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鶩飛看著眼前那一團動彈不得的魔物發呆。
原本他以為,這種東西出現肯定會驚動五莊觀的人,萬壽山可是號稱仙界的圣地,怎么能沾染了魔氣呢?那不是打鎮元大仙的臉么!
可是等了半天了,連個人影都沒。齊鶩飛不禁懷疑,這里到底是不是萬壽山,難道走錯地方了?
他狠了狠心,決定把這東西放了。
舍不得鞋子套不著狼,把這東西放了,魔氣散開來,你五莊觀總不能再不來人處理了吧?
真要是還不見人,齊鶩飛也認了。大不了回去唄,就當來旅游散心了,反正徒弟葉問天已經找著了,至于獅駝嶺宗門大會的屁股怎么擦,讓上面的人頭疼去唄。
這東西他也不能帶回去,殺不死、煮不爛的玩意兒,總不能老拿繩子捆著。而這根能放出五色光芒的繩子,他是一定要帶回去的,這種等級的寶物他可舍不得丟在這里。
想到這里,他就讓老狗帶著葉問天后退千里之地,然后默念咒語收了綁在血魔身上的繩子。
他是做好了準備的,隨時準備隱身加水遁跑路,防止被魔反噬。不過因為手里有一根神奇的繩子,他也不是很怕,大不了再給它捆上,所以他沒有馬上就跑。
他想象著那東西失去了繩子的束縛,必然會立馬現出魔相,原本生機盎然靈氣充沛的世界立刻就會染上一片死氣,失去了生機。那樣,如果這里是五莊觀的地盤,五莊觀的人就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不管了。
可他沒想到的是,繩子收了回來,那東西卻并沒有魔性大發,反而只是呆呆地待在那里,身體輕微的波動,像一個由墨水凝成的球。
齊鶩飛有種奇怪的感覺,他總覺得這東西在看他,觀察他,就好像鄉下的小孩乍然見到一個城里人那樣的好奇。
如果對面是個人倒也罷了,但此物十分虛幻,并無實質,被一團虛幻的不存在的東西這樣看著,任誰都會覺得別扭。
“你到底是個什么東西?”齊鶩飛倒不是真想尋回什么答案,只是不自覺地問了這么一句,算是脫口而出,相當于“臥艸,啥玩意兒!”差不多。
可是那東西忽然動了,仿佛在回答他的話似的,虛幻之氣在蠕動,慢慢地就化作了一個人的模樣,只是并無色彩。神念感知轉化成影像,依然是一團黑糊,就像一尊黑色的雕塑。而且這雕塑正由藝術家的手在雕琢,越來越生動,盡管沒有色彩,形體卻十分靈動,五官也越來越清晰。
齊鶩飛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真就罵了一句:“臥艸,啥玩意兒啊!”
這分明不就是他自己么!
然后,他就聽見那東西也說了一句:“臥艸,啥玩意兒啊!”
齊鶩飛傻了。
這特么是什么鬼,玩我呢!
想起在七絕山戰斗的時候,這東西和旺財戰斗時,也變成了旺財的樣子。齊鶩飛有點明白了,這是個善于學習的魔,它也許沒有自己的屬性,或者是埋在地下太長時間了,忘了自己是什么東西,因而見到什么就學什么。
假如是這樣的話,它豈不是世上最好調教的魔?
齊鶩飛開始動起了小心思。若是能調教好一只魔,把它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那好像也挺好玩的。
不過這事兒風險可就大了。終究是一只魔,而且是實力強大的魔。齊鶩飛也只能想想,不敢來真的。萬一玩脫了,他的這輩子以及盤絲嶺上的一切可能就都毀了。
“你是誰?”齊鶩飛試著問。
“你是誰?”那東西也如是說。
“我叫齊鶩飛,你叫什么名字?”齊鶩飛又問。
“我叫齊鶩飛,你叫什么名字?”那東西也答。
齊鶩飛不再說話了,他知道不管自己說什么,這東西都會原樣復制。它壓根不知道齊鶩飛在說什么,甚至可能都不明白語言本身這件事。
當齊鶩飛沉默的時候,那東西也沉默了。齊鶩飛一動不動,它也一動不動。
此時如果有人經過,就會看到兩個模樣一樣的人面對面站著,其中一個是黑色的,像另一個的影子,只不過影子是平面的,而它是立體的。
立體的影子!
我的影子!
齊鶩飛悚然一驚。
老黃狗等了許久不見齊鶩飛,便折回來看,看到齊鶩飛面前站著另一個齊鶩飛,也是吃驚,汪汪地叫了兩聲。
這兩聲狗叫似乎驚醒了那個“影子”。它的身體一陣扭動,也變作了老狗的樣子,也汪汪地叫了兩聲。
老黃狗嚇了一跳,往后彈射了一大步,驚恐的叫著:“汪汪!汪汪…”
那東西也往后一跳,叫著:“汪汪!汪汪…”
齊鶩飛忽覺得有趣,哈哈一笑,過去摸摸老狗的頭,說:“不用怕,它是你的影子。”
老狗茫然不知何意,低頭看看,影子明明在地上,對面那個又是什么影子?
此時的魔卻不再學他,身體扭動變化,就分作了兩團,一個依然是狗,一個又變作齊鶩飛的樣子,伸出手來,摸摸另一個自己的頭,發出笑聲:“不用怕,它是你的影子。”
老黃狗看得直吐舌頭,可他一吐舌頭,對面那個也吐舌頭。老黃狗總覺得自己在照鏡子,看著那條黑糊糊的狗,吐出黑糊糊的舌頭,他就覺得自己也是黑糊糊的樣子,滿嘴黑牙,黑舌頭…反正丑爆了!
齊鶩飛說:“旺財,你先走,去保護問天,別讓問天出了什么事兒。”
老黃狗答應一聲,轉身就走。
對面的魔也學他們的樣子,一個說話,一個轉身就走。
齊鶩飛叫旺財走,也是想看看那東西會怎么學,是分出一半來跟著旺財去,還是如鏡像一半往相反的方向跑。
但它卻并沒有跟著去,而是愣在那里,仿佛在思考什么。接著,狗的身體就和人的身體融合在一起,也不再維持齊鶩飛的樣子,融成了一團。
然后,齊鶩飛就聽到了它的聲音:“你是誰?”
齊鶩飛確定,這一次,它不是在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