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句話說出來,就等同于承認了之前夏青和紀淵說出來的那些事,還不等他真的開口進行解釋,朱浩渺忽然大吼了一聲左易的名字,其他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就已經像一顆炮彈一樣的沖著左易撲了過去。
左易原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怎么去應對紀淵和夏青的詢問,沒有注意自己的老婆,朱浩渺這突然撲過來,他也是全然沒有防備,等意識到人到了跟前,扭頭看過來的時候,正好被朱浩渺一巴掌結結實實的打在了臉上。
啪的一聲,實在是太過于干脆利索,聲音之清脆,力道之大,落點之準確,都讓在場所有人都因為猝不及防而感受到了實實在在的震撼。
在所有對此感到震驚的人里面,最為震驚的當然還數臉上結結實實挨了一下子的左易,因為朱浩渺的力道實在是不小,他的頭都被那一巴掌給打得有些微微騙了過去,臉頰上很快就浮現出了一片腫起來的紅印子。
“你這是干什么?!”不管怎么樣,畢竟是在公共場所,當著三個公安局的人的面,被自己的老婆狠狠抽了一個大嘴巴,左易頓時就有些惱火起來。
朱浩渺喘著粗氣,連說話都好像是在努力打從緊咬著的牙關里面擠出來的聲音一樣:“你到底都背著我干了些什么?!左易你還是個人么?!”
“不是,我沒干什么!我什么都沒有做過!”左易本來被打了還非常的惱怒,被朱浩渺這樣極力壓抑著怒意的質問了一句之后,反而有些慌了,“咱們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了,你對我難道連這么一點信任都沒有么?有些事跟我真的是沒有關系,有些事那也是里面有誤會的,我可以解釋,你得給我機會不是么!”
“好啊,那你解釋吧!當初我發現你忽然劃出去五萬塊錢,過了一段時間那筆錢又回來了,你說是借給朋友周轉,當時我沒有戳穿你。
咱們兩個人平時為了家里面的生意,圈子都是同一個,我怎么就不知道咱們朋友圈子里,還有那么幾天的功夫,就周轉五萬塊錢還需要向別人去借的?”朱浩渺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左易給自己找的借口,“‘星期五打老虎’到底是誰?!你到現在還不說實話?”
“我說,我這不是也想解釋么!但是…但是這樓梯間里頭也不是個說話的地方!而且今天一下子發生了這么多事情,我現在腦子里面也是有點蒙,咱們另外找個合適的地方,我慢慢跟你們解釋這里面的誤會,好不好?”左易一聽朱浩渺提起匯錢的事情,剛剛還一副自己受了多大冒犯的樣子,現在忽然又口氣軟了下來,一臉的心虛連掩飾都是徒勞。
朱浩渺的氣可沒那么容易消,但是現在有三個外人在場,這里又的確是在醫院里面,如果真的鬧起來,影響了其他患者,醫院也是要干涉的,于是她兩手攥著拳,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努力的平復了一會兒,才總算克制住自己。
“夏警官,紀警官,你們稍等一下,我過去和護工交代交代我父親的事情,然后咱們去你們單位談吧。”朱浩渺作為家中的獨生女,也是替父親在生意上挑大梁的人,在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之后,表現出了冷靜的一面,她迅速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儀容,對夏青和紀淵說,“那樣可能比較方便。”
左易很明顯是不愿意的,他伸手想要去拉一下朱浩渺,被朱浩渺躲開了。
夏青和紀淵自然是不反對這個提議的,紀淵走到左易身旁,對他點頭示意了一下,左易嘴唇動了動,到底沒有說出什么來,悶聲不響的和紀淵并排走著,渾身上下肉眼可見的僵硬緊張,就好像是要被紀淵押去刑場了似的。
沈文棟在一旁當了老半天的布景板,這回大家一起離開,紀淵和左易走在一起,朱浩渺一馬當先的走在最前面,趕著去跟護工交代事情,他便自然而然的和夏青走了一個肩并肩。
“剛才看到我在這兒,有沒有覺得很驚訝?”他一邊走路,一邊微微偏了一點頭,朝夏青那邊湊了湊,小聲對她說,“方才羅威要打電話通知你們的時候,我特意跟他強調了一下,讓他別告訴你我在這里,剛才看到我覺得驚喜么?”
