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琰瞪著他,仰頭將杯子里的酒飲盡。
這是他活了二十六年過的最窩火,最鬧心的一個年。
“哈哈哈!”白宇揚爽朗笑起來。
侯琰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擱,“你閉嘴。”
“行了。世界這么大,我們的緣分這么深,良辰美景,新年有美酒,別生氣了。”白宇揚去拿酒瓶,給他杯子里滿上,“看來,你對我妹妹是真的動了真心啊。”
侯琰一說起這個,就有些生無可戀,“她就是鐵石心腸,完全不惦記我半分好。”
“是是是,你堂堂侯家矜貴的侯小爺,不去吃喝玩樂,對我妹妹鞍前馬后,又是當司機,又是做保姆的,確實是難得的情種。”白宇揚感嘆著,“既然我妹妹不惦記著你半分好,那你換個人不就好了?別說是都城了,就算是華國,或者海外,想要你侯小爺溫柔以待的人,多了去了。她們一定會對你感恩戴德。”
一開始聽著還算正常,可后面的話越聽越不是滋味。
侯琰眸底浮現出戾氣,“白宇揚,你這是大過年的,想見血是不是?”
白宇揚淺笑,“我這不是體諒你嘛。”
“你這是在試探我。”侯琰整個人的氣質陡然變得陰沉。
“我就那么一個妹妹。”白宇揚依舊溫文爾雅。
兩個站在一起就是一幅十分養眼的畫面的人,一個陽光明媚,溫柔和煦,一個陰森可怕,戾氣十足。
似天上的謫仙和地獄的鬼神相遇,氣場強大,在彈指間,就可能翻了這天。
彼此都沒有讓步,白宇揚笑容下是赤裸裸審視,侯琰則目露狠意,如同被挑釁后在暴躁邊緣的雄獅。
最終,還是白宇揚先松下來,“行了,對你的感情生活,我多少有點了解。當然了,不管你以前的感情生活是真是假,既然現在跟我妹妹有了婚約,那么可別讓我發現你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即便是拼了命,我也會讓你后悔招了她。”
還是那樣的溫和,翩翩公子般,溫潤的聲調卻似千斤大錘一般,十分有分量。
越是溫和的人,從來不經意發怒。若真的發怒了,那必將是漫天的怒火。
侯琰輕哼一聲,“你這條命,還是留著吧。”
硝煙四起的氣息終于平靜了下來。
友好的喝著酒,眼神也終于不那么犀利了。
“你來干什么?”侯琰冷漠致極。
“來看看你。走的時候,氣好像不順。”
提起這個,侯琰就覺得酒有點辣喉嚨,“我送她的東西,她都不要。你送給她的,她二話不說就接受了。”
區別對待!
可氣。
“我說了,我是她哥哥。你還只是個見不得人的未婚夫。”白宇揚又得意的翹起了嘴角。
侯琰瞪著他,“你別逼我。”
“是是是。”白宇揚不逗他,“她不要,你就給她攢著。等以后,一并給她一樣的。”
“這哪能一樣。現在給她她不收,說明她沒有想著接受我。”侯琰又煩躁起來了,“她現在下意識的在排斥我,哪還能談將來。”
從認識她開始,挫敗感就忽高忽低,但從來沒有消失過。
白宇揚瞧著他無計可施的模樣,忍俊不禁,“她要真在排斥你,就不會讓你去家里照顧我媽了。她呀,至少給你機會了。”
“我要的不僅僅只是這點機會。”
“呵,那你真的很可能一點機會都沒。”
侯琰閉了嘴。
他知道真的有可能,一點機會也不給他。
“行了。來日方長,是真心的,總會打動她的。”白宇揚對他舉杯,“祝你早日成為我名正言順的妹夫。”
“…”侯琰氣呼呼的,拒絕跟他碰杯。
白宇揚笑起來。
喝了兩杯酒,就聊起了別的。
畢竟,白宇揚很多年都沒有在都城,有些事情,他也沒有出手處理過。
他的工作,不允許他跟都城這邊的家人聯系太頻繁。
所以,姜自明為了給趙如心的病湊錢,在姜家受了苦,他都沒有辦法來搭把手。
想想,他這個當兒子的還真是失職。
他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查到他不在的這段時間里,姜家和姜自明,趙如心發生的事。
包括姜宛白住在姜家發生的事情。
“宛白是想把姜家搞亂,讓他們狗咬狗啊。”白宇揚很是佩服這個妹妹,做起事來,真是一點也不含糊。
侯琰想到那個嬌弱的女孩,心底更多的是無奈,“很多時候,我都想幫她一次性解決了,她卻要一點點的擊潰他們。”
“我贊成她的做法。一刀致命對于他們來說,太痛快了。”白宇揚品著酒,悠然自得。
“浪費時間。”侯琰很不爽。
早點把那幫人解決了,把其他時間留著給他倆培養感情不好嗎?
