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到了五丈風。
劉季和劉秀早就親自迎在門下了。
一行人下馬下車,被劉季和劉秀請進店內。
五丈風占著一棟三間闊、兩層樓的臨街店鋪,一樓大堂接待往來顧客,二樓則用來接待貴客或是舉辦詩會之類。
至于張溪和黃宜安這樣的“自家貴客”,自然是在后院廳堂接待的。
不過因無關人員張瀾是打著“開眼界”的名號來的,劉季少不得陪著幾人在鋪子里轉了一圈。
張瀾有意與黃宜安多說幾句話,便指著壁上掛著的紙鳶問個不停。
劉季一開始還熱情作答。
等張溪也加入進來,并且把黃宜安也捎帶上了,劉季便極有眼色地閉了嘴。
他就說嘛,怎么從未來過的四少爺會突然心血來潮光臨五丈風,原來是追求姑娘來了!
老天,他今年究竟走的是什么運道,運氣簡直好到逆天!
先是有幸請來了黃宜安這個難得一遇紙鳶高手,一組“海清河晏”使得五丈風在慈圣皇太后的壽辰上大出風頭,力壓同行;順帶腳還把英國公府的嫡小姐也拉入團伙。
現在竟然連四少爺也來摻和一腳!若是黃宜安嫁給了張瀾,那五丈風豈不是與英國公府綁得更牢了?
這位黃小姐簡直就是他命里的貴人、福星!
劉季心潮澎湃,看黃宜安簡直如同看著一座金山,目光殷切灼灼。
直到張瀾瞥了他一眼。
劉季只覺心口刷刷中了兩眼刀,趕緊收回目光,并自覺往后退了兩步,離黃宜安更遠了些。
戀愛中的少年惹不起啊!
一行人把店里的紙鳶幾乎看了個遍,直到張池不耐煩地再三催促,大家這才進了后院廳堂,商量正事。
張瀾仗著看了一圈紙鳶的交情,自動列席。
劉季看了他一眼,被無視后,到底沒有開口攆人。
算了算了,春秋兩季的紙鳶排名榜也不算是什么大事,由著張瀾借機追求黃小姐吧。與泄露“商業機密”相比,顯然英國公府的支持更為重要!
劉季請過一回茶,客套幾句,便切入正題。
且說明緗和鄭玉煙一路出了英國公府,乘車徑直往城北的胭脂鋪子行去。
跟在后面的儲媽媽見了,不由地松了口氣。
眼見著馬車半路停在一個茶肆門口,明緗和鄭玉煙下車相伴走了進去,儲媽媽便吩咐車夫將馬車停在不打眼的地方,暗中觀察。
街邊人聲喧沸,各種叫賣聲不絕于耳,儲媽媽不便一直探頭查看,便吩咐車夫仔細盯著。
約莫兩盞茶功夫,車夫突然在簾外稟道:“馬車又往前走了。繼續追嗎?”
儲媽媽一個激靈,挑開車簾看時,果然見明緗乘坐的馬車繼續往北駛去。
“趕緊追上去!小心些,別讓人發現了。”儲媽媽連忙低聲囑咐道。
車夫應聲,一緊韁繩,馬車轆轆向北追了上去。
等到馬車駛出街口,明緗和鄭玉煙相伴出了茶肆。
“你怎么知道會有人跟著?”鄭玉煙奇道。
明緗沖著馬車消失的方向冷笑一聲,并未答話,只吩咐道:“咱們走!”
儲媽媽雖然也是她母親的乳姐,如今卻拿著英國公府的月例。儲媽媽調教出來的蘭芳等人,是會向著她這個表小姐,還是向著英國公府,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
所以她進堂稟報英國公夫人時,才會特地將蘭芳留在外面,由著她通風報信,正好上演眼前這出“金蟬脫殼”。
鄭玉煙看著明緗冷然的臉色,想到那日明緗得知張池在嘉福寺后山放生池遇見黃宜安時,發瘋時的可怖,便不敢再多問下去。
只是蹙眉擔憂道:“可蘭芳,不會跟儲媽媽泄露咱們的行蹤嗎?”
明緗冷笑反問道:“如果你是儲媽媽,你會讓蘭芳發現自己嗎?”
跟蹤別人的人,怎么會暴露自己!
既然不暴露,又怎么從蘭芳那里得知她們并不在車上?
鄭玉煙恍然大悟,堆笑稱贊道:“明姐姐果然算無遺策。”
被明緗借口走累了,支去城北買脂粉香膏的蘭芳,只怕得等到了地方,儲媽媽沒看見明緗,追上去問時,才知道自己被騙了。
而到那時,明緗已經成事了。
即便是英國公夫人出面,也改變不了結局。
想到黃宜安和張池這樁美滿的姻緣就要告吹了,鄭玉煙不由地心胸一暢。
她只是想借由明緗攀上英國公府而已,誰讓張溪并不大理會她呢?她也并不愿意為難黃宜安,可誰讓上次在英國公府,黃宜安與明緗交手要殃及她這條池魚呢?
如此,就怨不得她出手回擊了!
鄭玉煙暗暗寬慰自己。
“趕緊走吧!”明緗握了握拳,當先一步往南街行去。
茶肆不遠,拐過一條街,就有家租賃馬車的鋪子。
兩人雇了輛馬車,一路往城南的五丈風疾馳而去。
五丈風后院,比張池還微不足道的陪客張瀾,聽著對坐黃宜安條理清晰地擬出對于秋季紙鳶排行榜的各條建議,不由地暗暗欽佩。
沒想到黃小姐瞧著溫婉可人的,但論起生意經來卻如此果斷利落,著實是個不可多得的優秀的姑娘。
張瀾唇角微揚,稍顯凌厲的劍眉也變得柔和起來。
張溪在對面瞧著,忍不住抿唇偷笑,余光悄悄瞥了黃宜安一眼。
黃宜安卻正專心說著秋季紙鳶排名榜一事,一臉沉靜從容,無暇他顧。
張溪見狀暗自嘆氣,看來瀾弟想要俘獲安妹妹的芳心,長路漫漫啊。
“多謝黃小姐,劉季受益匪淺。”劉季拱手致謝。
鑒于黃宜安成了張家姐弟一致追捧的對象,劉季對她也愈發尊敬了。
借了勢的黃宜安對此心知肚明,卻并不排斥。
人生在世,誰不是在借勢或者被借勢呢?前世若不是李太后的庇護,只怕她也難得善終…
“劉少東太客氣了。”黃宜安還禮笑道。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不不不!能得黃小姐相助,實乃五丈風的大幸。”劉季拱手笑道,“若不是黃小姐錦心妙計,五丈風如何能在慈圣皇太后的壽辰上脫穎而出,并得到陛下御筆題詞——天下第一紙鳶。”
在座之人,除了張瀾,早已知曉此事。
因此劉季話一落音,其他人尚未如何,一直沉默的張瀾卻騰地站起來,雙目直盯著黃宜安,激動非常,有些失禮地急聲追問道:“‘海晏河清’的紙鳶壽禮,竟是你,是黃小姐想出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