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這個人已經消失十幾年了,沒有人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
更不會有人猜到,無名消失與張百公有關,乃是因為答應張百公,照顧張紫衫。
十幾年。
這對于許多天境來說,并不算漫長。因為天境的壽元,可以長達二百年,少數能活的壽命更長。
但對于大齊江湖來說,已經算是一代人了。
昔日神丐高松陽不過消失了數十年,但認識高松陽的人,已經極少。
這十幾年時間,便能讓許多人對無名的印象模糊,甚至根本不知道無名。因為如今大齊江湖的第一人,乃是刀圣寧心。
神刀教已經幾乎制霸整個大齊江湖,至今沒有臣服神刀教的,便只有九大勢力,以及偏遠如馬家莊,西川金柳門這樣的勢力。
而如今無名重出江湖,又顯露出是神秘的來歷,乃是千年前,那位手持一柄魔刀,將大齊世界血河神教連根拔起的弓長天后人。
血河神教雖然沒有重出江湖,但也留有王山田這樣的傳人。
血河神教應該是實際存在的組織,無名會怎么做呢?
如今神刀教獨霸天下,所向無敵。刀圣寧心身為這一代的第一人,與無名這個上一代的第一人,會有某些反應嗎?
無名,到底又會掀起怎么樣的風浪呢?
江湖上再一次風起云涌。
且不說江湖上如何如何,對于張寧來說,此事倒也是簡單,不過是昔日一時心善,救了一個孩子,而這個孩子多年后,成了一個歹毒之人而已。
張寧當時支走了李家小妹,柳秀秀,事后二女問起,張寧只道是王山田已經離開了。
留下了善意的謊言。
但李家小妹,柳秀秀明顯沒有那么好糊弄,都是狐疑,但是她們很乖沒有繼續追問。
張寧本想留張紫衫在家中十天,但如今這般變故,便也當即啟程了。告別了張山村,應該是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張寧與家人們騎上了牛二,牛二四蹄生風,帶著張寧往齊都而去。
齊都還是那個齊都。
十幾年時間,許多人老死了,許多人出生了。許多人搬走了,許多人搬入了。但只要齊國不滅,齊都便大體不會改變。
皇帝,皇族,權貴,官吏,普通百姓,販夫走卒,繁花似錦。
張寧在早上回到了齊都,然后選了一個偏僻的地方,讓牛二落下,然后一家人帶上牛二,徒步進入齊都。
張寧十分平靜,但是柳秀秀,李家小妹有些激動,因為二人已經十來年沒有回來過了。
柳秀秀,李家小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都是很慚愧。
張寧沒有去自家祖宅,那里已經沒有秘密了。張家也已經不會有后人了,那祖宅會如何,張寧也是無所謂的。
一家人來到了寧國公府。
寧國公府還是老樣子,氣派恢弘。有一隊護衛守在門前,那為首的一位老護衛,看著眼前一行人,遲疑道:“可是三小姐??????寧公子?”
李家小妹淚目,說道:“老陳,是我啊。”
“真是三小姐啊。”名叫老陳的老護衛,驚叫道。隨即,整個寧國公府都驚動了。
當代的寧國公李元雄,其母金夫人,還有還在寧國公府住著的柳父,柳母,柳球球,柳球球的獨子虎頭。
眾人相處,自然是一番談論。
張寧一下子了解到了許多事情,比如說李元雄已經成婚了,對方也是名門之后。
李元雄已經登臨天境,目前位高權重。
柳父,柳母,金夫人都是老樣子,都是蒼老了一些。虎頭受到寧國公家族的照顧,目前修為還不錯,乃是人境巔峰,也在官府中謀了一份差事。
待虎頭到達地境,李元雄便會為之謀一份軍中要職。幫助虎頭自立門戶。
張寧見此便是放下心來,有李元雄照顧,柳家眾人,便不會有問題。富貴榮華,錦衣玉食。
至于能富貴幾代人,那張寧便是管不著了。