本來相處的時間就不多,還要把寶貴的時間用在別人身上,不爽。
白宇揚知道他那點小心思,“這對于你來說,也是好事啊。要不是有這些事,你怎么在她需要的時候,及時伸手?若是連這些事都沒有,那你可真的是沒有機會了。”
侯琰想了想,好像也對。
至少現在,她并不拒絕他在這些事上給予的幫助。
“你這次回來,是不打算走了?”侯琰把話題轉移到他身上。
提起這個,白宇揚的臉色難得有些凝重,“想過回正常人的生活。”
侯琰微挑起了眉,“應該。”
“我的事,你別跟他們說。”白宇揚幾分懇請。
“你都說要過正常人的生活了,那些過去,也沒有必要再對誰提。”
“謝謝。”
“不客氣,你是我大舅哥,應該的。”
白宇揚無奈的笑道:“你還真是時時刻刻都在賣人情。”
“有這層裙帶關系,你不覺得更放心嗎?”這是今晚,最舒暢的時候了。
白宇揚站起來,搖搖頭,“那你可得好好的對我。”
“好走不送。”
“小氣。”
白宇揚走后,侯琰也沒有再喝酒。
把姜宛白退還給他的卡,鑰匙,都鎖了起來。
終有一天,他會把一切,包括他自己,重新交給她。
確實是沾了姜祎卓的光,老爺子知道白宇揚回來了,竟然在十五那天,叫他回家里吃飯。
才翻了這個新年,姜自明夫妻就踏進姜家兩次了。
這是十六年來,第一次有這樣的殊榮。
姜自珍一家也來了,出國巡演的了幾個月的周雅寧坐在那里,全程與其他人無交流。
在她看來,有了姜祎卓這個私生子,姜婉婷的表面風光上,也罩了成灰。
這一次,比起新年第一天,姜自珍更加的珠光寶氣。
進來的時候,姜宛白就注意到了,車庫停著一輛最新款的賓利,那車,最少是五百萬起步。
姜自珍之前,可還是租著房子住呢。
不止換了新車,身上戴的項鏈耳環,手鏈,提的包,身上的衣服,不管哪一件,都是名牌。
全身加起來,也是七位數。
短短半個月的時間,這身價就這么高了,姜宛白確實有些懷疑。
一改初一時的勢同水火,今天倒是和諧了很多。
只是林素素那堆滿笑容的臉,格外的假。
那也沒有辦法,有老爺子在,她只要想穩坐她現在的位置,只有故作大度。
吃了飯,老爺子難得跟白宇揚聊起了一些海外的事。
白宇揚是姜自明在姜宛白失蹤后從孤兒院領養回來的,從小都很乖,很聽話,也很懂事。
小時候,老爺子不待見姜自明夫妻,但偶爾還是會見見白宇揚的。
后來,白宇揚上學了,老爺子對姜自明夫妻越來越不滿了,也不再見白宇揚。
再后來,白宇揚出國了,跟老爺子的交集就越少了。
如今,那個小孩兒長成了小伙子,瞧著那張臉,那氣質,又在國外這么多年,老爺子多多少少還是待見的。
這天,吃了午飯不說,還被留下來吃了晚飯。
“宛白,年過完了,就該留在家里了。”老爺子終究還是說了一句不太招人喜歡的話。
不管是姜自明趙如心,還是姜自強林素素,都不滿。
姜宛白倒沒有什么,乖乖點頭,“是。”
“姐姐留下來了。哇,好棒!”姜祎卓穿著新衣,高興的跑到姜宛白身邊,是真的很開心。
姜宛白將他抱住,輕輕的點了點他的鼻子,“真的這么開心嗎?”
