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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8【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

  總督府。

  供桌上的冷豬頭,已經被土地爺品嘗過,王淵讓廚子拿去做鹵菜。

  傍晚,鹵豬頭切來,掌燈置酒小酌。

  張璁與王淵對坐,突然說:“總制,我此去漳州,聽到一個不知真假的消息。”

  “什么消息?”王淵笑問。

  張璁給王淵滿上一杯,又給自己倒酒說:“有一伙紅毛鬼,自泰西之地而來,已經霸占了滿剌加(馬六甲)。漳州走南洋航道的海商,稱這些紅毛鬼為佛郎機人,他們每每帶來無數香料,在廣州進行私下交易,據稱獲利不菲。”

  佛郎機?

  是葡萄牙還是西班牙來著?

  王淵有點記混了,分不清到底哪國,反正不是西班牙就是葡萄牙。

  “你怎么想的?”王淵問。

  張璁吃著鹵豬頭說:“派人去廣州,將佛郎機人招來,令其在杭州做生意,征其重稅必能獲得大筆銀兩。廣州那邊,按例征稅兩成,其實征稅超過三成,杭州若只征兩成半,那些佛郎機人肯定愿意過來。”

  王淵說道:“廣州征稅,不分貨物種類。我們應該區分對待,于國于民有利的商品,關稅稍微征得低些。用于享樂的奢侈之物,則必須課以重稅!”

  “此法甚好。”張璁贊道。

  鄭和下西洋的時候,帶回來許多胡椒。由于朝廷壟斷海洋貿易,胡椒成為奢侈品,而且故意壓著慢慢賣。導致胡椒在上岸之后,從官方牙行賣給民間商賈,再由民間商賈賣給百姓,官方牙行都能獲利十倍,而民間商賈也能獲利數倍!

  可以想象,鄭和為朝廷賺了多少銀子,而那胡椒的價格又是怎樣嚇人。

  葡萄牙人歐維治,其實早在正德八年,就已經坐船抵達珠江口。歐維治雖然沒被允許登岸,但還是賣光了貨物,并且獲得巨額利潤。他的兒子染病死去,就地葬在屯門澳。幾年后,歐維治也被朋友葬于屯門澳,父子倆在中國的地府團聚。

  兩年前,葡萄牙人皮雷斯,根據歐維治以及在馬六甲經商的中國人提供的資料,寫成一書《東方志》。此書很快傳回歐洲,與《馬可波羅游記》齊名。

  半年前,意大利籍葡萄牙船長貝萊斯特萊羅,再次來到屯門澳交易,獲利…二十倍!

  從馬六甲到廣東,被征收三成關稅,竟然獲利二十倍。

  當然,這屬于特殊情況,只因葡萄牙人手中,有從西方運來的稀缺物品。

  張璁就著鹵豬頭,又喝了一杯:“我聽說,廣東私港遍地,只要抽分關稅,三司都懶得去管。廣東的海,已經開了一半!”

  “剩下那一半,怎么可開不完。”王淵遺憾道。

  兩廣總督陳金、廣東左布政使吳廷舉,都是主張開征海關稅收的,也是主張“半開海”的官員。

  啥叫“半開海”?

  允許外國商船來中國貿易,趁機課以重稅。同時,禁止中國商船出海,選擇性嚴格執行海禁祖制。

  并且這種“半開海”,導致廣東市舶司提督太監,跟廣東三司官員爭斗不休。太監想讓市舶司收稅,文官想讓三司收稅,劉瑾當權時太監獲勝,劉瑾死后海關稅收被三司把持。反正不管如何,都跟戶部無關,稅銀絕對不可能上交中央。

  廣東的屯門島(大嶼山),已經被葡萄牙人稱為“貿易之島”。從呂宋、渤泥、安南、東埔寨、占婆、日本、琉球而來的商船,擠滿了屯門澳海面,廣東地方官員在收稅之后,對此視而不見,完全不知道海禁為何物。

  張璁說道:“等船隊從日本回來,就該借信風走南洋了。到時候,我打算搭乘海船,先去一趟屯門島,邀諸國商船都來杭州貿易。再去一趟滿剌加(馬六甲),探知一下佛郎機人的虛實。滿剌加乃我大明藩屬,竟不知不覺間,被這佛郎機人滅國,佛郎機必為南洋大患!”

