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臉有些白,略顯凌亂的紫黑色頭發斜掛在額頭遮住了半邊眼角,手里提著七星劍,搭配這一身有點古樸的浪人衣服,看上去倒頗有幾分海外劍士的風采。
趙夕陽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十分陌生。
“這是我嗎?”他有些不敢相信,總懷疑面前不是一面鏡子,而是一扇時空之門。那不是自己的鏡像,而是站在時空之門里的另一個人。他甚至能感覺到那個人的呼吸,那個人的心跳,以及那個人的心情。這些都不屬于他,包括現在他正在輕輕捋頭發的小動作,都是屬于另一個人的。
“毫無破綻!”站在他身后的春月驚嘆的說,“連神態舉止都變了。”
“可是,這還是我嗎?”趙夕陽轉過身來,看著春月,“我變成這個樣子,你還會接受我嗎?”
春月笑了:“你呀,總是想那么多。我喜歡的是你的靈魂,你現在只不過是多了一張人皮面具,里面又沒有變,我怎么就不能接受了呢?”
“那么…我就這樣出去?”
“對呀,就這樣出去。”
“我終于可以走出去了!”趙夕陽有一些興奮,又有一些擔憂。
“你不但要走出這間黑暗的屋子,你還要走出囚禁你靈魂的禁區,放開你的心胸,從此你將換一種人生,海闊天空!”春月用眼神鼓勵著他,“從今天開始,你不但可以走出去,你還將成為納蘭城的風云人物。”
“但是,我的實力卻不足以支撐我成為那樣的人物。”趙夕陽略有幾分沮喪的說,“我只是狐假虎威。而且我不知道等會兒能不能演好我的角色。”
“實力不夠,就努力一些,讓你的實力變得足夠!”春月說,“相信我,你能做到的!”
趙夕陽緩緩抬起手中的七星劍。劍身如銀河流水,浮泛著點點星光。劍身的一面刻著七個星點。以神識去觀照,就仿佛手里握著七把劍。
趙夕陽法力不高,但不代表他眼力不好。他家學淵深,于劍道研究也頗深,一眼就看出這把得自財神的劍是世間難得的寶劍。
劍身如鏡,映照出他那張令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臉,但他的眼神中卻多出了幾分堅毅之色。
趙夕陽揮了幾下劍,劍光流轉,滿室生輝。隨即把劍收起,毅然轉身而出。
春月看到他的神態和步伐,便知道趙夕陽終于走出了心的陰霾。
這一切,都要感謝那個此刻正等在外面的男人。
她緊緊跟在趙夕陽身后,來到密室外間。
齊鶩飛和小雪正坐在那里等著他們。
看見趙夕陽出來,齊鶩飛上下打量了幾眼,笑道:“不錯,毫無破綻,你這樣以后我都認不出來了。”
“齊先生,您放心,我絕不會在你面前用此面具使用假身份。”趙夕陽拱手道。
齊鶩飛說:“這我并不擔心,我擔心的是你駕馭不駕馭得了這張面具以及這個新的身份。明白接下來我們要去做什么嗎?”
“明白。”
“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趙夕陽鄭重的點頭。
齊鶩飛看著趙夕陽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確認他眼中的堅定之色并不是臨時偽裝出來的,才點點頭,然后看向春月,笑道:“老板娘,你可放心讓他跟我走?”
春月說:“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放心過。”
她又看向趙夕陽,趙夕陽也正看向她。二人四目相對,久久凝視,卻誰都沒有說話。千言萬語都在這目光之中了。
齊鶩飛知道他們都準備好了,便穿上斗篷,然后對小雪說:“走吧。”
小雪嚇了一跳:“啊?我也去嗎?”
齊鶩飛說:“去,當然要去。那個把相思湖畔的石榴樹連根崛起的人還活著,他一直在貴人莊監視你住的地方,你不想去看看?”
小雪咬了咬牙說:“好!我要去看著他死!”
