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回頭,只見一個朝天鼻,招風耳的公子哥一臉戲謔地瞧著秦武。
秦武哼一聲,不咸不淡道:“這不是蘇檜公子嗎?”
江云看得出,這個豬鼻子公子分明和自家秦少爺極為熟悉,卻都虛偽稱呼對方為公子,顯然關系不好,便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不開腔。
只聽蘇檜微微一笑:“怎么,你也有興致到青堤游玩?”
秦武道:“怎么,你來得我就來不得?”
蘇檜緩步邁前,走到秦武跟前,臉上得意:“我來,自然是踏青尋靈感的,不知道秦大少來做什么?”他身后一個小廝連忙跟上。
秦武不屑道:“我當然也是尋靈感的!”
蘇檜聽完哈哈一笑:“你怕是對靈感二字有什么誤解吧?”
秦武知道蘇檜是在嘲諷他文字才學鄙陋,怒道:“你個象鼻子插大蔥裝豬,不就會吟兩句詩嗎?”
蘇檜聽得眼睛一瞪,忍不住道:“是豬鼻子插大蔥裝象!”繼而才冷笑一聲:“你這豬頭,跑著來無非就是看看姑娘,少侮辱靈感二字了!”
秦武哼了一聲:“誰…誰說的?誰說我看姑娘做不出詩文?”
蘇檜冷笑一聲:“哦,那可要聽聽你這豬頭的低作了。”
秦武不滿道:“什么低作?是高作!你有沒有文化?”頓了頓才道:“聽好了!”
“我在河邊看姑娘,姑娘對我笑啊笑。姑娘夸我大帥哥,我夸姑娘大美女!”
江云聽得差點笑出聲來。
果然,周圍許多姑娘和公子聽到秦武吟的詩,皆忍不住笑起來。
蘇檜哈哈一笑:“你是不是白癡?這也叫詩?”
江云聽蘇檜當面侮辱秦大少,他作為秦家下人,自然不能無視,更何況秦大少雖然草包,對他還是很大方的。自己還要在秦家混,在贖身之前必須好好巴結秦大少。
想了想便上前一步對秦武擠擠眼睛道:“少爺,那日您做的那兩句詩何不念給他們聽聽?”
這時,周圍許多公子小姐都注意到秦武和蘇檜二人,又見秦武一個下人出頭,便將目光聚到江云身上。
秦武微微一怔,正想問我前兩日作了什么詩?但江云已經轉過去。
江云目光看了一眼四周,微微一笑,朗聲吟:“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扶檻露華濃!”
這個世界歷史自秦便與華夏歷史分了界。這個世界沒有趙高胡亥,秦朝享國運四百載,歷史大江朝另一端滾滾流去,自然沒有后來的隋唐宋明,所以唐宋名詩佳句都可以隨心所欲地抄襲。
眾人頓時皆是一怔。
一些有才學的小姐公子細細品味一番,眼睛亮起。
江云微微一笑,開口道:“這兩句詩是我家少爺尋靈感所作,如何啊?”
秦武還未回過神來,見眾人都將目光看向自己,忽然反應過來,哈哈一笑:“不錯不錯,這首詩是我寫得。”說著給江云遞過去一個贊許的目光。
蘇檜自然死也不信秦武這個死胖子能做得出如此佳句,臉上有些掛不住,哼了一聲:“你從哪兒抄來的?有本事當眾再做一首?”
秦武哼了一身:“少爺我要尋了靈感才好作詩。”說著,便拉上江云往蘇煙湖走去。
蘇檜哼了一聲,也跟上前去。周圍那些公子小姐都覺有趣,便加快腳步也往蘇煙湖走去。
秦武忍不住小聲問:“江云,先前那兩句詩是你作的?”
江云嘿嘿一笑:“我抄的。”
秦武眼睛一亮:“你從哪兒抄的?也給我抄抄。”
江云微微一笑:“我都記在腦子里了。”
秦武哦了一聲,忽然皺皺眉問:“你抄的,那萬一露餡兒了怎么辦?”
