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摩昂飄身而起,繞著白龍尸體,在一根根巨大的天龍刺之間穿梭,企圖把這些天龍刺給拔出來。
每一觸碰,天龍刺上就放出許多金光劍氣,劍氣凌厲,連敖摩昂也不得不小心應對,才能不被劍氣所傷。
敖摩昂大怒,長嘯一聲,忽而化作一條銀背神龍,巨大的龍軀,比地上躺著的白龍尸體還要大上三分。龍軀一卷,尾巴就卷住一根天龍刺,盡管天龍刺上放出許多劍光,卻被龍身上的鱗片擋住。
可就在他剛剛要把這一根天龍刺拔起來時,另外三十五根天龍刺齊放光芒,猶如萬箭齊發,全都射向敖摩昂的龍身。
齊鶩飛在神識中聽到了金鐵交鳴之聲,叮叮當當,密密如急雨。中間夾雜一兩聲龍吟,猶如滾滾的雷聲。
要對付這萬劍之光,敖摩昂也覺吃力,不得不把卷住的天龍刺放下。天龍刺一放下,劍光倒也停了。敖摩昂就再次卷住,想要拔起,億萬劍光就再次發出。哪怕他龍身強悍,要連續承受這劍氣侵襲也是艱難,而柱子一共有三十六根。
敖摩昂不得不停下來,重化人形,嘆了口氣說:“不行,這天龍刺暗合法陣,圣人手法,我沒法破解。若要強行拔出,我拼卻這一身龍鱗,也許能辦到,但我三弟的玉龍身恐怕就要被毀了。”
齊鶩飛朝躺在地上的巨大的白龍尸體看了一眼,想象著它在一千多年的時光里,常常要經受這樣的萬劍穿身的酷刑,心下暗然。這三太子也正是受夠了苦。
“摩昂太子,也許,我能破解這陣法。”
齊鶩飛想起了孫真人教給他的天罡三十六針法,剛才看敖摩昂在天龍刺間游走,天龍刺劍氣發動的順序,和天罡三十六陣法暗合,或許這天罡三十六針法就是女媧娘娘傳下來的呢。
“只是我法力低微,就算破解了陣法,也無力拔出這天龍刺。”
敖摩昂眼睛一亮,問道:“你來破陣,我來拔刺,如何?”
齊鶩飛想了想說:“不瞞太子,恐怕是不太行的。你說過神女針只有一根,若是三十六根,只要找到陣眼,壓制其力,按順序拔出即可。但三十六針其實只是一針的話,破陣難度就大大增加,必須要一以貫之,一舉破之,不能分心分力,否則即便破陣,玉龍太子的身體也難免受損。”
敖摩昂有些失望,輕嘆了口氣,說:“算了,現在破陣,三弟的尸體我一時也不好處理。就讓他在這里安眠些時日吧,等你修行大成,有了取針之力,再來解救他吧。到時候別忘了叫上我。”
齊鶩飛點頭道:“那是自然,只要有那一天。”
“三弟!”敖摩昂眼中淚珠滾滾,悲聲道,“你現在這里委屈一陣,哥哥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他似乎不愿在這傷心地久留,說罷就當先向上浮去。
出了龍穴之后,齊鶩飛和敖摩昂反而沒什么話說了。二人一起檢查了一下入口處的法陣,確定沒有破綻,就到了海面。
海面之上,海風徐徐,海浪輕輕拍打著礁石,遠處茫茫,夜色籠罩這大海,幾座小島在夜色中若隱若現,頭頂是幽暗的天空,星光模湖。
兩個人立在海礁之上,沉默片刻之后便相互告辭,各向西東。
齊鶩飛心里明白,敖摩昂是敖摩昂,不是小六子,所謂兄弟,也只是在龍潭底下說說罷了。他能答應幫自己去天庭說話,就已經達到預期了,不能把全部希望押在這位太子爺身上。不過以后和西海龍宮的生意往來應該會順暢很多,只要過了眼下的難關,嶺西鎮的貿易一定會興旺發達。
他一路向東,沒有回盤絲嶺,而是徑直去了納蘭城。
春月樓一如既往的熱鬧,春月樓的酒也一如既往的香。
春月玉手托著酒杯,斜靠在二樓的窗前,看著窗外的夜色發呆。這里的夜色倒是和西海之上不同,天上明月如鉤,地上煙鎖重樓,長街浸潤在夜色里,漫漫的燈火一路延伸,隨著視線的遠去而逐漸昏黃,最后與夜色融為一體。
月光受美人之邀,照進酒杯,在濃厚的酒中閃爍,彷佛迫切的想要去觸摸舉杯者的紅唇。
窗外的長街上,逛夜街的人群熙熙攘攘。春月的眼神一亮,在人群中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背著手,慢悠悠地走著,時不時停下來,在路邊的美食店里買上一大包好吃的。
春月不禁莞爾一笑,這家伙一路走來,也不知買了多少好吃的放在身上。真是干啥都不忘了吃。
她轉過身,出了房間,對服務員吩咐道:“讓后廚做幾個好菜,送到樓上,齊先生來了,就直接帶他到我的房間。”
說完,便邁著春風般的步伐上樓去了。
齊鶩飛見到春月的時候,酒菜都已經準備好了。春月笑著問他:“你一路上買了多少美食,我春月樓的飯菜不夠你吃么?還是覺得我這里的東西不好吃?”
