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亮了,承影劍顯影的時間已過。
殺劍訣的威力如何,至少黃昏之前是不可能試出來了。
老黃狗還在窩里呼呼大睡,任齊鶩飛怎么叫也叫不出來。
齊鶩飛無奈,只能獨自一個人站在晨曦中不停體驗殺劍訣的劍意。
他假想著面前的敵人,手握無形之劍,不弓不馬、不丁不八地站著。
集中意念,心無旁騖,只剩下一個念頭——殺!
一股殺意從心底升起,也從四面八方涌來。
他感覺自己就是一把劍。
盡管這時候不是承影劍顯影的時候,也無法引動天地殺機,但殺劍訣所起劍意依然足夠強大。
齊鶩飛一劍斬出。
他感覺到身體猛地一空,全身的精氣神在一瞬間奔涌而出。
劍氣無形,殺意滔滔。
可惜沒有真的目標,這殺氣和劍意都消失于虛空之中。
齊鶩飛也隨之頹然,仿佛生了一場大病,再沒有半點力氣。
果然是只能用一劍。
一劍不成,就只剩下等死了。
一般的法術也好,武術也罷,很難把自己的全部力量一次性放出去。
法力再強大的人,傷害也是持續性輸出的,并不能一次把所有法力輸出完,除非元神自爆。
就好像拳擊運動員,一拳就是一拳的力量,你不能一拳把身體的力量都打出來。
如果有那樣的拳術,很難有人抵擋得住。
當然,如果這一拳你沒把人打趴下,那接下來你就只剩下挨打了。
承影劍的殺劍訣,就是這樣一種劍術。
齊鶩飛的法力,就在剛才揮劍的一剎那,隨著殺意劍意涌出去了。
而且這一劍,耗光的不僅是他的法力,還耗光了他的力氣,耗光了他的精神。
八千多法力啊!
就算上品地仙,一劍也未必能劈出八千多法力來。
加上精神和肉體的力量,加上承影劍本身的劍氣,這一劍的威力可想而知。
這還不是晝夜交替的時候。
如果在承影劍的影子顯現,借助天地殺機,這一劍又將是怎樣的威力呢?
“旺財,今天黃昏的時候陪我練劍如何?我給你買肉吃!”
狗窩里鼾聲如雷。
齊鶩飛進入鏡中世界,泡在太極池中。
這一次,法力恢復有點慢,因為精氣神消耗太多了。
好在鏡中無歲月,力氣恢復以后,外面依然還是清晨。
齊鶩飛又練習了幾遍殺劍訣。
他總覺得自己殺意太顯,殺氣這樣濃烈,真要遇到高手,對方先發制人,自己可能來不及完成這樣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劍。
劍是隱藏的劍,殺意也要隱藏起來,趁敵之不備,一擊殺之,這樣才是真正的殺招絕招。
多練習了幾遍之后,殺意果然內斂了一些。
但他還不滿意,就一直練,一直練。
練著練著,忽聽得身后蘇綏綏的聲音:“齊哥,你在這里練了半天了,今天不上班嗎?”
齊鶩飛這才發現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
“糟了,要遲到了!”
他想起今天要上班的,謝必安和范無咎都在醫院里躺著,三隊就剩他一個人了。
“反正都遲了,還是先吃早飯吧,都快涼了。”
“你剛才怎么不叫我?”齊鶩飛說。
“我看你練得專心,怕打擾你。”蘇綏綏說,“齊哥你剛才練的什么功夫?看著像劍術,又不見你拿劍,就反反復復一個動作。”
齊鶩飛就問:“你感覺怎么樣?”
“起初時殺氣凜冽,還把我嚇到了,后來就慢慢好了,神氣內斂,不過揮手時還是殺意太盛,我站在你身后那么遠都能感覺到。”
齊鶩飛很滿意,攤開手掌,說:“我今天得了一把劍,學了新劍術。”
蘇綏綏看著齊鶩飛手里的劍柄,先是疑惑,隨即吃驚,最后露出喜色,道:“恭喜齊哥,得此異寶。”
“哦?你認得這把劍?”