江云胸有成竹道:“放心吧,不會的。”
走到湖邊,江云望了望蘇煙湖,心情大好。
蘇煙湖一片碧綠,視野盡頭是幾個湖心小島,湖上不少船只來往,一些公子小姐們坐在船上游湖,做沒做什么羞人的事就不得而知了。
此時天空清澈,偶有幾片薄云更添幾分寫意。春季陽光明媚卻不曬人,灑在湖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近處,湖邊是一片淺綠的白沙草坪,坪上已開出許多嬌嫩花朵。岸邊一排排柳枝新芽也是淺綠,若佳人腰枝一般在春風中輕輕搖曳。
許多公子小姐在岸上踏青游玩,或男男,或女女,或男男女女,或三三兩兩,或成雙成對,一派悠閑景象。
江云眼睛一轉,湊到秦武耳邊低語兩聲。
秦武眼睛大亮,露出喜色,“好好好!”
江云嘿嘿一笑。
秦武上下瞧了幾眼江云,心情大好,掏出塊銀子拋給江云,道:“不錯不錯,賞你!”
江云笑嘻嘻地把銀子揣入懷中。
蘇檜昂首闊步走到湖邊,傲然吟道:“絕艷東邊岸,蘇湖水枕煙。柳枝一以曠,流轉探騎閑!”
許多公子小姐聽完蘇檜吟詩,都微微點頭。蘇檜這首詩平仄押韻都極為工整,尤其一句“蘇湖水枕煙”寫得妙,恰當寫出蘇湖偶爾氣霧若煙的景色,下闕又寫游玩閑適之境,確實是一首不錯的五言絕句。
蘇檜也覺得這首詩非常不錯,輕哼一聲:“胖子,你可做得出來?”
江云微微一笑,湊到秦武耳邊低語幾聲。
秦武聽得眼睛一亮,繼而冷笑一聲看向蘇檜:“你這詩哪里是應景而作?分明是寫好了在這兒背誦。蘇煙湖上此時哪里有煙?又哪里有騎馬出游的官人?”
蘇檜眉頭微微一皺,暗想定是江云教他說的,便忍不住道:“你這奴才,哪里輪到你說話了?”
江云無辜地攤攤手。
秦武冷笑一聲:“這話跟他沒關系,是我自己想出來的。你不是要聽我作詩嗎?聽好了!”他早就按捺不住想要顯擺顯擺了,便也學那些風流才子一般,“噗嗤”打開折扇,輕輕念起:“亂花——漸欲…”
“亂花漸欲…”
秦武念了四個字忽然卡殼,漸欲半天也欲不出個所以然,頓時臉上露出尷尬之色,小聲對江云道:“后面是什么來著?”
眾人本來見秦武胸有成竹的樣子,都想好好聽聽他有什么高作,沒想到竟出了這么一出,頓時皆笑起來,公子哥兒們呵呵地笑,小姐們捂著嘴笑。
江云強忍著揍死這個豬頭的沖動,轉過頭道:“這樣的詩對我家少爺來說太簡單且太不值錢,所以做完就忘了。但我作為下人的自覺這兩句實在太妙,就給記下來了,你們且聽著!”
“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里白沙堤。”
白沙堤自然不是白堤,但蘇煙湖岸邊確是白沙草地,倒也貼切。
眾人都是微微一怔,先是好生細品一番,越發覺得妙極。這四句,恰到好處寫出此時蘇煙湖的景象,與蘇檜的一比,更顯得是當場所做。且無論意境上還是用詞考究上,都極為精妙,尤其那個淺和沒字,眾人下意識瞧瞧地上絨草,實在太過恰當。
只是,這幾句真是秦武作的?
秦武的草包名聲,在場多數人有所了解,若是秦武能作如此高明的詩句,那恐怕母豬也會上樹了。
于是,大家紛紛將目光瞧向秦武身邊那個相貌英俊,機靈無比的下人,暗自打量。
秦武嘿嘿一笑,“江云說的不錯,我只是忘了。”又轉而看蘇檜,得意洋洋道:“我這首亂花漸欲比你的破絕艷怎么樣啊?”
蘇檜太了解這個胖子了,他死都不信秦武能作如此高作,怒道:“你少在那兒裝蒜了,我還不知道你嗎!”
就在這時,一聲清冷的聲音在蘇檜耳后響起,頓時令他一個激靈。
“你還不嫌丟人嗎?我九歲寫的詩你也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