“當然了。”姜祎卓就是很喜歡她。
這一天,除非老爺子叫到身邊,他都黏著姜宛白。
要說起來,他的親姐姐姜婉婷,可都沒有她受親睞。
姜宛白輕撫著他的頭發,“我會一直住在這里的。”
“真好。”小孩兒拍手,歡喜得不得了。
這一幕,落在姜婉婷的眼里,她隱隱有些嫉妒。
雖然她不喜歡這個會搶了她優勢的小孩子,可說到底,她才是他的親姐姐,為什么他會那親近姜宛白,而不是她?
“行了,你們都回去吧。”老爺子對其他人下了逐客令。
姜自珍睨了姜自明一眼,拉著周雅寧,走了。
姜自明和趙如心則面帶憂色的看向姜宛白,他們舍不得她。
她一個人在這個家里,如履薄冰,怎么能跟這些心思深沉的人周旋啊。
“爸,媽,我們回去了。”白宇揚一手攬著一個人的肩,笑著說:“爺爺他們都該休息了。”
白宇揚知道他們在擔心什么。
其實,也只有他們在擔心。
他們不知道,這是姜宛白自己想留下來。
否則,她有太多的機會和借口離開。
“爸,媽,哥哥,我送你們。”姜宛白放開姜祎卓的手。
姜祎卓又拉住她,仰起頭,“姐姐,我也要送叔叔,嬸嬸,還有哥哥。”
姜宛白有些為難的看向了老爺子。
姜祎卓是個懂事的孩子,立刻甜甜的向老爺子征求同意,“爺爺——”
那軟糯又帶著撒嬌的聲音,輕易的就讓人心軟。
“去吧。”老爺子點頭。
“姐姐,我跟你一起送。”姜祎卓開心的不得了。
“好。”
幾個人走出姜家,到了車子邊,趙如心就焦急的拉住姜宛白的手,“好端端的,怎么又讓你留下來了?”
“媽,沒關系的。”姜宛白拍拍她的手,“我很好。”
“在這里,怎么能好?”這些天日子過的太好,她都忘記姜宛白還會留在姜家。
姜宛白看了眼正拉著白宇揚的姜祎卓,小聲說:“媽,我有我留下來的理由。所以,別擔心。”
“你…是想留下來?”趙如心聽明白了,很意外。
“嗯。”姜宛白點頭,看向姜自明,“爸,哥哥如果要去公司的話,就讓他去。公司日漸擴大,您需要有信得過的幫手。”
姜自明應了聲,“你哥明天就去公司。”
“哥,付航是我的人。”姜宛白也提醒了白宇揚一句。
白宇揚對付航不太了解,他問過侯琰,侯琰也沒有去查過他,只說那人是姜宛白信任的人。
甚至,對他的信任度,目前來說比他倆要更強。
“放心。”白宇揚說:“外面冷,你們回去吧。”
“是是,趕緊回屋去。有什么事,就跟我們說。我們不用你擔心,有你哥在。”趙如心明了她的心意,稍微放心一些。
“好。”姜宛白牽起姜祎卓的手,“我們回去吧。”
“叔叔,嬸嬸,哥哥,再見。”小家伙很禮貌的一一揮手。
“乖。回去睡覺了。”
姜宛白牽著姜祎卓進了姜家,白宇揚才帶著他們驅車離開。
正月,陽光透過層層云霧,暖意十足。
不像寒冬臘月那般,就算是有陽光,卻暖不到心里。
姜宛白陪著姜祎卓在花園里曬太陽,小家伙蹲在地上看蛐蛐。
這小孩子在姜家悉心照料下,都長得白白胖胖的了。
從他到姜家后,他就再也沒有發過病。
老爺子很看重他,什么都會給他最好的。
姜家曾經的掌上明珠和希望,如今比她好不了多少。
“姜小姐。”譚娟走過來,柔聲叫著她。
