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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送命之題

  黃宜安因張溪的話心懷悵然。

  張溪見黃宜安面露惆悵,想了想,雙眼一亮,湊上前去低聲攛掇道:“要不,你去求陛下?如今你六宮獨寵,不過是想回娘家探望雙親而已,陛下應該會同意的話。”

  皇帝連去她家院子里摳石頭送給明緗做賀禮的事情都做得出來,可見對黃宜安的愛重,說不定會同意呢?

  黃宜安瞪了張溪一眼,笑嘆道:“后妃省親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然而心中卻不覺意動。

  前世鄭氏得寵后,為了提攜娘家以做自己的靠山,可沒少打著探望雙親之名回鄭府送錢送官、籌謀安排,朝臣對此頗有微詞,祁鈺便以鄭氏事親至孝為由替她周全過了。

  呵,鄭氏若真是事親至孝,怎么沒見她用心侍奉兩宮太后,緩和李太后和祁鈺母子之間的矛盾?

  呵,男人!

  黃宜安心中煩悶。

  朝堂上,正被朝臣群情激動地反對張圭奪情視事吵得頭疼的祁鈺,猛地連打了一連串的噴嚏。

  吵鬧的朝臣頓時被這一陣噴嚏給打得安靜了下來。

  皇帝身體有恙,他們當然先得放下政見,關心一二。

  祁鈺早就被這些人吵得不耐煩了,雖說此舉未免失儀,但又暗自慶幸這噴嚏來得正好,便趕緊趁機以龍體不適為由,宣布散朝。

  否則只怕這些人能吵到天黑都吵不出個所以然來。

  祁鈺明白,說什么禮制孝道,歸根結底,不過是因為張圭擋了他們的晉身之路,新政損了他們的財路罷了。

  正因為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才會堅執不退。

  如今他雖然親政了,然而短時間內卻無法完全掌控朝堂。若是張圭回鄉守制,別說是三年了,就算是三個月,朝堂上那幫人就能將新政全部廢除。

  他雖然漸漸不滿張圭的嚴厲苛刻,但卻明白新政之惠利,所以張圭不能走,必須留下來主持大局,直到新政徹底推行開來。

  祁鈺心情沉重地回了坤寧宮。

  黃宜安已經備好了茶飲等著他了,見他回來,便上前替他除了外衣,親手奉上一盞茶飲。

  祁鈺接過茶盞,不顧儀態地猛灌了一口。

  溫熱甘甜中帶著點苦澀冰涼的茶飲從喉間一路而下,慢慢地驅逐了躁郁,也撫慰了心靈。

  祁鈺臉色漸漸回暖,放下茶盞,牽了黃宜安的手,笑贊道:“你這茶飲是怎么做的?不僅提神醒腦,似乎還有開解郁結之效。”

  黃宜安抿唇一笑,半真半假地回道:“這是臣妾的獨家秘方,輕易可不外泄的。否則散布出去,將來的某一日,陛下豈不是要去別處吃茶了?”

  祁鈺哈哈大笑,心情也松快不少,遂不再追問此事。

  “皇后娘娘真是心靈手巧,無所不知、無所不會。”祁鈺打趣道,“紙鳶、花燈、膳食,還有什么是你不會的嗎?”

  黃宜安微斂雙眉,嘆息一聲,良久,才輕嘆一句:“有啊,臣妾不知道該如何讓張首輔盡快名正言順地奪情視事,以寬陛下之心。”

  祁鈺聞言,神色微微一變,卻并沒有松開牽著黃宜安的手。

  黃宜安見狀,心中略定。

  這本就是一次極危險的試探。

  若是祁鈺疑心她想插手朝政,那么從此兩人之間將生出嫌隙,再難復先前的親密;若是祁鈺只當她是心疼他憂思難解,那么感動之下,將會更加憐愛她。

  黃宜安在賭,賭一個未來之路的抉擇。

  成,則從此努力做一個像孝宗皇帝的張皇后那樣一生獨占皇帝的皇后;不成,則盡早抽身,做一個賢良淑德的皇后,換取一生安穩順遂。

  盡管不想承認,但是黃宜安心里卻清清楚楚地意識到,若是祁鈺再這么溫柔深情下去,不知道什么時候,前世那顆千瘡百孔卻堅硬通透的心,可能又會被染上一層緋色,陷入那不知道什么時候,因為什么事情或是什么人,就會戛然而止的深情里。

  為了報答祁鈺之前的善待,現在,她把決定權交到他的手中。

  祁鈺敏感地察覺到黃宜安這句話不好接。

  作為皇帝,而且還是自從登基起便被人牢牢地掌控著的皇帝,祁鈺對于有關朝堂之事本能地有著防備猜忌之心。可是問這個問題的人不是張圭和馮永亭,也不是李太后,而是黃宜安,這讓下意識地就松懈下來。

  這種放松毫無來由,可是心底似乎有個聲音告訴他,眼前的人是值得信任的,如果錯過了,他將后悔終生!

  難道是因為吃人嘴短?

  祁鈺想了許多,但其實也不過是一瞬而已。

  這一瞬,黃宜安神色未變,就這么默默地陪伴在祁鈺身邊,等待著他的最終決定。

  然后,話未落音多久,她就聽得祁鈺嘆息道:“朕也想早日解決這個問題,可是朝堂之事,哪里是朕怎么想就怎么樣的?你就不要跟著勞心了。”

  雖然沒有告知黃宜安朝堂之事,但是也沒有生氣,更沒有松開牽著黃宜安的手。

  黃宜安心中大定,柔順地點頭應下,又關切道:“方才聽田義說陛下龍體不適,可要宣御醫來看診?”

  祁鈺搖搖頭,道:“不過是打了個幾個噴嚏罷了,正好借機躲開那些人的吵吵鬧鬧。”

  說罷,祁鈺岔開話題,隨口問道:“朕聽說張小姐今日進宮來了,怎么沒有多留一會兒,你們正好好好地說會兒話。”

  黃宜安聞言心中一動,遂笑道:“陛下怎知我們沒有好好地說話?您可知張姐姐今日來,都跟臣妾說了些什么?”

  “什么?”祁鈺隨口問,暗自松了口氣。

  只要黃宜安不再追問張圭奪情視事一事就好,要不然,他真的不知應該如何對答,才是萬全之策。

  黃宜安將祁鈺的心不在焉看在眼里,笑道:“她呀,說是永昌伯府的小公子前日娶親,陛下特地派人去她家園子里摳了塊石頭,送去永昌伯府做新婚賀禮。”

  話一出口,黃宜安便見祁鈺神色微變,竟有些赧然地躲開了她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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