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也氣得夠嗆,回了慈寧宮之后,連砸了一套茶具,憤然道:“當初他東找借口、西找借口地不愿意選妃,哀家就知道事情不好,卻也想著他既然只是找借口敷衍,可見心里并不堅定,不敢承受拒絕選妃的后果…誰知他膽子竟然這般大,皇長子一出生,立刻就強硬起來!
“他哪里來得底氣?!”
慶嬤嬤早就將一干宮人遣了出去,如往常一樣任由李太后發泄了一通,心緒稍緩些,方才奉茶上去。
待李太后吃了一口茶,擱下茶盞,慶嬤嬤方才溫聲勸道:“陛下的底氣,還不是太后娘娘的慈愛。這天底下哪個做孩子的不是見了娘,就有事沒事鬧三場的?”
李太后聽了這話,怒氣又歇了些許,冷哼一聲,道:“那還是哀家錯了?不該當個慈母?”
慶嬤嬤心想,李太后在祁鈺面前,可一直都不是個慈母,最近的慈愛寬和也是為了避免母子離心,將祁鈺推到陳太后那邊,才不得已剎住以往的性子,扮演一個慈愛寬和的母親的。
這不,方才在慈慶宮,李太后就沒忍住怒斥祁鈺“無父無君”“滾出去”等等。
不過,不管慈母還是嚴母,李太后總是為了祁鈺好,為了他的江山皇位好的。
“太后娘娘哪里會錯?都是陛下恃寵而驕!”慶嬤嬤順著李太后的話逗趣笑勸道。
李太后冷哼一聲,臉色卻沒有方才寒肅了。
慶嬤嬤這才接著勸道:“不管陛下說的有沒有道理,太后娘娘都看在他是孩子的份兒上,別跟他計較。如今陛下正和張首輔較勁,又剛惹了慈慶宮不悅,太后娘娘若是也因此棄了陛下,那陛下可就真是孤家寡人、孤立無援了。
“一旦陛下處境艱難,剛出世的皇長子又該怎么辦呢?”
李太后自己就是從宮女到妃嬪再到太后的,又把江山穩固、皇權傳承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自然不會輕易同意祁鈺終生不再選妃。
因此慶嬤嬤只能從母子親情、江山傳承徐徐勸說。
兩宮太后各懷心思,氣氛凝重,坤寧宮卻夫妻和睦、父子相親,一派和樂融融的景象。
祁鈺鎩羽而歸,并沒有跟黃宜安提起自己的打算和此行的挫敗;黃宜安也沒有追問,只和祁鈺逗弄孩子玩耍——不追問,才是對祁鈺的全然信任。
事實上,黃宜安覺得如今大好的局面,不論祁鈺選妃與否,她都可以將未來的日子過得很好。
前世她怨恨祁鈺中途變心、厭棄糟糠之時,自己又何嘗不是一葉障目,因為皇后的枷鎖,就把祁鈺推拒在心門之外呢?
祁鈺之所以寵愛鄭氏,大約是因為鄭氏先把他當成丈夫相親依賴,再把他當做君王的吧。
而她,在李太后手把手的教導下,只敢把祁鈺當成皇帝敬畏。
從祁鈺對張圭的反抗和報復來看,他首先把自己當成了人,其次才是皇帝,也就難怪會棄她而選擇鄭氏了。
黃宜安不否認前世祁鈺對她的傷害,甚至站在前世的立場也仍未能全然釋懷,但卻通過今生的點點滴滴慢慢意識到,兩個人之間出了問題,未必全都是某一方的過錯。
這大約就是老天讓她重生的意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