姜宛白側過臉,瞧著那容貌,那鼻梁和嘴唇,和趙如心竟然有七八分相似。
她友好一笑,“譚姨怎么還這么稱呼我?聽起來,格外的生分。”
“媽媽。”姜祎卓歡快的叫著譚娟。
譚娟走過來摸了摸他的腦袋,“自己玩。”
隨后,站到姜宛白的面前,“我是個外人。”
“譚姨可別再說這樣的話了。不然爺爺知道了,還以為你別有用心呢。”姜宛白看了眼旁邊的椅子,“坐吧。”
譚娟坐下。
她三十多歲,自認為閱歷不淺,可她在這個年輕的女孩面前,會如此的拘謹和緊張。
“祎卓的身體,會好起來的。”姜宛白目光溫柔的凝視著那小男孩。
“上天眷顧。”譚娟看著兒子,壓在她心上的石頭總算是輕了些。
姜宛白抿唇,“譚姨,在姜家的生活,可還算如意?”
譚娟立刻警惕起來,不知道為何,她總覺得這一切都沒有那么簡單。
“怎么了?”姜宛白一臉訝異,“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嗎?”
“姜家的生活,是我不敢想的。”她小心翼翼的斟酌之后再回答。
姜宛白笑了笑,“有什么不敢想。人吶,不怕得不到,就怕不去想。心里有了念頭,老天都會幫忙的。你看,現在祎卓的病也得到了控制,用不了多久,他就再也不用受病痛的折磨了。你呢,也不用像以前那樣辛苦,做那么多份工作,還是要精打細算才能夠勉強在這座城市生活下去。”
譚娟坐在她的身邊,隔著一米遠的距離,她卻感覺到來自于這個比她小十多歲的女孩子帶來的壓力。
“你為什么要幫我?”譚娟又一次問了這個問題。
從那天看到那些照片和資料的時候,她就知道,那次相遇不是偶然。
那天她說的話,都是意有所指。
這世道沒有白吃的午餐,她不信這一切都是無條件的。
姜宛白看著玩的正興起的姜祎卓,“難道,這不你所想要的嗎?”
“是。但這一切,讓我心里沒底。”莫名其妙得來的,怎么能安心?
晚上,她覺都睡不好。
“祎卓是姜家的孩子,是伯父的兒子,爺爺的孫子,怎么會沒底呢?噢,我知道了。你是覺得名不正,言不順吧。”
姜宛白側過臉,在她眼里看到一閃而過的希冀,“那有關系。都已經到了這一步,剩下你想要的,只要爭取就好了。憑著你這張臉,再有祎卓,你只要稍微上點心,這個家的女主人,不就是你嗎?”
她如此肆無忌憚的在姜家說這樣的話,聽得譚娟心驚肉跳。
不時四處看,很怕被人聽到了。
她怎么敢?
譚娟深呼吸,心臟砰砰跳,說這種會被打的話的人,卻笑靨如花。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或者說,你這樣做,對你有什么好處?你想在我這里得到什么?”譚娟很怕,臉色都變了。
她壓著聲音,低聲發問。
隱約覺得,她不懷好意。
這是姜家,她是姜家的孫女,為什么要這樣做?
譚娟想不明白。
“別激動。沒有人能聽到我們的談話。”姜宛白很淡定,“這段時間,你在姜家還沒有看明白嗎?我的爸媽是連住在這里的資格都沒有的。而我,也才回來不到半年的時間。你覺得,這個家對于我來說,能有什么?”
