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將會經營了那么多年,根基深厚,要想連根拔掉,或者將其中的勢力化為己用,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最關鍵的是財神太過神秘,現在還不知道他是誰。再加上一位天使,看上去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齊鶩飛發起狠來,管你什么天使不天使,就算你是玉皇大帝,要動你老子也是要動你的。只不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一朝拔劍,必要血濺五步。
他心里已經想好了計劃,因此并不急著去找財神或者那個什么天使,越是著急,越容易出錯,必須要思慮周祥,把準備工作做足,做到萬無一失。冬月已經不在了,再怎么著急,也不可能讓相思湖畔的那些石榴樹重新活過來。
今天晚上把該做的事情做掉,明天照常回虹谷縣,如果調令到了,就去嶺西鎮上任。反正端木成那邊已經說好,他會想辦法逼財神現身。這件事情齊鶩飛不擔心他們不盡心去做,除了對他們家族本身有益之外,還在于財神把主意打到了金圣宮娘娘遺物的頭上。他相信端木家族必然是有所察覺的,否則不至于因為幫會勢力的擴張而那么緊張,甚至引起了新上任的城隍司長秦玉柏的察覺。
另外還有一點,不管是要等財神,還是打天使的主意,齊鶩飛都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也就不能在自己公開來納蘭城的這段時間做這件事。
離開咖啡館以后,齊鶩飛又轉回了春月樓。
今天他三進春月樓,讓春月十分驚訝。
齊鶩飛并沒有耽擱,直接問春月:“你那位朋友的照相機還在不在?我想借來用一用。”
春月露出為難的神色。
齊鶩飛說:“為難的話就算了。”
春月一咬牙,說:“你到包廂里坐著,等我半個小時。”
齊鶩飛說:“也不用包廂了,每次我一來就獨占一個包廂,不太好。我就在大廳里坐著吧,叫他們給我來碗粉絲湯就行了。”
春月點點頭,跟服務員吩咐了一聲,便匆匆上樓去了。
齊鶩飛并沒有跟上去,就在大廳里坐下來,等著服務員給他上了一碗粉絲湯,慢慢的吃著,順便整理思緒。
春月上樓后就進了密室,然后又通過密道離開了春月樓,到了他們的秘密據點。趙夕陽就躲在那里。
“要借我的相機?借去干什么?”趙夕陽大聲問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春月說,“人家只說借,一臺相機而已,我難道還要追根刨底的問他借去干什么嗎?”
趙夕陽有些不忿,怒道:“他一句話說借你就要借?這是我的相機,你怎能慷他人之慨!”
春月說:“你這相機不是他幫你找回來的嗎?現在人家想借去用用而已。”
“借去用用而已?!”趙夕陽越發憤怒了,“你明知道這并不是普通的相機!”
“那人家也許只是想拍個照呢?”
“騙鬼呢!拍個照拿手機拍不就行了?就算需要用到相機,他連付洪生都能說殺就殺了,對他來說弄一臺相機還叫個事兒?要用我這個相機,說明他早就知道了這相機的用處。”不知道為什么,趙夕陽竟然嫉妒起來,咆哮完了又自言自語地說起來,“他還真是個天才,這相機我玩了兩年多才完全掌握它的功能和使用方法,這還是在有人教我的情況下,他竟然自己就弄懂了?”
說著說著,他的嫉妒心便越來越重,弄得心浮氣躁,臉上的憤恨之色也愈發嚴重。
“是你教他的對不對?你心里早就有他了對不對?所以他一句話要借相機,你就跑來借。那他一句話要和你…”趙夕陽忽然語氣一窒,臉上復又悲哀起來。
“只是借個相機而已,你不用想那么多吧?”春月心里忽然有了幾分厭煩,“你現在是怎么了?一點點小事情就能讓你歇斯底里,過去那個對我發誓要從此發奮,勵志自強的趙夕陽呢?那個口口聲聲說無論我做什么都會不離不棄,一輩子呵護我的趙夕陽呢?”