張寧見柳父,柳母蒼老了許多,尤其是柳母一身病根極難好,是一種罕見的病,老的不成樣子了。
索性張寧在虛天界的時候,便惦記著柳母的病,向景山劍宗討要了一枚丹藥,可以治療柳母的病。
加上一些可以延年益壽的丹藥,也分給了寧國公家,柳家眾人。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難。
但是幫助家人故舊,延年益壽,享受榮華富貴,張寧還是能辦得到的。
女眷們自下去說話,張寧則被李元雄領到暖閣小坐。
寧國公府的暖閣,自然是富麗堂皇,花團錦簇。再則寧國公李元雄,年歲漸長,蓄起胡須,看著比當年沉穩威儀。
“張兄這番回來,可是為了太后之事?”李元雄與張寧關系十分親厚,但是李元雄話不多,又十幾年不見,兩個人坐下來聊談片刻,便有些冷場,李元雄想了想,找了個話題道。
“太后?”張寧抬頭問道。
“自張百公死后,太后便開始垂簾聽政。這也是正常,畢竟保定帝年少。但是后來太后開始豢養面首,又獨斷朝政,行事頗為剛強。被大臣們聯合博望侯楊興,錢塘王楊義一起廢掉了,如今幽禁在后宮之中。目前博望侯楊興權傾朝野,朝臣打算廢掉保定帝,讓博望侯繼位。”
李元雄說道。
正所謂在其位,謀其政。李元雄怎么說也是寧國公,日常所接觸的都是此類事情。
所以沒什么別的話題,便說起此事。
張寧對此稍稍驚訝,但卻又很快平靜了下來,說到:“我卻并不是為此事來的。我只是帶著驃騎,秀秀回來一趟,然后便要走了,離開這個世界。”
李女王的事情,張寧稍稍驚訝,但不覺得意外。昔日張寧就告訴過李女王,你不要急。
張百公此人乃是宦官而已,沒有后人。只需要等待張百公老斃,便可以重掌大權。
就算是張百公乃是天境,還可以活很久,那也是無所謂。政出張門,祭則皇帝罷了。
百忍可成金,忍住便可保無憂無慮。
但李女王不聽,終究還是殺了張百公。張百公一死,李女王確實是掌握了大權,但一個不慎,卻是把自己玩死了。
此事不需要太驚訝。
而張寧要離開這個世界,卻也是他頭一次說起此事,李元雄一愣,隨即十分黯然。事到如今,他也已經知道李元霸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
否則滿天下不可能找不到其人。
優秀的人,都是要離開的。
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
但身為親戚,朋友,李元雄仍感覺到黯然。
雖說張寧可管不著李女王,還是博望侯楊興,但是以如今張寧的身份,地位,實力,可以說是光芒萬丈,各方勢力絕難以忽視。
就像是一個梁上君子,在動手的時候,忽然發現有人看著,雖然這個人并不打算捉賊,但是梁上君子能不敬畏一二?
大齊朝堂風水輪流轉。
十幾年前張百公覆滅,太后李女王掌權十幾年,最近也完蛋了,博望侯楊興即將出頭。
張寧忽然來到了齊都,楊興能不關注一二?
所以說楊興,楊興便也到了。
暖閣內,張寧,李元雄坐在上座,斷斷續續聊談著,女婢已經上了三次好茶了。
便在這時,有下人匆忙走了進來,稟報說:“博望侯楊興,廬陵侯楊光登門來訪。”
“卻是名為見我,實則來探聽張兄虛實。”李元雄也在朝堂上打滾多年,甚為精明,轉頭對張寧說道。
“見見無妨,省得人家坐臥難安。”張寧笑道。
“好。”李元雄點點頭,從坐上起來,出了暖閣去迎人去了,不久后,博望侯楊興,廬陵侯楊光便走了進來。
十幾年前,張寧與博望侯楊興有過一面之緣,至于楊光便不需多提了。
二人還是老樣子,楊興熊腰虎背,精明強干,氣勢迫人。楊光胭脂敷面,流里流氣。
“師傅。”楊光一見到張寧,便眼淚汪汪,想要上來抱緊張寧的大腿。
但是張寧發出一道真元,將楊光彈開了。楊光一臉幽怨,仿佛在說,都十幾年沒見面了,讓我抱抱腿怎么了?