可惜,我們一來到這邊,你就被羅威和齊天華給賣了,所以既不驚又不喜。
夏青心里頭那么想著,臉上倒是什么都沒表現出來,對沈文棟笑了笑,對他說:“沈師兄口才真好,方才做調解的時候非常有感染力。”
沈文棟一臉不在乎的擺擺手,又順勢整了整自己的衣領:“這種沒有什么,畢竟都不是什么窮兇極惡的人,不過呢,我也確實比較慶幸自己這方面還算有點天分,要不然也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有機會見到你這么好的樣子。”
夏青驚訝的扭頭看他:“你那時候…這個我之前倒是一點也不清楚。”
“噓——”沈文棟把他修長的手指放在嘴邊比了一下,“低調!其實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有點后怕,畢竟那一伙綁匪可不是什么好商量的對象,相比之下,這對夫妻就真的是平和友好太多了,調解他們根本沒有什么值得讓你稱贊的。”
夏青嘆了一口氣,扭頭用不贊同的眼神看了看沈文棟,沒有說話。
“怎么了,小夏?”沈文棟沒想到夏青是這樣的一種反應,一時有些茫然。
“沈師兄,你知道你這個人最大的缺點是什么嗎?”夏青看看沈文棟,搖搖頭,嘆了一口氣,“太低調,太謙遜,總想做無名英雄,這樣不好。”
沈文棟一愣,隨即便笑了出來,不過現在畢竟是外出工作當中,又是在醫院里,他也不好意思嘻嘻哈哈,所以很快收斂了自己的表情,用手指朝夏青點了點,從表情到神態無一不充滿了寵溺的味道。
原本他還想趁著朱浩渺進去叮囑護工的時候,再和夏青說上幾句話,不過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發現紀淵正在一旁看著自己,眼神冷冷的,就像兩把冰錐,刺得他趕忙移開了自己的目光,假裝沒有留意到這件事,和夏青攀談的念頭也好像是氣球一樣,被紀淵的注視刺破,不了了之。
左易是一直沒有開過口的,他看起來有些心煩意亂,魂不守舍,朱浩渺進去病房里面找護工叮囑事項的時候,本來他也想要一起趕緊去,被朱浩渺直接毫不留情的伸手擋在了病房門口。
“你在外面等。”朱浩渺說話的時候臉色和語氣都冷冰冰的,不帶任何溫度和感情色彩,“我爸要是再有任何問題,誰都別想好好活。”
左易估計也沒見到過自己妻子這么狠戾的一面,原本已經邁出去的腳步生生收了回來,面如死灰的站在病房門口,伸長脖子透過門上面的玻璃小窗往里面看,卻也是真的一步都不敢往里面走。
因為沈文棟被紀淵的眼神給“釘”在了原地,夏青倒是得以脫身,過去和羅威商量一下接下來各自的分工,羅威聽說沈文棟要跟夏青他們走,明顯松了一口氣,然后又微微皺了皺眉頭,他把夏青朝旁邊悄悄的拉了一把。
“我說,小夏,咱們這種單位,最稀缺的是女同事,最不缺的就是大好青年,你可把眼睛睜大一點,看清楚想仔細了!”他神秘兮兮的對夏青小聲嘀咕。
“你這說什么呢?前言不搭后語的!”夏青失笑,“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嘖!你當我眉毛下面這倆是啥?!”羅威嫌夏青不開竅,“朱家的老當家的還在里面躺著呢,這種又不累又容易出彩兒活兒以前那位什么時候舍得走過?今天怎么那么積極的非要跟你們一起回局里去?這都看不出來我還當什么刑警!”