齊鶩飛說:“都是帶回去給山上的人吃的,我現在是食不甘味,就算是王母瓊宴,也吃不下呀。”說著把一塊肉塞進嘴里,嚼得滿嘴流油。
春月看著好笑,問道:“什么事能讓齊真人食不甘味?”
齊鶩飛已經知道魯燕是勾陳的人,并且和勾陳的關系非同一般。她是百花仙子直接托付給勾陳的,也就是勾陳養大的,某種意義上來說,相當于勾陳的養女。而魯燕又向他透露過,春月和她是一伙兒的。也就是說,春月的背后站著的,也是勾陳大帝。
勾陳的地位比敖摩昂要高出很多,甚至比整個四海龍宮的力量更大,假如勾陳大帝愿意幫他,眼前的難題就迎刃而解了。
齊鶩飛看著春月出神,他今天來的目的在此,但他不想出言相求。春月曾經拉攏過他,那時他還不知道春月背后是誰。如今知道了,自然也有些動心,可齊鶩飛卻不愿意在這時候投靠過去。
要投靠,也不能在情勢危急,身處低谷時投靠,那樣的話,以后又如何能抬起頭來?
而且,他如今的身份已是一教之尊,萬教信條便是萬類平等,以此凝聚起來的人心,若知道自己為了保命投靠了勾陳大帝,人心便散了。
所以,齊鶩飛沒有第一時間來找春月,而是先見了廣力,在大致確定了對手的決心和底牌,又獲得敖摩昂的保證之后,才來春月樓碰碰運氣。
他更希望通過合作的方式,獲得一個雙贏的局面。你幫我,我也幫你,但我絕不做你的走狗。
春月目光炯炯,看著齊鶩飛,等了半天,終于嘆了一口氣,說:“你還是不肯服輸。”
齊鶩飛舉起酒杯,一飲而盡:“人生不快意,不如一醉死。”
春月說:“我知道你不怕死,但好死不如賴活著,何況你的前程似錦。”
“不,”齊鶩飛打斷道,“我怕死,怕的要死!但如果活得不自由,母寧死。”
“不自由,母寧死…”春月喃喃重復這句話,神色變換,看向齊鶩飛的目光卻復雜起來。“觀你過去行事,謹小慎微,我以為你會服軟,沒想到…”
齊鶩飛道:“對人服軟,無傷大雅,頂多就是丟點面子,我不在乎面子,所以我可以對人服軟,但是對天,我卻偏偏不能服。我若服了這個軟,天道就不再是我想要的天道。若天非天,道非道,那我苦苦修行為了又是什么?”
春月不禁愣住,沒想到齊鶩飛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一時竟無言以對。
齊鶩飛哈哈一笑,說:“算了,不說這些,還是喝酒吧,良辰美景,都在這酒中。”
春月舉杯相陪,卻始終眉頭緊鎖,她的心里一直在回蕩著齊鶩飛剛才說的那些話。
對誰都可以服軟,偏偏對天不服。
這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不自由,母寧死…
若天非天,道非道,那我們苦苦修行的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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