春月非常羨慕。她也很想去,但現在正是鬼市最熱鬧的時候,萬一有人來春月樓找她,她卻不在,再加上今晚齊鶩飛和趙夕陽所做的事情必會流傳開來,那就很容易引起人們的懷疑了。所以她只能懷著羨慕之情,目送著三人離開,并在心中默默的祝福他們。
趙夕陽御劍而飛,齊鶩飛帶著小雪緊隨其后。
齊鶩飛看得出來,趙夕陽御劍的時候有些生硬,除了對這把劍還不熟悉之外,他的劍道功底的確是不夠的。但是他御劍的方法卻又有其獨到之處,顯然他家學的道法十分高明,只可惜他這幾十年來太過荒廢了。希望他從此以后真的能夠振作,用加倍的努力,把過去荒廢的時間彌補回來吧。
三人很快就到了貴人莊。
趙秉坤正坐在客廳里看電視。不過電視機并沒有接入任何臺的電視信號,而是一個被分成九宮格的監視畫面。九幅畫面分別對應著冬月和小雪所住的兩幢別墅周圍的場景。有任何人進入這兩幢別墅,都會被他發現。
不知道為什么,趙秉坤今晚有些心緒不寧。他以為是自己假冒財神所帶來的緊張感還沒有過去。但財神已經來過,今晚的計劃一切順利,照理說這種緊張感早就應該消失,可是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任何原因。
他靜靜地坐在那里,看著電視中九幅定格不動的幽暗的畫面。
其中一幅畫面中出現了一個人,帶著黑色的四方斗篷,遮住了他的面貌。
趙秉坤立刻警覺起來。
那人忽然站定,回過身來,面向鏡頭,靜靜地站著。從監控畫面中看上去,就像一個幽靈。
接著,幽靈伸出手,朝他豎起了一根中指。
趙秉坤騰的一下站起來。他不確定這人是誰,但至少有一點他知道,自己的監控措施被人發現了,而且這人很可能和冬月有關。
他正思考著是出門去攔截還是繼續通過監控觀察的時候,監控中的人突然消失了。
趙秉坤嚇了一跳。
因為那人并不是以什么身法閃出畫面之外,而真的就是那樣憑空消失在畫面之中的。這個監控鏡頭非常清晰,而且是廣角,拍攝的范圍很大,身法再快也不可能逃過趙秉坤的眼睛。
真的像幽靈一樣!
趙秉坤心慌慌的。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一個修行人,居然會懷疑并害怕幽靈,說出去簡直是個笑話。可趙秉坤現在的確是有這種感覺。
叮咚!
門鈴響了。
這么晚了,肯定不會是送菜的。
趙秉坤提起劍,走過去,從貓眼里往外窺視。他看到兩個人,其中一個穿著斗篷,另一個則是紫發白面的年輕人,手中提著劍,頗有幾分劍士的風采。
看到那把劍,趙秉坤放下心來。
這張臉他沒有見過,但他見過那把劍。那是財神的武器。他曾親眼見財神用過。只是不知道為什么今天提在手里。
趙秉坤打開門,又多看了一眼,確認的確是那把劍,才恭敬的說道:“當家的,你怎么回來了?有要緊事嗎?”
他一邊說,眼神瞟向旁邊穿著斗篷的人,想起了監控畫面中的那個豎起中指的幽靈,不覺皺了皺眉。
財神沒有說話,直接就往里走,穿斗篷的人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后。
趙秉坤關上門,也跟了進去。
進了客廳,剛準備在沙發里坐下來,趙秉坤忽然就愣在那里,仿佛石化了一般,眼睛緊緊盯著監控畫面。
畫面中,那個幽靈又出現了,還是站在剛才的位置,一動不動,對著鏡頭豎著中指。
然而就那么一瞬,又消失了。
趙秉坤嚴重懷疑自己看花了眼,又連忙去檢查監控,可是查了一遍發現沒有任何問題。
“當家的…”趙秉坤有點心虛,總覺得今晚的事情有些不對。“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財神沒有說話,而是舉起了手中的七星劍,唰的一下劍尖直抵趙秉坤的心口。
趙秉坤嚇了一跳,卻沒敢躲開。他很清楚,財神要殺他的話,他根本躲不開。
可是財神這一劍刺來的時候,他卻又感覺到不夠凌厲,就好像財神受了重傷,或許是只使用了半成功力。
“當家的,這是怎么回事?”他問道。
“你做的好事!”財神的劍尖又往前送了送,扎破了趙秉坤的衣服,刺到了他胸前的肌膚。
趙秉坤想抵抗,但終究還是沒有勇氣。而且他并未從財神身上感覺到決絕的殺意。以他對財神的了解,如果自己真做錯了什么,此刻已經死了,財神絕不會跟他講什么廢話。
“當家的,我實在不明白!如果我做錯了什么,請當家的明示!”
