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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宗門往事(二)

  在高遠山和音羽的記憶里,二人都幾乎沒有見過態度如此強硬的蘇慕。

  他們也都明白,當蘇慕下定決心要做一件事的時候,便沒有再改變的可能。

  音羽感受到眼下有些僵住了的氣氛,一時間也是有些手足無措。

  蘇慕和高遠山是她人生中最親的兩個人,這兩人鬧矛盾真的令她有些左右為難。

  “哎,我在想什么,你這孩子的脾氣我明明比誰都清楚才是。”高遠山眼神里有些落寞,這讓蘇慕看著也有些心痛。

  方才閑談的時候蘇慕才得空好好看看自己已經三年未見的師父,師父比以前更消瘦也更虛弱了。

  閑談的時間不算太長,高遠山的咳嗽幾乎一刻不曾停止,臉上的褶皺和斑紋也多了許多。

  與阮啟慎對決時候的他看上去似乎還要更有精神一些。

  師父對蘇慕全心全意的好,蘇慕心里當然是有數的,蘇慕也很清楚高遠山的想法也是為了宗門的安全考慮。

  但蘇慕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做法。

  明明已經答應約定過了,卻要反悔甚至做出一些加害的事情來掩人耳目,這和蘇慕一直以來堅持的某些東西有些違背。

  對蘇慕來說,江湖的險惡蝴蝶仙教導過他,他也并非完全不懂。但蘇慕認為那主要是為了多一個心眼防備別人,而不是主動為了自己的利益去加害。

  每個孩子都曾幻想過自己長大以后的樣子,小小的蘇慕也不例外。

  蘇慕心里有自己的俠義,也有自己的江湖,是他狹隘世界里不多的堅持。

  所以眼下,他也陷入到了兩難的境地之中。

  遵循師父的做法,也許對宗門來說更保險,但會違背自己的本心,他既不想加害他人,卻也不想傷害師父。

  似乎看出了蘇慕心里的為難,高遠山忽然開口打斷了蘇慕蕪雜的心緒道。

  “慕兒,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在你十歲的時候就提議讓你接任掌門嗎?”

  “弟子不知。”蘇慕和音羽相互對視了一眼,搖了搖頭。

  老實說,蘇慕自己原本就對掌門毫無興趣,他更渴望那種無拘無束的自由,若是當了掌門反而會有諸多的限制,師父應當也知曉自己的這一性格才是。

  這一直是縈繞在蘇慕心頭的一個謎團。

  “我了解你這孩子。從小到大除了音羽以外,和別人都沒有什么交流。你只愛兩樣東西,劍和天地風景。你天生屬于山川江海而不是宗祠廟堂,這些我都明白。”

  高遠山突然打開了話匣子,也站起身來侃侃而談。

  “但師父真的沒辦法,你身上有太過強的天賦和潛能,我無法坐視不管。就像你的父親一樣。”

  終于下定決心開啟了這個話題,高遠山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表情。

  “我的父親?”蘇慕瞪大了眼睛,高遠山從小到大從沒和自己提過自己的父母,只說自己是個孤兒,眼下聽他的語氣似乎和自己的父親還很熟悉的樣子,讓蘇慕非常震驚。

  “是,你的父親,蘇客,正是我的第一個親傳弟子。”

  因為天氣已經很冷,寒山內聽不到任何蟲鳥走獸的鳴叫聲,只有窗外綿密的細雨聲仍舊不厭其煩地敲打著屋檐。

  “慕哥的父親,也是師父的弟子?”音羽沒能克制住自己驚呼了出聲。

  “可是師父你從沒和我提過啊?你不是說我的父母已經...”

  “確實已經死了,我沒告訴你是因為不想你把為父母報仇的事掛在心上,想給你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高遠山的語氣里滿是感慨,“雖然我也不清楚你的父母到底是被誰所害,但那一定是很可怕的江湖勢力,將這樣的重壓放在一個嬰兒的身上,我實在于心不忍。”

  高遠山顫抖著躬下了身,反向蘇慕行了個禮道:“對不起,慕兒,一直瞞了你這么久。”

  蘇慕一直古井無波的心弦此刻被瘋狂地撥弄著,對他來說父母親人一直是心里一道過不去的坎。

  原本以為靈犀是自己親娘的時候那種興奮和期待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眼下高遠山說出了自己父親的真實身份,巨大的沖擊一下子讓他有些懵,甚至忘了讓自己的師父趕緊起身。

  “那師父,我爹他...”蘇慕心里有許多想問的事情卻一時間不知道從何問起,只好從那句最單調也是最深刻的問題開始。

  “他是什么樣的人?”

  “你爹他,和你很像。”高遠山站直了身揚起了頭,像是在回憶些什么一樣,“性格正直,與人為善,天賦異稟,驚才絕艷。在你大師兄李恩成之前,上一個十六歲便達到星垂境的就是你爹,蘇客。”

  “那我娘呢,她也是宗門的弟子?”蘇慕迫不及待地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不,你娘是你爹下山歷練的時候遇到的女子,二人成親之后也短暫地回宗門來短住了一段,是一個性格堅韌的女俠客。”高遠山說道,“你身上隨身攜帶的那個玉佩,似乎就是你娘留給你的。”

  “師父,我在蝴蝶谷療傷的時候,那個之前幫助我們的靈犀姨娘留書信給我了,她說她和我娘是結拜的姐妹,這又是怎么一回事?她到底是誰?”

  蘇慕腦中突然想起了這段往事。

  “這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之前把還在襁褓之中的你送回宗門的就是你那位靈犀姨娘和她的護衛。她告訴了我你父母已經身亡的事,還留下了你母親的玉佩。也是在那時候叮囑我不管任何時候只要你需要幫助就可以去找她。”

  “至于她的身份,我也不清楚。”

  蘇慕的嘴角有些微微的顫抖,此刻他罕見地完全忘記了劍,完全忘記了萬壑雷和碧空影,只是在拼盡全力地控制著自己躁動不安的心,試圖消化著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就連手指甲摳破了掌心的皮膚都不自知。

  夜雨仍然在撩撥著琴弦,演奏著泠泠動聽的樂曲。時而波動,時而平滑。在這個沉寂的夜晚,伴隨著后山草木獨特的氣味,被潮濕寒冷的晚風吹進了屋內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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