趙夕陽抱著頭蹲下來,一言不發。
春月唉的嘆了口氣,也陪他蹲下來,說:“我知道這些日子住在這幽暗的空間里把你憋壞了。你的資質不差,只要心無旁騖,境界上升的空間還很大。我本以為讓你一個人待著,我不在你眼前出現,可以讓你的心靜下來,就當是閉關了。沒想到你會如此暴躁。也是我不好,考慮得不周到。我答應你,以后經常過來陪你。”
“真的?”趙夕陽抬起頭,像個孩子一樣露出天真的眼神,“不是為了給他借相機故意敷衍我?”
春月被他氣笑了:“有那個必要嗎?在你心里我要是這種人,你又何必喜歡我?雖然我身不由己,身陷淤泥之中,但我的心又何嘗不是潔潔如蓮呢!”
“可是他那么優秀,我確實是個廢物。我配不上你!”趙夕陽又低下了頭。
“你為什么總是那么不自信?”春月很想抬手抽他一巴掌,可她只是肩膀動了一下,終究沒有抬起手來。“要說配不上的話,那也是我!連我都沒有自暴自棄,連我都還懷著希望,你怎么就如此墮落了呢!要不是我了解你,前段時間我們又一直在一起,真以為你被惡魔勾走了魂魄!拿出你的志氣來吧,我們相互扶持著,不管未來的路多苦多艱難,總還能走下去,總還要活出個樣子來!”
春月說到這里便再也說不下去了,心頭忽然升起一絲悲哀。
兩個人就那樣沉默著,在狹小的密室里,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片刻,春月嘆了口氣,站起來拖著無力的腳步緩緩走向門外。
“等一下。”趙夕陽不知何時也站了起來,手里拿著相機,“拿去給他吧。”
春月臉上露出了笑意,不是因為趙夕陽終于肯借相機了,而是她感覺到了眼前這個男人正在從長期的頹喪中慢慢走出來。也許還要走很久,但能向前一步,總比一步都不走要好。向前走,就有希望。不走,就只能慢慢沉淪。
“你在這里好好修行,別浪費了你們老趙家遺傳給你的天資。論血統,你可比你那位仙盾局的遠房叔叔離天上那位真正的財神爺近多了。只要你努力取得一點成績,將來必能出人頭地。”
趙夕陽不知是受了鼓舞,還是在為自己剛才的表現感到慚愧,臉色有些潮紅,對著春月用力的點點頭。
春月也回以點頭,便轉身走了。走到門外時剛要關門,就聽趙夕陽又叮囑道:“讓他小心著點,別把相機弄壞了。”
“知道啦!”春月回頭朝他嫣然一笑,又做了個鬼臉,半是答應,半是嗔他不放心自己。
而趙夕陽竟看得癡了。
這一笑,如春日暖陽般融化了他心中的冰雪,在荒蕪的心漠中綻放開燦爛的繁花。他想起自己還是個少年的時候,在廣寒宮花園里的匆匆一瞥。廣寒仙子那令百花失色的容顏在他幼小的心靈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許多年以后,當他第一次見到春月,便想起了那張臉,并從此一見傾心。
他本出身望族,世代修行。當今執掌昊天銀行的財神爺趙公明便是他們祖上。他家雖是旁系,但就像春月說的,論血親,他比那個遠房叔叔趙鐸正統多了。
他的曾祖父原本在天庭任職,是正兒八經的天官,可惜后來因為同情魔教而遭貶謫下界成了一名謫仙,從此開始家道中落。后來魔教覆滅以后,憑借著家族關系,或許是看在那位財神爺的份上,天庭曾一度有重新啟用他曾祖父的打算。可惜的是,后來查明曾祖父的夫人,也就是趙夕陽的祖奶奶,竟然是魔教妖女。這一下無異于晴天霹靂,對他們家是毀滅性的打擊。曾祖父和祖奶奶為了不禍及家人,自殺而亡。從此以后他們家算是徹底敗落了。
他的爺爺因為受了打擊,一蹶不振,連修行都放棄了,整日飲酒作賦,倒成了南贍部洲頗有些名氣的一個落魄文人。他的父親卻恰恰相反,一心想著重振家門,仗著頗有幾分天資苦心修煉,卻因為急于求成而最終走火入魔,死于天雷之下。這似乎更證實了他們血脈之中隱藏了魔教妖女的基因。
趙夕陽自然沒有見過他那位頗有些傳奇的曾祖父和被自己的父親罵的狗血淋頭的祖奶奶。不過他小的時候,爺爺還沒有去世。那時候還有趙家人來照拂他們一二。因此,他也得以有機會偶爾去一些神秘仙境。