“你想破壞姜家?”譚娟瞇眸。
“別這么說。我只是覺得,都是一個肚子里生出來的,為什么有這么大的區別對待?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看得出來我對姜自強,林素素一家的厭惡。當然了,我最恨的,是林素素。”
姜宛白一點也沒有把譚娟當外人,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是那種能被人抓住把柄的話。
她卻一點也不擔心。
“你要是能夠取代了林素素,成為姜家的女主人,從此跟你來往的人都是上流社會的豪門太太,你想要的一切,都輕而易舉。也能讓祎卓名正言順的成為姜家的孩子,從此不再為了醫藥費傷神費力。而我,在這個家里,也不用再受冷眼。”姜宛白說完,重重的嘆了一聲。
譚娟聽后,咋舌。
她當真是沒有把她當成外人,這種話也敢說。
到底是心直口快,還是太過相信人了?
“宛白,你這樣的話,不要再說了。”譚娟有些憂心。
“這樣的話,我就只對你一個人說過。當然,你可以為了讓林素素接納你,把我剛才跟你說的話全都告訴她。”姜宛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譚娟急道:“你這是說的什么話?我怎么可能出賣你?”
“所以,你要接受我的提議嗎?”她專注的看著她。
譚娟緘默了。
她望著蹲在那里玩的兒子,又想到了之前孩子發病時的模樣,昂貴的醫藥費,拮據的生活,想給兒子買他想要的玩具也得精打細算,會去二手市場挑來挑去,為了幾毛錢也要像個市井婦人一樣磨著。
她喜歡打扮,但是她的經濟讓她不允許。
她那些衣服,都是在天橋上的地攤淘的。買些小的裝飾,或者做小小的改動,看起來也還算精致。
有多少年沒有穿過一件心儀的品牌了?
又有多久沒有去過高級餐廳了?
她都快忘記自己只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打扮打扮,依舊美麗動人。
若是當年沒有被姜自強玩完就甩了,若是當年她被他養著,她也是個優雅的女人。
只是當年,那一夜不過是個美麗的誤會。
就算在歡愉之際,她聽到他喊的名字,也是另一個女人而已。
所以,那個時候她就知道,只是露水情緣,不值得去留戀。
只是命運就是這么捉弄人,兜兜轉轉幾年,她竟然住進了姜家。
老天爺,是在同情她,可憐她,還是在玩弄她?
身邊的女孩之前說的那些話,都在撥動著她的心。
她相信,每個女人都想過那種人上人的生活。
“僅僅,只是想不受冷眼嗎?”譚娟問。
姜宛白起身,走到姜祎卓身邊也蹲下,跟他一起撥草看蛐蛐,“我說了,我憎恨她。”
“所以,你是在利用我?”譚娟盯著那纖瘦的背影,覺得這樣說沒錯。
“可以這么說。”姜宛白回頭看她,承認了。
譚娟再驚。
她怎么可以這么直白?
一時之間,她竟然不知道說什么是好。
在姜家,她能相信的人,也只有姜宛白了。
她來到姜家,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姜宛白則對姜家,根本沒有親情可言。
所以,她倆也是莫名的合拍。
或許,她該一直相信她。
兩個人的利益綁在一起了,定然是不會輕易就反目的。
更何況,她有姜祎卓。
就算到時真出了什么漏,姜祎卓是她的護身符。
譚娟起身,走到他們身后,溫聲細語,“好了,別玩了。外面濕氣還重,小心著涼了。”
那語調,是一個溫和的長輩對晚輩才有的。
“還要玩。”姜祎卓興致正高,不想離開。
“祎卓要乖。姐姐身體不好,你不能讓她在這里陪著你玩。”譚娟的手落在姜祎卓的肩膀上,輕輕的拍了拍,“帶姐姐一起回家。”
姜祎卓一聽是為了姐姐著想,便舍棄了蛐蛐,站起來牽著姜宛白的手,仰起小臉,“姐姐,我們回家。”
“好。”姜宛白笑著輕點了一下她的鼻子,“回家嘍!”
