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緗得知張溪竟然出府往陶然居喝茶去了,十分驚訝,隨后便是一陣著急忙亂。
“你趕緊去打聽打聽,表姐的禮單是不是都已經整理好了。”明緗看了那疊剛整理了一半的禮單,不由地心浮氣躁,干脆擱筆,吩咐蘭芳道。
蘭芳不敢違拗,屈膝應諾。
自打上次從五丈風回來,夫人嚴加管束之后,表小姐的脾氣便愈發難以琢磨了,她可不敢再多嘴相勸。
“等等!”
蘭芳剛走到門口,又被明緗喚住了,便立住回身,垂手等候吩咐。
“你看能不能打聽得到,表姐分到的禮單都有哪些人家。”明緗神色明暗不定,低聲吩咐道。
事后她也曾撒嬌似的問過大表嫂,可惜大表嫂打了個哈哈敷衍了過去。越是如此,她越覺得這禮單分配有問題。
蘭芳不敢有疑,領命退了出去。
出了東跨院,蘭芳不由地長吐一口氣,打算先去正房找儲媽媽討個主意。
表小姐吩咐的這兩件事情,頭一件事情還可打聽,后一件卻難免有懷疑世子夫人待人不均、處事不公之嫌,她縱然不敢勸說,卻也不敢就此奉命。
誰知事不湊巧,儲媽媽恰被英國公夫人差遣出府辦事去了,蘭芳只得怏怏不愿地往青蘅院行去。
到了院門口,守門的小丫鬟青枝笑嘻嘻招呼道:“蘭芳姐姐,您怎么來了?”
蘭芳頷首微笑,明知故問:“小姐在院子里嗎?”
小丫鬟搖搖頭,笑應道:“不在,小姐早前出府去了。”
蘭芳笑道:“是表小姐差我來向小姐傳句話,既是小姐尚未回來,那我便進去等著吧!”
小丫鬟剛要拒絕,蘭芳卻已經自顧自地跨進了院子。
小丫鬟想著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往常蘭芳也時常奉命來送東西、傳話什么的,遂也作罷。
蘭芳一路神色如常地穿過中庭,到了檐下。
有做灑掃的丫鬟婆子見了她,都恭聲問好。
畢竟府里上下都知道,表小姐雖然姓明,卻深受夫人寵愛,與嫡小姐并無任何分別。蘭芳作為表小姐的心腹大丫鬟,身份自然也是水漲船高。
“表小姐著我來給小姐傳個話。”蘭芳笑著對打簾子小丫鬟青桔說道,“既是小姐這時不在府中,那我便進去等著吧。”
青桔覺得有些不合情理。
小姐不在,下人焉能隨意入房?
便笑著對蘭芳說道:“難得姐姐來一回,不如到我房里去喝茶?”
蘭芳求之不得,遂笑著點頭應下。
反正她即便是僥幸進去了,也不敢私自翻看小姐的東西。與其進了屋卻沒辦成事,倒不如借口被攔在了門外,等到了表小姐面前,也好敷衍。
青桔見蘭芳答應得爽快,便也不曾生疑。
將蘭芳請進自己房內,青桔便連忙泡茶抓瓜子招待。
茶是陳茶,口味發澀;瓜子還算是香脆可口。
到底是才挑上來的小丫鬟,能有什么好東西。
蘭芳抿了口茶,便擱下了,抓了把瓜子在手里,一邊嗑,一邊和青桔閑話。
等說得投機了,蘭芳便狀似無意地嘆道:“自打表小姐接了中秋禮單一事,便日忙夜忙,我們這些個近身伺候的,也是一宿一宿地陪著熬著。”
青桔笑勸道:“小姐們忙碌,咱們做下人總不能閑坐著。”
蘭芳聽這話頭,便知張溪近日也在忙著此事,遂笑著點頭道:“還是你說的有理。”
青桔不好意思地笑了。
蘭芳見狀,便順勢問道:“對了,小姐的禮單都整理好了嗎?”
青桔不疑有他,笑道:“這些都是蘭心姐姐在伺候的,咱們也不清楚。”
蘭芳沒問到答案,不免有些失望,卻也暗自松了一口氣。
她雖然伺候著表小姐,卻是英國公府的婢仆,幫著表小姐刺探小姐的“軍情”,總是不對的。
要她說,這樣的小事表姐妹之間原本可以直接詢問的,何必要弄得如此鬼鬼祟祟的?
蘭芳把手里的瓜子嗑完,拍拍手上的灰,預備起身告辭。
大不了沒完成任務被表小姐責罵一頓唄!反正也不是頭一遭了。
蘭芳這廂剛站起來預備走,就聽見外頭一陣人語歡笑。
聽得其中有蘭心的聲音,蘭芳頓時心里“咯噔”一下,連忙站了起來,準備好說辭,同青桔一同出了屋子。
兩人正好在庭中與蘭心相遇。
“你怎么來了?”蘭心一愣,旋即笑著招呼道,心里卻立即豎起戒備。
蘭芳笑道:“表小姐著我來傳話,說是近日府中早桂綻放,是否要舉辦個花會,邀請諸家小姐來府賞花小聚?”
說罷,朝后張望了一番,不見張溪的身影,暗暗松了一口氣,面上卻仍舊含笑問道:“你不是陪小姐一同出的嗎?怎么不見小姐?”
蘭心笑應道:“小姐去正房了。”
出必告,返必面。這是應有的禮節與孝心。
說罷,蘭心又笑道:“這些事情,找個小丫鬟跑腿兒就行了,倒勞動你親自跑這一遭。豈不是大材小用?”
打趣的話語,暗含試探。
蘭芳笑笑,敷衍過去:“什么大材小用?咱們做下人的,還不是主人怎么吩咐,就怎么辦差!
“難不成,小姐吩咐你傳話,你還能自恃大丫鬟的身份,不去不成?”蘭芳把話又踢給了蘭心。
她雖然是英國公府的世仆,但如今伺候的卻是表小姐,主人失了顏面,自己臉上又能有什么好看?
再說了,她和蘭心拿著一樣的月例,沒道理要受了對方調侃,卻還得忍氣吞聲。
蘭心無意與蘭芳計較長短,遂笑笑把這個話題給敷衍了過去,道:“此事我會稟報小姐的。”
蘭芳也無意多留,便笑辭道:“既如此,那我就先回去復命了。”
蘭心笑道:“我送你。”
說著,親自將蘭芳送出了青蘅院。
晚間,張溪回了院子,蘭心將事情稟明。
張溪笑道:“這個時候,她還有閑心舉辦什么花會?”
說罷,嘖嘖搖頭。
看母親那架勢,在重陽節之前,她們都別想著宴飲游樂了,乖乖跟著大嫂學習管家吧!
蘭心遲疑道:“奴婢看蘭芳那形容,只怕此話只是個借口…”
張溪一愣,旋即目光沉沉地問道:“你都查問到了什么?”
蘭心既然有此一言,想必提前已經問過院里的人了。
果然,蘭心將蘭芳進院后的一言一行都說了,末了,道:“青桔說蘭芳提了幾次中秋節禮單的事情。”
張溪聞言一愣,旋即笑嘆道:“安妹妹說我不肯服輸,看來緗妹妹比起我來也不遑多讓啊!”
兩人從小爭到大,誰都不肯先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