但那時候實在太小了,他根本不記得到底去過哪里,又見過哪些人。唯一一次讓他印象深刻的就是在廣寒宮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老祖宗趙公明,也是支撐他們整個家族的大人物。
那是老趙家的一次家族聚會。除了趙公明之外,還有那三位傳說是他妹妹,卻從不說自己姓趙的三霄娘娘。不過當時的趙夕陽還很小,站的離他們也很遠,所以并不太記得他們的面容。他們也肯定不會記得在龐大的家族人群最末次的位置上那個有些緊張又有些莫名興奮的小男孩。
所以讓趙夕陽對此次聚會記憶深刻的并不是這些高高在上的趙家人,而是那刻骨銘心的冷落,并由此而產生的深深的自卑。
他記得爺爺在角落的位置上一個人喝悶酒,父親幾次努力擠進前方的人群中和人打招呼,卻無人理睬,最終憤然而回。他記得來之前爺爺就說不想來,來了平白受人的冷眼。父親卻堅持要來,說這是難得的機會。可最終的結果卻如爺爺所料,父親除了憋了一肚子火之外,別無所得。趙夕陽一直覺得,父親后來走火入魔,和參加這次聚會有莫大的關系。
廣寒宮的樣子他已經記不清了,他只記得百花殿中的花開得很美。當時無聊的時候,他就在那里數花。他隱約記得好像真的有一百種花,每種都不一樣。而讓他真正記憶尤深,在凄冷的心頭撒下一粒溫暖種子的,正是廣寒仙子的絕世容顏和無意中對他那溫柔一笑。
趙公明確實有幾分本事,不但把家族聚會開在了廣寒宮的百花殿,連廣寒仙子也親自過來祝賀。
廣寒仙子出場的時候,彩云朵朵,仙樂飄飄。她帶著滿身桂花香氣進入百花殿中,一時間便令百花失色。當她從百花間穿過時,不知是發現了那個角落里的小孩,還是什么別的原因,總之是突然之間回眸對著趙夕陽笑了笑。
這一笑,讓趙夕陽仿佛觸了電。他呆呆的站在那里,大腦和身體之間瞬間失去了聯絡,所有的神經元都停止了工作,只有心臟在那里兀自怦怦的跳,就像一個慌亂的死囚想要逃離囚困他的牢房。
很多年以后,他依然能回想起那一刻的每一個細節,并因此而感到心驚肉跳。直到有一天,他見到了春月。他以為自己遇到了自己命中的廣寒仙子,這個名字里帶有一個月字的同樣比花還要美的女人便是他一生所求之偶。
趙夕陽這庸庸碌碌的一輩子仿佛突然之間有了希望,他那因自卑而永遠壓抑著的胸腔突然打開,他的頭頂永遠陰沉的天空也突然云開霧散,見到了久違的陽光。
在那以后,趙夕陽擁有了一段人生中難得的快樂時光。所以盡管他知道了春月的神秘身份,盡管見到了那許多不為人知的骯臟交易,他依然愿意為了春月而付出一切。
直到他發現,無論他如何努力,春月身邊永遠都不乏比他優秀的男人,那種與生俱來的深深的自卑就像入冬后的冰雪一般重又覆蓋了他的心。尤其是當身份暴露以后,他連最喜歡的攝影也不能做了,只能幽閉在這狹小的空間里,每天像犯人一樣等著有人給他送飯來。
有很多次,他想到了死。就像他那個喝醉了酒一頭栽落江心的爺爺,像他那個走火入魔終究在天雷中化成焦灰的父親。
什么家族的榮譽,什么莫欺少年窮,全都如煙霧一般,毫無意義。唯有廣寒宮里那百花之色開在他心里,唯有廣寒仙子的回眸一笑,叫人魂牽夢縈。但如果就這樣死了,卻總有一絲不甘。曾祖父也是自殺而亡,但好歹是和自己的愛人一起赴死的。
趙夕陽對這位從未謀面的曾祖父有著極其復雜的感情。有時候他會恨,如果不是曾祖父同情魔教,并且娶了一位妖女為妻,他們家又怎會落到今天這地步?有時候他又很羨慕,至少他有所愛之人能夠生同衾、死同穴,一生無憾。還有那么偶爾的片刻,他是佩服自己的曾祖父的。敢愛敢恨,敢做敢當,能放下天官不作,放下富貴不享,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愛自己喜歡的人,這又是何等的逍遙自在!