張家向來是禮儀傳家,所以張寧先起身抱拳,道了一聲,“博望侯。”
“張兄。”楊興也還禮。
隨即眾人落座,張寧,楊興仍是坐在上座兩張椅子上,楊興,楊光則坐在東面椅子上,女婢進來奉茶。
楊光對茶沒什么大的興趣,看都沒看一眼。楊興則是拿起茶盞,品了一口。放下茶盞,楊興打探道:“張兄,你離開齊都十幾年了,為何會驟然返還。”
“卻只是過客,不久后便要走的。”張寧笑著說道。
聰明人談話,便是清楚明白。楊興放下心來,露出了爽朗的笑容。爾后一番談話,楊興便帶著楊光離開了,楊光離開之前極為戀戀不舍,一步三回頭。
但是張寧卻沒有鳥他。
隨即張寧也離開了寧國公府,順便帶上了牛二,因為既然來到了齊都,張寧便需要做兩件事情。
一是將從隆武皇帝手中獲得的斗戰圣功,交給表姐燕紫云。
二是去法華寺取回自己的刀。當年與圓光大師約定十年,而今十年之期已經過去。
張寧牽著牛二,大搖大擺的出了寧國公府,然后往胭脂樓而去。
以如今張寧的身份,自然備受矚目。張寧剛出寧國公府,便有許多雙眼睛盯著張寧。
胭脂樓的人也是其中之一。
當張寧來到齊都的胭脂樓的時候,齊都胭脂樓的負責人,便已經立在胭脂樓外等候了。
張寧被請了進去,不久后便出來了。出了胭脂樓后,張寧便騎上牛二,不緊不慢的出城,前往了北方一處偏僻的小院。
四周的目光便也斷了。
張寧這種人,可以正大光明的看著。但不可以暗中追蹤,容易引起誤會。那些目光的主人,是絕不敢追蹤張寧的。
如今齊都城中,風起云涌。
張寧的一舉一動,便也是牽扯各方人的神經。
張寧自不管這些,他來到了這處位于山下很僻靜的獨棟院落內,院落不大,黑瓦青磚,散發著樸素的氣息。
院子外,立著一人。抱劍而立,滿面頹廢的青年劍客。
不是別人,正是燕紫云的走狗,胭脂樓的打手,風云公子。二人也沒有什么交流,張寧來了,風云公子只是看了一眼張寧。
張寧也只是看了對方一眼,便越過風云公子,走進了院落之中。
這座院子內,只有一個人便是燕紫云。張寧通過氣息感應,進入了一處房間,見到了燕紫云。
這位表面上的大齊第一美人,胭脂樓的頭號青倌人,實際上是趙宋皇族之后,一位絕頂高手。
張寧的親表姐。
燕紫云還是老樣子,不梳妝打扮,便不會見人。妝容發髻甚偉,衣裙華麗,珠釵首飾,無一不是精致華貴。
只是本人略顯慵懶。
“你回來干什么?”燕紫云仗著自己是張寧的表姐,并不怕張寧,而私下里燕紫云也是一位瘋婆娘,所以見到張寧之后,燕紫云便白了一眼張寧,不客氣道。
“這個給你。”張寧從懷中取出了斗戰圣功,遞給了燕紫云。燕紫云有些好奇,這么神秘?
然后燕紫云蹙眉將斗戰圣功給揉團起來,胡亂塞入自己飽滿的胸脯內。若等閑男子見了,怕是要神魂顛倒,魂魄都要被深淵吸走了,張寧卻是神色如常,十分平靜。
“你怎么會有這種東西?”燕紫云問道。
“卻是隆武皇帝給的。”張寧將此事一一道來。
“你運氣不錯,那種老祖宗竟然都被你碰到了。不過那老祖宗既然有這等本事,為什么不現身?助我趙宋復國?”燕紫云有些怨氣。
“他自稱神族,與人已經不一樣了。”張寧搖了搖頭說道。
“嘿,狡辯。”燕紫云冷笑不已,眉目間盡是怨氣,不忿,還有似是無窮無盡的煩惱。
張寧看著這位表姐,雖然二人接觸不多,但是張寧卻知道。這位表姐對于目前的狀況,并不滿意。
簡單的來說,燕紫云是一位金絲雀,而籠子便是趙宋復國。
雖然外表華麗,艷冠天下,其實一切并非燕紫云的意愿。
燕紫云見外人端莊雍容,見張寧便是瘋婆娘。
瘋婆娘應該是本性,瘋瘋癲癲,十分有江湖兒女習氣。
燕紫云曾經要張寧管她,但張寧沒管她。
因為此事張寧的母親沒有傳下來,或許母親也不想張寧背負這個沉重的包袱。
再則,毀滅一個皇朝,建立一個皇朝,太過繁瑣,還有無趣。
就算皇帝給張寧做,張寧也不做。
燕紫云對不負責任的老祖宗隆武皇帝罵罵咧咧了一陣,忽然跪下,屁股撅起,雙手輕輕放在地上,恭恭敬敬道:“表弟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