譚娟在后面看著他倆的互動,心頭那抹不太確定,終究得到了準確的答案。
“看見了?現在還說她倆不是商量好的,謀劃好的,誰信?”姜自珍站在樓上,看著離開草坪的三個人,冷聲道:“素素,不管之前我們有什么心結,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現在有人在威脅你的地位。你要是再不反抗,你這個位置,怕不久的將來,會易主了。”
林素素咬牙,緊握著拳頭,雙眼里迸射出來的狠戾十分嚇人。
“當年,就該讓那個賤人直接死了!”恨意從齒縫里擠出來,“賤人生了個小賤人,家里還有一個長得跟她像的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晃。她們,是想讓我不得安寧啊!”
姜自珍瞇著眸,“我們倆,應該好好合計合計了。”
“大姐,你有辦法嗎?”林素素很是著急。
“這一切,不都是那個小賤人折騰出來的嗎?當初跟孫家少爺訂婚的時候,還以為是個柔弱好操控的,哪知這小妮子心思沉著呢。”姜自珍陰險的勾起了嘴角,“她不是有病嗎?而且還活不久了。要是突然死了,也很正常吧。或者,她厭世了,不想活了,跑去自殺,也說得過去,是不是?”
林素素緊盯著她,“你想弄死她?”
“難道你不想?”姜自珍輕哼,“當年就是你太怕事了,留下了趙如心,給她機會翻身了。”
“好,這件事,你去辦。”林素素也知道姜宛白不是個省油的燈。
姜自珍皺眉,“我去辦?憑什么?你別忘了,現在受最大困擾的是你。”
“大姐,我們也不多說別的,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盡管跟我說。”林素素太知道姜自珍的那點小心思了。
“呵,你說這種話,就顯得我們不親了。”姜自珍擺弄著今天剛做的指甲,“先給我一千萬,事情擺平后,再給我一千萬。”
“什么?”林素素震驚。
“怎么?你嫌多了?素素,你用兩千萬買你往后的安生日子,難道不值得嗎?還是說,你想讓那兩個女人在姜家攪得你沒立足之地?”姜自珍掃了她一眼,“你要是覺得多了,那就算了。反正,我是嫁出去的人。這個家,對我來說,也就那樣了。”
林素素緊抿著唇,她心頭把姜自珍罵得狗血淋頭。
這個姜自珍,最會敗家了。
嫁到周家去,兩口子都不是省油的燈,愣是把周家的家產都給敗沒了。
如今淪落到在外面租房子住,要不是他們有個爭氣的女兒,都不知道過著什么樣的日子。
當然了,也要離不開她不要臉。
“好,我答應你。”林素素忍著肉痛,“不過,你要給我兩天時間,我要去湊錢。”
姜氏的危機才緩緩度過,還沒到以前那般日進斗金。
“沒關系,我是等得起的。”姜自珍想著有了這筆錢,她貸的那些款就能還了。
唉,沒錢的日子,真是糟糕透了。
“你趕緊把藥喝了。怎么總是有一天沒一天的,這樣哪里效果?”趙如心親自盯著姜宛白把藥喝了。
自從侯琰離辭后,就沒有人能夠盯著她吃藥了。
姜宛白把藥喝掉,口中一陣苦澀。
她突然有些想念每一次喝掉藥,侯琰給她的大白兔糖了。
“給,糖。”趙如心把剝了糖衣的大白兔糖放到她的嘴邊。
姜宛白看到熟悉的糖,“我還以為沒有呢。”
“小琰特意交待了,你吃了藥后,要給你這顆糖。”趙如心滿意的看著喝空了的碗,“那孩子,雖然也覺得他不該來家里當個沒前途的保姆,可是他走了呀,還挺想他的。”
姜宛白感受著糖果的奶香和甜味將中藥苦澀的味道掩蓋后,才舒了一口氣,“哥哥說要重新找個經驗豐富的保姆,是您不要的。”
“我不是想要保姆,只是想小琰那孩子。”趙如心把碗端到一邊,“我的身體好多了,也讓醫生看過,都覺得很神奇。更何況,你把你哥送你的那朵雪蓮也給了我,我要是再不自己動動手,這身體啊,會再閑出病的。”