“知道啦,我心里有數。”夏青知道羅威也是好心提醒自己,便笑著點點頭。
朱浩渺叮囑過護工之后,他們一行人就下樓去,準備回公安局。
就和平時出門辦事的時候一樣,夏青和紀淵非常自然的坐進了前排,隨后走過來的沈文棟微微愣了一下之后,面帶微笑的扶著駕駛室的車門,一臉關切地問紀淵:“你膝蓋的舊傷最近還好吧?這個季節是不是比較容易發作?要不然我來幫你開回去吧,畢竟載著一車人,還是穩妥一點比較好。”
“你不放心可以自己坐車回去。”紀淵看著他,眼神里一點溫度都沒有,說完便直接關上了車門,把沈文棟留在了外面。
沈文棟當然不會選擇自己去坐車,他拉開后排車門,和朱浩渺、左易并排坐在一起,關好車門之后,他朝前面看了看,剛巧看到夏青正朝自己看過來,便對她遞了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她自己沒有關系,并不介意,夏青對他笑了笑,轉過身去,什么也沒有說,紀淵發動車子離開醫院,返回公安局。
這一路上,左易都好像是失了魂一樣,姿態顯得有些瑟縮的坐在朱浩渺和沈文棟中間,時不時的偷眼去看看朱浩渺的反應,而朱浩渺則全程把視線投向了車窗外,始終沉默著,面色郁郁,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了公安局院子里,紀淵把車停好,其他人也紛紛開車門下車,左易不知道時不時因為過于緊張的緣故,下車的一瞬間腿一軟差一點就摔倒在地上,幸虧沈文棟在旁邊幫忙拉了一把才避免了尷尬。
朱浩渺依舊是一言不發,臉上就好像扣了面具一樣,沒有任何表情。
來到刑警隊辦公室,夏青和紀淵示意他們兩位落座,左易有些詫異。
“咱們就在這兒談么?”他的聲音里都透著些許顫抖地問。
“不然呢?”夏青笑瞇瞇地反問。
“我以為你們把我給拉公安局來,是要帶我去那種審訊室什么的談話呢,就像電視里頭演過的那種小屋。”左易悄悄松了一口氣,整個人似乎不那么緊繃了。
“哦?左先生對審訊室感興趣?你要是想體驗一下的話,我們也可以尊重你的個人意愿。”夏青一副非常好商量、好說話的樣子。
“不不!不用不用,我就隨便問問!還是辦公室里頭好!”左易忙不迭拒絕。
朱浩渺依舊是一言不發,安靜到了讓夏青都忍不住多看她幾眼的程度。
這時候沈文棟幫忙倒了兩杯水過來,遞給左易和朱浩渺,順便對紀淵說:“哦,對,剛才有人過來找你,看到我了就順便讓我帶個話,說樓下有人找。你下去看看吧,這邊有我和小夏呢…”
他的話還沒說完,紀淵就直接沖夏青招了一下手:“跟我下去一趟。”
“方才來通知的人說了,是找你的,你折騰小夏一趟干嘛?”沈文棟有些不解,也有一點不悅,伸手拉住了紀淵的手臂,不過礙于朱浩渺夫婦在場,他的臉上倒是沒有表露出什么來,聲音也壓得比較低。
“沈師兄,我是要下去取點材料,一會兒跟左先生溝通的時候需要用到。”夏青攥著自己的手機,沖沈文棟揚了揚,“剛剛路上就已經溝通過,約好了的,跟你方才說的不是一回事。你先幫我們陪這二位呆一會兒,我快去快回。”
夏青這話也并不是敷衍沈文棟,本來康戈那邊的材料是說他們倆隨便誰去取都行,現在外面有人找紀淵,那找康戈拿材料的事自然就歸夏青了。
“康戈不是都已經被調回來了么?”夏青有些納悶,“為什么最近他還在那邊?”
“聽說是那邊的工作還有一些收尾的需要處理,都處理完了就正式歸隊了。”紀淵回答了夏青的問題,然后停頓了一下,忽然對夏青說,“我剛才已經很克制自己的情緒了。”
這話乍聽起來前言不搭后語,夏青卻是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她對紀淵點點頭:“你相信我,我是也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