都說神仙逍遙,可神仙真的逍遙嗎?神仙就沒有紛爭嗎?
他記得小的時候,父親總是苦口婆心的勸爺爺重新振作起來,可爺爺卻只知道喝酒。每次喝醉了,就胡話連篇。他常說:“修仙修仙,修個屁仙!你們修的根本就不是仙,也不是道!仙是逍遙的,道是自在的。你看看你們,天天逼著自己吃這個,練那個,殺這個,爭那個,哪個逍遙了?哪個自在了?不能逍遙自在,算屁個仙!就算你坐到玉皇大帝的寶座上,跟凡間那些軍閥官僚又有什么區別?還不如我這個糟老頭子呢!”
每到這時候,父親就會面紅耳赤的說不出話來,仿佛喝酒的是他,而不是爺爺。
趙夕陽已經記不清自己具體是什么時候到西牛賀州來的。反正爺爺和父親死了以后,他就隨著母親顛沛流離。母親改嫁了好幾次,但終究沒有遇到一個真正愛她的丈夫,最后抑郁而終。
趙夕陽雖然出生在修行世家,但可能是受到爺爺的影響,沒怎么學過家傳的道法。父親曾逼著他修行,但實際上他連筑基都沒有完成。看到爺爺和父親的那個樣子,以及想到那位曾經做過天官的曾祖父最后的下場,他對修仙毫無興趣。若說有那么一絲念想,就是覺著如果修成了仙,或許將來還有機會去廣寒宮,見一見那位廣寒仙子。
但他也很清楚,這是奢望。廣寒仙子不是誰都想見就能見的,即便是天上的仙官也是如此。當初那一面,全都是自家那個牛逼的祖宗趙公明的面子。
所以他從沒有在修仙這件事情上振作過,相比較而言,他更喜歡攝影,將人間美色都記錄下來,并在心中存著一份期盼,人世間那么大,總有像廣寒仙子那么美的人吧!
當然那時候他還沒有手中這臺神奇的相機。至于這臺相機的來歷,卻又是另一番奇遇,也是他重入修行之門的機緣。
但他與修行依然并不怎么在意,倒是對這臺相機愛不釋手,視為珍寶。
所以春月說齊鶩飛要借相機的時候,他有種極強的抵觸心理。就仿佛兩樣他最珍惜的東西忽然間都被齊鶩飛奪走了似的。他的表現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長久的自卑帶來的不安和焦躁。
可是當最后見到春月臨走時那回眸一笑,他心頭的冰雪在一瞬間融化了,希望如春草般復生,陰霾一掃而空,光明又降臨到他心間。
看著狹小陰暗的密室,趙夕陽決定,不能再躲下去了。
不能辜負了春月的期待!
不管多么艱難,還是要活出個樣子來的。為了春月,也為了自己。
必須要走出去。
必須要做點什么…
推薦都市大神老施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