“回頭看看你后面是誰。”
趙秉坤低頭看了一眼抵在心口的劍,才小心翼翼的轉過頭。
他看見那個穿斗篷的人,緩緩的把頭上的斗篷摘下,露出一張白凈嬌小的臉。
“是你!”趙秉坤不知道小雪叫什么名字,但監視了她這么多天,當然認得她是誰。也正是趙秉坤把小雪和齊飛見面的事情報告給財神的。
小雪的出現讓趙秉坤直覺得不對,對面前的財神的身份產生了懷疑。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因為那把劍刺入了他的胸膛。
但趙秉坤并非等閑之輩。在整個麻將會中,除了財神,也許只有東風的實力超過他,別的人他都不放在眼里。所以他才能夠如此從容的假扮財神和端木成見面。
當劍尖刺入心臟的時候,趙秉坤已經完全確定眼前這人不是財神。因為財神的法力絕不會這么弱。如果是財神出手的話,自己此刻恐怕沒有任何力量進行反抗。
他迅速調集全身的真氣,護住心臟,肋骨間的軟組織變得如金屬絲一般堅硬纏繞住了七星劍的劍刃。
對面的劍刺到一半,現在已經不能再前進分毫了。雖然這是一把寶劍,但只刺入了心臟兩寸深,對趙秉坤來說不算致命。
他的法力還在。以他的判斷,眼前這個人的實力也就是在二品和三品之間,正常情況下,接不住他全力一擊。
現在,他只需要在護住心臟的同時,全力反擊,相信對方立刻就會被他反殺。
趙炳坤眼中露出了殺意,一翻手,手中便多了一把短刃。
然而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到了一絲寒冷,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這寒冷來得極其突然,他差一點丟掉了手中的刀。
他感覺到有一把冰做的刀正抵在他的后心上,和前面這把劍相互呼應。
從后背傳來的寒意越來越濃。
一身的法力再也難以凝聚,不得不全力去對抗這股寒冷。
但就這么一分心,面前的假財神手中的劍便又前進了兩寸。
趙秉坤吐出一口鮮血。
他有些不甘心,沒想到真正的殺招在他的身后。
太大意了!太大意了!
這個女人既然能從財神手里逃出來,必然有幾分本事。面前的假財神應該就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好讓女人施展這詭異的一擊。雖然他到現在還沒弄明白,這突來的寒氣到底是什么法術。
他艱難的轉過臉,看向身后的女人。他以為女人此刻必拿著一把結冰的寒刃刺向他的后背。他還有反擊的機會,至少是跟對手同歸于盡的機會。
讓趙秉坤沒想到的是,女人就站在離他五步開外的地方,什么都沒做,就好像發生的這一切與她無關。
這是怎么回事?
女人沒動。
那這徹骨的寒冷是哪里來的?
為什么還是感覺有一把刀貼在自己的后背?
人無法看見自己的后背,除非靈魂出竅。
而此刻趙秉坤所能做的,也只有靈魂出竅了,因為前面那把劍已經刺穿了他的胸膛。
趙秉坤當機立斷,在還沒有咽下最后一口氣之前,就準備靈魂脫體而出,從這里逃出去。
但是他這個念頭剛起來,刺入他胸膛的那把劍身上的七個星點就發出了刺眼的光。
這光一分為七,化作了七把小劍,刺入了趙秉坤身上的七處大穴,封印了他的靈魂。
趙秉坤感覺自己就像在一座沒有出口的迷宮里四處亂撞,每一條都是死胡同,每一條胡同口都有一把劍等在那里。
法力不強,但劍術高超,恰到好處的利用了這把劍本身的威力。
趙秉坤絕望了,他看著面前的假財神,睜大了眼睛,張開滿是鮮血的嘴,顫聲問道:“為…什么…?”
他聽見虛空中一個聲音響起:“為那些被你掘斷了根的石榴樹報仇!”
“什…什么…?”
趙秉坤感覺自己越來越虛弱,周圍的聲音越來越模糊。
“你是誰?”
“百搭!”
這是趙秉坤聽到的最后兩個字。
接著,便是永久的沉淪進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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