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龍蠱前足落地,傷口處又有奇異粘液涌出,卻被衛鳶灑在傷口處的草藥汁液止住,一滴滴粘液落在地上,腐蝕出深淺不一的坑洞。
邊上觀戰的兩人不由得在心中叫了聲好,不敢出聲喝彩,擔心擾亂衛鳶的心神。
青耕雙翅一振,再度從空中回還,尖銳的鳥喙啄向毒龍意象。這毒龍意象被鎮壓在這杏林村中六百年,早已是外強中干。若換到六百年前,方才的一口毒氣絕非衛鳶僅僅靠著一顆解毒丹就能硬抗的。
這龍蠱慌亂地撲扇著新生的雙翼,杏林村的信力在不斷衰弱,已經難以再困住它。此時的龍蠱沒了當初那位威壓蓋世的圣女指揮,不過是一只稍具靈性的蠱蟲罷了。此刻的它能感受到衛鳶不好惹,而在一旁觀戰的李無為也同樣給了它不小的壓力。生物趨利避害的本能被發揮到了極致,這龍蠱打算飛走,逃離這杏林村。
但無論它怎么撲扇背上那對翅膀都無法飛起,如同被什么東西給死死壓住了一般,反而青耕已經趁此機會來到了它的身旁,一口啄在了毒龍意象的頭上,將它龍首處的毒龍珠給吞了下去。
三人隱隱聽見一聲哀鳴,這毒龍意象萎靡下來一蹶不振,青耕的利爪又再度將龍蠱的兩只翅膀都給斬斷。衛鳶飛身而上,將自己備好的藥膏抹在了這龍蠱背上的傷口處,避免它再度生出雙翼,又對準它背部中心扎下數根長針。
龍蠱翻身打算將衛鳶壓倒在地,卻不知她在扎下這幾針后就已跳離了它的背部。翻滾之下,不僅沒傷到衛鳶,反而讓那些長針全部沒入了它的背里,不露分毫。
再打算起身之時,卻只覺它剩下的五只步足都不聽使喚,只能趴在地上,五只步足也從一開始還能動彈一下,變成了毫無知覺,如同這五只步足都已經被衛鳶給折斷了一般。
一旁的蘇鶴葵見到衛鳶占據上風,只覺心中高高懸起的心落在了地上。李無為反而神情更加凝重,這龍蠱此時已經徹底失去了逃走的希望,接下來恐怕會不顧一切地與衛鳶搏命,比起之前要更加兇險。
這龍蠱闔上雙眼,再睜開的時候,蛇一般的豎瞳幾乎消失不見,張開大嘴吐出了一個黑色的圓球。
三人定睛一看才發覺,這黑乎乎的圓球居然是由許許多多正在不斷蠕動著的蠱蟲組成的。蘇鶴葵慌忙地轉過頭去,只覺有些反胃。
衛鳶仍是一副漠然的神情,自懷中拿出一瓶藥水,灑在這圓球之上。蠱蟲發出刺耳的叫聲,猛然散開撲向衛鳶。青耕鳥高鳴一聲,護在主人身前。
衛鳶沒想到這些蠱蟲的生命力會如此堅韌,又揮灑出大片的藥粉,但卻對這些蠱蟲毫無作用。青耕鳥接連啼鳴幾聲,振翅扇出一股勁風,不少蠱蟲掉落在了地上,化作了黑灰。
但還剩下數十只蠱蟲撲到了青耕鳥的身上,李無為并沒有出手擋下這些蠱蟲,因為此時倒在地上的龍蠱胸口不再起伏,就連一旁的毒龍意象都已經消散,他知曉這些小蠱蟲不過是這龍蠱的臨死反撲,難成氣候。
青耕身上掛滿了蠱蟲,并沒有出聲哀鳴,而是扛著這些蠱蟲打算將它們帶離衛鳶。衛鳶只覺自己心中有種從沒感受過的情感涌出,她將自己身上全部的銀針握在手中,只覺自己運針最多只能十六根的極限如同消失了一般。
她能夠感受到自己內心的焦急,擔憂和后怕,也能完全不受那些情感的影響,就好像自己只是一個旁觀的局外人一般。她從某個更高處看見自己的手中不斷飛出銀針,每一根都扎在一只蠱蟲的頭部,絕無錯漏。
但是青耕身上的蠱蟲實在是太多了,無名的道韻替代了鮮血,在這些蠱蟲不斷的撕咬之下彌漫在青耕周圍。衛鳶又再度感受到了自己早上與李無為交手時的那種無力,背后的虛影明暗不定。
李無為看著眼前這一幕,感受著衛鳶身邊莫名出現的意境,一時有些啞然。蘇鶴葵則是張開小口,不可置信道:“雙意象的醫道宗師?”
