我們今日來只看戲,不參與,位子在最邊角不起眼的地方,我們倆也做好了偽裝,可以確保萬無一失。”輕俞用力在人群之中擠開一個空隙,然后順勢拉著春秀鉆了進去,終于找到了二人訂好的位置。
輕俞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坐下身來,打開了隨身攜帶的折扇輕輕地扇起了風。
“沒想到,都說落雪樓內有調節酷暑的奇妙法門,即使六月天也可以像初春一般舒爽,今日竟然也敗給了這人群的熱浪嗎?”輕俞打量著不遠處擁擠的人群,無奈地笑道。
輕俞很清楚,這些人并非付不起一個座位的錢,他們如此狂熱地想要向前擁擠只有一個原因,為了離夢中情人樂徵姑娘更近一點。
作為落雪樓的頭牌,整個洛京公認的第一美人,樂徵自然有著自己的傲氣,并不是有錢有勢之人就有機會見到樂徵的。她從不接受事前的預約,如果想要見上一面的話,必須先答對樂徵姑娘的花童所呈上的字謎,然后才有資格遞上一封能夠傳遞到樂徵姑娘的信,信上可以訴衷腸,表情思,最后樂徵姑娘會在所有信中選擇一封最合眼緣的,這位幸運兒才有資格去到內閣會一會面。
曾經有一位名畫師幸運地得到了與樂徵姑娘會面的機會,之后便將他眼里的樂徵姑娘畫了出來,這畫像一時間引得城沸騰。
美,實在是美的不可方物,從來沒有見過如此之美的女子。
而這畫師還一再表示,自己的筆力不夠,畫功甚至不足以描繪樂徵美貌的一成。
那更多不是五官上的東西,而是一種恍若天仙的氣質,令任何看到她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心馳神往。
今天,是樂徵姑娘第一次公開露面,拍賣名劍,那整個洛京的達官貴人自然都要想辦法抓住這個機會見上一面了。
輕俞隨便掃了掃,便在各個角落內發現了三個郡主,八個世子,二十二個二品以上大員的家眷,和不下五十個商賈巨頭。
即使是在洛京,這樣的陣容也有些太過豪華了。
輕俞也相信,若非人數太多場面混亂,恐怕當今的太子殿下都會有興趣來此一睹樂徵姑娘的芳容。
輕俞家的勢力很大,而且多年來家族主體一直在洛京,因此他對各個權貴都十分了解。
今天名為拍賣,但實際上卻可以算得上是一次向樂徵姑娘獻殷情的大好機會。
那柄寶劍即使再名貴,對于這些權貴來說價值也是極為有限的,而對于像他這樣的宗族弟子來說就更加如此,宗族收藏的名劍比起這把來必定是只好不差,這把劍本身的吸引力在賣給樂徵姑娘一個人情這件事面前可以說是一文不值。
而人情這東西,價值就很難估算了,可高可低,主要看在場的權貴們本身的魄力。
輕俞大致估算了一下,如果不出現預料之外的攪局者,這把劍最后應該會落到四大商家的其中之一手中。
“這也不是我該關心的事情啊。”輕俞在心里自言自語道,無奈地笑了笑,他此行的目的本就是出來解解悶,順便看一看洛京第一美人的風姿是否真的如傳言那般舉世無雙。
至于劍的拍賣之類的事,他壓根就沒考慮過。
“嗡嗡嗡。”最后兩位客人跌跌撞撞地沖進來后,落雪樓的大門也緩緩關上,發出沉重的拖地聲。輕俞知道,時辰到了,該切入主題了。
因為大多數人一早便到了,此時將將趕上的二人反倒引起了輕俞的注意。其中一人是一個步伐沉重的超級大胖子,跑起來身的肥肉如同波浪一般搖晃,而另一個則是個穿著特異,大夏天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奇怪家伙。
這樣的組合差點讓輕俞笑出聲來。
這應該不是哪個大家族的人吧,儀態未免也太差了,而且連自己都完沒有印象的人,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人士才對。
此二人踉踉蹌蹌地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就在輕俞的左后方,按位置排序,那里一般屬 于洛京的二流商家。
這樣兩個人還特意跑來這里,也只是為了能一睹樂徵姑娘的容顏嗎?也許正是因為這樣的閑雜人等太多了,所以那些真正的貴人才不愿意自降身價前來湊熱鬧吧。
不過這個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家伙,倒是和自己方才在城門口所見的那位少年劍客有些相似,只是衣著裝扮不太一樣,裹得更加嚴實,背上也沒有背劍。
應該不是同一個人才對吧。
輕俞轉過頭來不再關注二人,因為此時大堂正中心早已搭建好的舞臺之上已經響起了清冽的琴音,臺下聚集的人也爆發出了一陣熱烈的喝彩。
這琴音聽著很是素雅,從音色上推斷,琴本身應當已經有些年歲了,而操琴之人的技藝同樣也是爐火純青。輕俞本身對琴也很有研究,他很清楚古琴雖然可以奏出更有層次感的音律,但對彈奏之人的要求也更高,很容易會在過程中失去對琴弦的控制,要達到如此圓融通達的地步幾乎連他自己都自愧不如。
這便是樂徵姑娘的琴藝嗎?輕俞不由得在心中暗自贊嘆。
這年頭,花魁業的發展越來越浮躁,許多花魁只是因為容貌就被招了進來,本身可能大字不識,詩書禮畫更是一竅不通,也只有在落雪樓這樣的老牌風月之所,才有機會看到如此高質量的表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