“不認得,但能猜出來。此劍只有劍柄,不見劍身,劍意殺氣又如此強烈,必是商天子三劍之一。”
她抬頭看了眼天空,“現在是白天,不會是宵練,不知是含光,還是承影?”
齊鶩飛對蘇綏綏刮目相看,頓覺自己孤陋寡聞,見識竟然不如一只狐貍。
不過想到眼前這只狐貍是來自軒轅墳的九尾金毛狐種,能修到現在的程度,不知已經歷盡多少春秋,便又釋然了。
“是承影。”他說,“你知道商天子三劍?”
“上古名劍,聽說過。”
“那你說來聽聽。”
“商天子三劍,也叫帝王三劍。關于這三把劍的來歷,有許多傳說。
有人說這三把劍是天地人三圣皇所有,伏羲執含光,黃帝執承影,神農執宵練;
也有人說三劍都是羲皇所有,后來傳于神農,神農傳黃帝,黃帝傳顓頊,顓頊之后天下為之爭。
還有人說三劍分別為堯、舜、禹三帝之佩劍。”
蘇綏綏說著莞爾一笑,“都是傳說,當不得真的。劍在齊哥手里,還是齊哥跟我說吧。”
齊鶩飛說:“我只是偶得,卻不知它的來歷。依你剛才所說,此劍與上古圣皇有關,怎么會叫‘商天子三劍’呢?”
“因為這些都是傳說啊,誰也不知道真假。而三劍被世人所知,則是從商朝開始的。
據說商帝天乙得到此三劍,在滅夏之戰中,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后來三劍成為商朝鎮壓國運之寶,傳給殷商歷代帝王,所以才叫做商天子三劍。”
齊鶩飛奇道:“既然是商君鎮國至寶,怎么沒聽說在封神大戰中拿出來用過?”
“據說封神之戰前,三劍就丟失了。帝辛勇力無敵,即使沒有三劍,也罕逢敵手。商之亡在氣運,而不在武力。”
齊鶩飛敏銳地注意到,蘇綏綏稱呼紂王為帝辛,這不符合一般人的習慣。
“你知道得真多啊!”
“我…”蘇綏綏低下頭,“活得久,自然聽說的事就多,我…是不是太老了?”
齊鶩飛笑道:“修仙之人,說什么老不老的。”
蘇綏綏卻幽幽地道:“像我這樣的,真有成仙的希望嗎?只怕越修下去,越不容于天。”
齊鶩飛明白蘇綏綏在擔心什么。
妖類沒有仙權。
只要修行人還把“斬妖除魔”掛在嘴邊,動不動“替天行道”,妖類就沒有好日子過。
世上的壞人不見得比壞妖少,有時候想想,妖多敗類,是不是也是人逼的呢?
當然,齊鶩飛只為自己身邊的妖打抱不平,比如蘇小狐貍,比如盤絲嶺上這些可愛的小動物們。
對于深山老林里那些蠢得要死,或者一身毒,動不動就吃人的妖怪,他是沒什么好感的,遇上了該殺還得殺,該掙的功德還得掙。
但他不能跟小狐貍說這些,只好安慰道:“天道是公平的,好好修行,做好你自己就行了。”
“我也知道天道公平,但總覺得自己微渺,天道高高在上,恐怕看不見我。”
齊鶩飛說:“想那么多干什么,只要你在黃花觀里待著,天道也不能欺負你。”
蘇綏綏莞爾一笑,說:“那若是天劫降臨,齊哥你可要幫我扛著哦!”
齊鶩飛一愣,忽然想起像九尾狐這樣的妖精,如果不去妖籍登記,不能參加專門為妖類準備的仙試,那唯一成就天妖的機會就是渡劫。
現在還有天劫嗎?
也許,她每生出一尾,都是在渡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