“青耕是醫者們凝聚出的意象,現在這個才是衛鳶自己的意象。現在的她才是真正的醫道宗師。”
青耕鳥猛然揚起頭來一聲高鳴,趴在它身上撕咬的蠱蟲全部掉落在地上,瘋狂地擺動了一番觸須后猛地僵住,生機徹底消散。
衛鳶背后的虛影也不再閃爍,凝成實質,龍頭牛尾虎背熊腰,身披五彩鱗甲,正是瑞獸麒麟。
正趴在地上如同已經死尸一般的龍蠱猛然躍起,趁著青耕身上重傷沖向衛鳶。它背上此時正趴著眾多微小的蠱蟲,衛鳶扎入它身軀當中的長針便是被這些蠱蟲給拔了出來。
這些蠱蟲也全部飛起,一股腦地撲向衛鳶,但衛鳶背后的麒麟只是冷漠地看了它們一眼。四足踏地,一聲低吟,這些蠱蟲就全部落到了地上,散作一地黑灰。
至于那猛撲過來的六足龍蠱,在見到麒麟落地的那一瞬間就已經俯首在地,一動都不敢動。
青耕跌跌撞撞地飛到了衛鳶身邊,打算落在麒麟的頭上,麒麟雖然略微不喜,但在衛鳶的示意之下還是暫且忍了下來。
龍蠱在瑞獸的威壓之下,渾身不斷顫抖,最終青耕揚首高鳴,麒麟嘴中吐出一團如玉的光芒,將它徹底化作了一具尸體。沒過多久就和那些極小的蠱蟲一樣化作了黑灰。
周圍的杏樹林不再消散,整座杏林村的時光又凝固在了眼下這一刻。衛鳶感受到無數溫和的信力正在加諸到她身上,心中莫名生出了自己應當懸壺濟世,心懷蒼生的念頭,不由得皺了皺眉。
衛鳶轉身面向兩人,雖然神情仍舊漠然,但語氣中卻含著濃濃的不舍:“你們出村吧。”
蘇鶴葵沉默著點了點頭,李無為將懷中那截腐朽樹心遞給了她:“不送我們出杏林嗎?”
衛鳶并沒有拒絕,李無為與蘇鶴葵回房牽上了馬。三人一路無言,沉默地走到了杏林外,李無為與蘇鶴葵看到了來時的小溪,但衛鳶的眼前卻仍舊是大片的杏林。
衛鳶和蘇鶴葵對視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她率先說道:“后會無期。”
一旁的李無為卻忽然拉住了她的手,猩紅色混著皆殺劍意的真氣噴薄而出,將這杏樹林傳來的信力全部斬滅。
這原本美麗,散發著香氣的杏樹林,還有它們傳來的那溫和信力在發覺李無為打算強行帶走衛鳶之后,卻忽然變得扭曲至極,無數杏樹伸出枯槁的枝干抽向李無為,那原本溫和的信力忽然變成了帶著濃濃惡意的詛咒,卻全部被皆殺劍意斬滅。
李無為拉著衛鳶飛身過了來時的小溪,衛鳶扭頭看向杏林村,其中的杏樹正在哭嚎著腐朽,化作塵土,杏林村當中的房屋也全部倒塌,變成了一片殘垣斷壁,最終化作點點光輝消散,自己的眼前只剩下了一片空地。
就連懷中的那截早已腐朽的杏樹樹心都化作了一片飛灰,衛鳶伸出手想要抓住隨風飄散的灰燼,卻什么都握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