趙如心沒想過過什么少奶奶的生活,她也不需要別人伺候。
如果不是自己的身體不好,家里的事她都愿意親力親為。
一家人,自然是要自己動手,不假手于人,才有溫暖。
現在,她終于可以做些家務了,樂在其中。
仿佛,這十幾年來,總算是活過來。
“您執意如此,我們也不會強求。但是,要是身體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跟爸爸,或者哥哥,還有我說。”姜宛白還是有些擔心她。
畢竟在身體里藏了那么多年的毒素,就算是無大礙,但也免不了還有余毒在身體里面沒清除。
“我知道。這樣的話,你哥和你爸,每天早上出門都會說。你爸更是煩,隔一個小時又打電話來問,我都被他閑得想要關機了。”趙如心嘴上嫌棄著,臉上卻掛著幸福的笑容。
姜宛白笑了笑,“他要是打不通您的電話,恐怕得飛回來。”
“是你們太擔心了,我都沒事。”
“因為我們是家人,所以才會在意您。”
趙如心心里暖洋洋的。
她望著女兒,拉著她的手,“我一直以為這樣的幸福離我很遠,還好,我想看到的,都呈現了。”
“這才到哪呀。幸福的日子,還有很多,而且會越來越幸福。”姜宛白順著她的頭發,“我的媽媽,會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人。”
趙如心被她哄得臉頰微紅,嬌嗔道:“你這丫頭,小嘴吃了糖一樣。”
“對呀。不是您給了糖么?很甜。”說著,還張著嘴給她看。
趙如心一臉寵笑的點她的額頭,“油嘴滑舌。”
也不知道侯琰在忙什么,從那天說要去澳洲見他奶奶,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辭職,也是打電話說的。
呵,最可惡的是,這電話也不是打給她的。
“宛白,晚上有個聚會,你要不要來?有幾個朋友想介紹給你認識一下。”唐優打來電話。
姜宛白想了想就答應了。
“你等我,我來接你。”
很快,唐優開車到了水云間。
車窗落下,唐優每一次看她眼里都是充滿了驚艷的,“你真的很適合穿正紅色的衣服,美艷而不俗。”
姜宛白坐上副駕駛,“謝謝。”
“我們還算熟吧,一定要這么客氣嗎?”
“這是禮貌。”
“行吧。”唐優平穩的開著車,“孫祺,還有莫紹凡也在。”
姜宛白問,“你跟他們怎么混在一起了?”
“孫祺是公子哥,換女人的速度也很快,但是他為人爽朗,大方,而且我們家跟他們家有生意合作。知道他跟你的關系后,覺得交他這個朋友也無妨。至于莫紹凡…”
唐優想了想,“你跟他是認識的,應該不會介紹。總之,他家也有錢。”
“真沒想到,你們會聚在一起了。”姜宛白有些感嘆。
世界說大很大,說小也很小。
身邊轉來轉去,也就那么幾個人。
“反正我們的圈子就是這樣。大多都是利益把我們聚在一起的。”唐優笑容帶著幾分譏諷,“真正純真的友誼,太少了。”
“都是以心換心。用假的,自然換不了真的。”
“是啊。只是這個世道,真心太難了。”
姜宛白沒再說話,她認識她的話。
你用真心,未必換得了對方的真心。
利益會讓人的心,變得黑暗。
唐優的朋友,格局都很大。
他們中有人是聽說過姜宛白的,畢竟跟孫祺的那一場訂婚鬧的不說是全城皆知,也是有所耳聞,但都很友好的跟她打招呼。
孫祺面對姜宛白,總有幾分愧疚。
全程對她,也較殷勤。
除了孫祺,莫紹凡更是恨不是把這里所有的好東西都喂到姜宛白的肚子里。
最可笑的是,孫祺給姜宛白什么,莫紹凡都給擋下了。
更不讓孫祺跟姜宛白說話。
