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鶩飛穿著斗篷在黑暗的巷子穿行。冷清的鬼市里空無一人,這讓齊鶩飛有些不適應,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暗中盯著自己。他警覺起來,改變了方向,以極快的速度拐進了另一條巷子,然后隱去了身形。
一塊斑駁的墻皮從巷子一邊的老墻上脫落下來,在即將跌落地面的時候忽然彈起,變作一個人的模樣,從巷子這頭穿到那頭,東張西望了一番,隨后又貼到墻壁上。
齊鶩飛看得清清楚楚。這是一種十分高明的隱術。雖然比不上隱身,但通過變化之術與環境融合,尤其是能隱藏法力波動,逃過神識的查探,一般修行人不注意很難發現他。
齊鶩飛看了看左右的巷子,除了夜風在這里穿行,空無一人。他不明白這人潛伏在這冷清的鬼市里干什么。
可以肯定的是,這人不是針對他而來的,因為他除了和春月及趙夕陽會面之外,一直都處于隱身狀態,更不可能有人知道他會來鬼市,這是他行程中臨時加出來的,連陸承和兩位師妹都不知道。
令他隱隱有些不安的是,這隱術看起來不像是某個門派傳承下來的法術,更像是軍方偵查部隊使用的潛伏術,經過特殊的訓練,無論底子里修行的是何種功法,都可以練成這種潛伏術。這會是軍方的人,還是仙盾局的人?可不管是誰,他們盯上納蘭城鬼市干什么?
齊鶩飛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因為此刻,整個鬼市,只有鐵牛的鐵匠鋪還亮著燈火。
難道鐵牛被盯上了?
他在鬼市里轉了一圈,一共發現了五塊這樣的“墻皮”。分別分布在五個不同的方向上,而這五個方向,正好把鐵牛的鐵匠鋪圍在了中間,也就是說,無論什么人從哪個方向進入鬼市去鐵匠鋪,或者從鐵匠鋪出來,去往哪里,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齊鶩飛不動聲色,進入通往鐵匠鋪的那條短巷。這條巷子里也有一塊墻皮,而且他能感覺出,這家伙比外面那幾個要強一些。
鐵匠鋪的門開著,門簾縫隙里透出燈光,沒有叮咚的打鐵聲,說明鐵匠在休息。
在閃入鐵匠鋪的那一刻,借著挑起門簾的機會,齊鶩飛才現出身形,這樣無論里外都看不出破綻。里面的人看來就是一個人挑起門簾走進來來,而外面人則只會看見門簾動了一下。
鐵牛就坐在桌子邊,坐得端端正正的,像一尊石像。他那健碩的肌肉就好像雕刻出來的一樣。桌子上放著茶,不過已經涼了。
“難得看見你不打鐵的樣子。”齊鶩飛把斗篷掀開說。
鐵牛坐在那里一動不動,說:“我要關門了。”
“關門?是因為最近鬼市太冷清,沒生意了嗎?”齊鶩飛想當然的以為是這樣,便安慰道,“這只是暫時的,會好起來的。你要是想休息休息也無妨,出去旅旅游,過個十天半月的回來,這里就又是以前那樣的熱鬧光景了。”
“不會再回來了。”鐵牛說。
齊鶩飛愣了一下,問道:“為什么?”
“魚潛在水里久了,總要浮出水面透口氣。”鐵牛說,“可是浮起來,就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沉下去了,說不定就成了別人的盤中餐。”
齊鶩飛好像聽懂了。他早就知道鐵牛是隱居的高人,這一手鍛造法器的絕活兒放到哪個名門大派都是要被奉為上賓的。齊鶩飛還曾想過要把他請去盤絲嶺,當個技術總監什么的,只是一直沒機會開口,現在好像時機到了。
“魚可以浮起來,但總要有個方向,找準個出路。順風順水,大江大河,甚至可以直躍龍門。要是沒個方向,到了淺灘,可不就進了漁人的簍子了嗎。”齊鶩飛說。
鐵牛看了他一眼,說:“龍門在哪里?何況躍了龍門又如何,真龍也只在海里伏著,還能翻了天?”
齊鶩飛吃了一驚,這話從鐵牛嘴里說出來顯得極不尋常,不像是一個大隱于市的煉器高手的話。他過去只以為鐵牛有一手煉器的絕活,也許曾經是哪個門派內的煉器大師,因為犯了錯被逐出山門了,就躲在了這里。現在看來沒那么簡單。
“翻不了天,但可以自由自在。”他說。
鐵牛輕輕哼了一聲,說:“這天底下哪來的自由?…行了,既然來了,也不讓你白跑一趟,你今天又要做什么,算是我的關門生意吧。”
齊鶩飛就把天絲鯪鯉甲和那片金魚鱗片拿出來,說:“幫我修復一下,順便看看這魚鱗能不能加上去。”
鐵牛接過魚鱗放在手里瞧了瞧,贊嘆道:“好東西!比你原來的鯪鯉甲可強多了。只有一片嗎?”
“只有一片,能煉化在一起嗎?”
“可以。不過這東西一晚上完不成,但我天亮前就得走了。”
“沒關系,東西你帶走,多少錢,我先把定金付給你。等你什么時候完成了,我再上您那兒去拿。”
“我都不知道我要去哪兒,你上哪兒去拿?”
“你不知道要去哪兒?”齊鶩飛大為驚訝,“那你干嘛那么急走?好歹先想好去哪兒再走。”
鐵牛說:“再晚就走不了了。”
齊鶩飛想起外面的“墻皮”,心道果然那些人是針對鐵牛而來。看來鐵牛自己也早已察覺,因此才準備離開。
他早有招攬鐵牛之心,既然鐵牛無處可去,何不把他帶去盤絲嶺?雖然從外面的“墻皮”來判斷,鐵牛得罪的人不一般,讓他去盤絲嶺固然可能帶來大麻煩,但人才難得啊!
自從陸承上了山,盤絲嶺的事業蒸蒸日上。齊鶩飛和陸承在一起久了,也感覺被吸了腦似的,仿佛沉埋的野心被野火點燃了。而他也逐漸接受了自己是萬教教主的身份,也知道師父絕非常人,收他為徒更非偶然。收攬天下英豪,重振萬教,也似乎成了他的使命。
他此時不提便錯失了良機,就說:“鐵兄,我那里地方倒也還算開闊,開個鐵匠鋪綽綽有余。既然你無處可去,不妨先去我那里小住一陣。我正有心想要弄一個法器加工廠,想請你去做個技術總監,不知你意下如何?”
鐵牛微微皺了下眉,說:“你要我替你打工?”
齊鶩飛連忙搖頭道:“不,是合作。到我山上的,我都視如兄弟。鐵兄這么好的技術,我哪有臉請你去打工啊!”
鐵牛沉吟道:“你那里地方真夠大?”
齊鶩飛說:“也不算很大,就是有幾座山而已。”
幾座山…還而已?
鐵牛忽然抬起頭,看著齊鶩飛說:“有一樁大買賣,不知道你敢不敢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