  王淵隨口瞎編道:“我亦聽海盜說,佛郎機人船堅炮利,而且還有一物名為番薯。番薯不擇土地,瘠田亦可成活,而且產量驚人。若得此物,推種于中國,可活萬民矣。”

  “竟有這等物事?那我定要留心。”張璁半信半疑。

  其實王淵也不知道,紅薯究竟是哪年傳到亞洲的,反正去打聽打聽也沒啥損失。

  前后四批商船,共一百一十余艘,由杭州出海前往日本。

  杭州市舶司,抽得關稅十三萬兩。

  另外,賣海引文書(海貿許可證,有效期五年),得銀五十二萬五千兩。大部分都賒欠著,海商們說賺了錢再給,王淵為求順利開海一口答應。

  這些錢不算什么,今后會越來越多。

  一旦送去京城,保證把朱厚照樂瘋。便是戶部尚書石玠,估計也得拿人手短,跟王淵說話不敢再那么大聲。

  石玠已經快瘋了,滿朝文武也快瘋了。

  皇子、皇女順利活過百日,皇子取名朱載堻,皇女取名朱璇禎。

  九月底,選取黃道吉日,立朱載堻為太子,封莊妃為皇貴妃。

  然后,幺蛾子就來了…

  十月初,朱厚照在江彬的陪同下,偷偷從得勝門離京。梁儲、蔣冕、毛紀等人問訊,連忙騎馬追趕,在昌平終于把皇帝追上,跪地哭諫皇帝回駕。

  朱厚照不聽,直奔居庸關而去。

  巡關御史張欽拒絕開門,因為朱厚照手續不齊,沒有隨身攜帶通關文書。朱厚照自知理虧,只得返回京城。

  又過數日,張欽外出巡視,不在居庸關。朱厚照立即出城,守關將領不敢違抗,只得開門放行,同時派人飛速入京報信。

  “什么?陛下又跑了!”梁儲大驚失色。

  閣臣們面面相覷,只得盡力隱瞞,然后派人追回皇帝。

  追不上,皇帝跑得太快,一溜煙兒的已經到達宣府,自封“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并以此為名傳令各邊鎮。

  跟史書記載的不一樣,朱厚照抵達宣府之后,沒有大興土木營建“鎮國公府”——打敗蒙古小王子,朱厚照才自封鎮國公,說他在宣府建鎮國公府純屬扯淡。更沒有尋歡作樂,索要官民妻女;也沒有殘害百姓,逼得當地民不聊生。

  正相反,朱厚照在宣府安頓下來之后,立即開始整頓軍隊、嚴肅軍紀。又頻繁調動邊地將領,貶謫那些不合格守將,從各地調來能打仗的將軍。

  接著是清查士兵數量,盡可能補充兵員,勒令戶部趕緊運來糧草。

  然后是清查官方牧場,搜集可用戰馬,整編騎兵部隊。

  反正,一切為了跟蒙古小王子打仗。

  因為皇帝親自坐鎮下令,大明邊境軍務迅速好轉,就連貪污克扣都變得收斂起來。

  江彬也是個狠人,為了打仗立功,以身作則變得無比“清廉”,也要求各地將領必須認真負責。誰敢不聽話,皇帝在呢,直接擼掉完事兒。

  可惜啊,也就一陣風。

  等把仗打完,皇帝離開邊鎮,不管輸贏如何,軍隊都會變回老樣子。

  同時,由于皇帝不在京城,朝政由內閣、六部與司禮監把持。

  內閣、六部和司禮監張雄瘋狂攬權,張雄更是肆無忌憚貪污。整個朝堂一塌糊涂,王淵在杭州開海居然沒人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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