他們的不合,從新年初一那天,就體現出來了。
唐優也是厲害,把這倆個人聚在一起,也不怕他們打起來。
“我去一下洗手間。”姜宛白小聲跟唐優說。
“這里有。”
“其實,順便想出去透透氣。”姜宛白不好意思。
這里空間很大,而且都沒有抽煙,但到底是一個人多的地方,她坐一會兒就想到外面去透透氣。
唐優見狀便也不多說,“好。”
看到姜宛白走了,孫祺也想跟上去,不過被莫紹凡按住了。
孫祺瞪著莫紹凡,莫紹凡就哥倆好的攬著他的肩膀,不讓他走。
最終,只能放棄了。
這家會所專門設有舒適的露天區域,就在9樓。
姜宛白所在的正是9樓,一出去拐個彎,上兩步臺階,就到了。
有霓虹燈光,有小型的花園,還有露天吧臺。
只是這個時候,沒有什么人在這里。
她站在陽臺邊上,看著外面的景色,天還未完全黑,街燈已經全亮了。
那些交錯的路上堵車,一條條紅色蜿蜒的車龍竟然格外的養眼。
“這里真空曠。”
熟悉的聲音讓姜宛白回了頭,看到來人,她略有些意外。
姜自珍見她淡漠的看著自己,不悅的皺起了眉,“連招呼都不知道打了?”
“姑姑。”姜宛白柔柔了叫了一聲。
“還是長了嘴的嘛。”姜自珍睨著她,走過去往下看,捂著胸口,“嘖,這么高。”
姜宛白乖巧的站在一邊,也不說話。
姜自珍側過臉,打量著她,“瞧著你這弱不禁風的樣子,真是讓人心疼。這么大的風,真怕會把你吹下去。”
“姑姑是特意來找我的嗎?”
“特意?你可沒有那么重要。我跟朋友在這里玩,覺得悶,就上來透透氣。哪知道你也在。”姜自珍很是漫不經心。
“哦。”
忽然一陣風吹來,姜自珍扯了扯圍巾,吸著氣,“開春了,這風還是這么冷。”
姜宛白轉身,準備走了。
“你走了?”姜自珍一把抓住她的手。
“太冷了。”姜宛白盯著那只手,“姑姑也知道我身體不好,萬一真的來了陣風,把我吹下去了可怎么辦?”
姜自珍呵呵道:“難得我們姑侄倆在這種安靜美好的地方碰上了,好好聊聊。”
她的手勁加大,很明顯不讓她走。
姜宛白不悅的皺起了眉,“我跟姑姑,應該沒什么好聊的吧。”
“怎么會呢?你跟一個外來人都能聊,怎么跟自己的親姑姑沒得聊呢?”姜自珍把她拉近一些,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給她整理了一下衣服,“跟你媽一樣,真是個美人胚子。”
姜宛白看著嬌小,但也并不矮。
和姜自珍站在一起,也是可以跟她平視的。
粉嫩的唇仿佛涂了一層蜜,晶瑩可人,“姑姑想跟我聊什么?”
“你跟譚娟,算計著姜家的財產吧。”姜自珍松開手,退后一步,勾揚著嘴角,眼里滿滿的厭惡。
“怎么會?”姜宛白笑的很坦然,“沒有的事。”
姜家那點財產,她還真沒有看上。
“呵,現在就我們兩個人,實話說了,也沒什么。”
“真沒有。”
“你這丫頭,當初都是我們看走了眼。以為是只小白兔,哪只是只小狐貍。真是應了那句話,你是個禍害。你一回來,姜家原本來的平靜都被你打破了。”從她知道這小妮子不是個省油的燈開始,她這心里就不太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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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樂!原本打算今天回老家的,不過情況不太好,所以只能待在家里。各位要是還在拜年走訪親戚的話,一定要注意防范。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