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答案自然是令人失望的,但同時又意料之中,以之前景永豐在全腦開發中心那邊的小心程度來看,他會是這樣一種狀態也并不讓人感到驚訝。
“那在那個群里面,有沒有什么人對‘一座豐碑’這個人格外關注的?”紀淵問。
孫辰想了想,又是搖頭:“還真沒有這方面的印象,畢竟他在群里也不是特別的活躍,那個群里面一般比較引人注意的紅人都是特別喜歡分享的,雖然真真假假,假的多真的少,但是那種人總是比較能吸引到別人的。
像是你們說的這個人,除了名字取得特別正面,所以我對他有印象,其他就真的都很默默無聞了,基本上只不過是符合所有群里面的要求,所以不會被踢出去而已,別的就沒什么印象了。
當然了,這方面我也比較慚愧,經驗實在是不夠豐富,所以看人的眼光還不夠毒辣,潛伏了一陣子,好不容易約了人出來,結果居然就是你們!”
孫辰說這話的時候,情緒看起來十分的復雜,似乎是有些遺憾的,但是同時又好像松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了。
“不瞞你們說,其實我做這件事,我們領導也是不支持的,我不打算把自己說得多么偉大,我就是覺得富貴險中求吧,如果我不盯住一個大新聞,那我什么時候才能有出頭的機會啊!而且這件事如果能成,也算是雙贏,畢竟揭露出來也算是為民除害嘛!”孫辰搓著手,和紀淵他們說起了掏心窩的話。
“既然你這么有決心,領導不支持都扛下來了,那接下來你應該還會繼續吧?”夏青問他,其實她從孫辰的態度里面已經感受到了一種退意。
“我也不怕你們笑話我了,方才我覺得有點不對勁兒的時候,真的是心里面嚇得要死,要不也不能撒腿就跑,畢竟我那時候也不知道你們是警察啊,真以為這會完蛋了,自己肯定是引起了那群人的懷疑,他們多變HX態啊!鬼知道會把我怎么樣!”孫辰一副心有余悸的樣子,搖了搖頭,“所以方才一確定了你們是警察之后,我就想好了,趁這個機會,把我收集到的東西都交給你們,然后我就從那個群里退了,這個新聞我不打算跟了!
要不怎么說姜還是老的辣呢,我領導就說我太年輕了,沒什么經驗,不行,應付不了那種情況,這種新聞不是我能去挖的,我原來還覺得自己挺是條漢子的,沒想到關鍵時刻真的是嚇得腿都發軟!”
紀淵對他點點頭:“那一會兒你們跟我到局里去一趟吧,這個案子有專門的負責的人,你可以和他們溝通一下,能夠提供線索也是非常大的功勞,案件告破之后如果有媒體想要跟進,我們可以優先聯絡你這個線索提供者。”
“好咧!那可就太謝謝你們了!”孫辰忙不迭的點頭,就好像生怕答應的不夠爽快,紀淵他們就會反悔另做其他安排似的,由此倒也看得出來,方才孫辰以為自己是觸怒了那個群里面的人,真的是嚇得不輕。
為了節省時間,既然都已經這樣說定了,夏青也不打算在這里耽擱,后排紀淵和孫辰繼續聊著在那個群里面潛伏的事,以及孫辰對景永豐零零碎碎的一點模糊印象,夏青就直接發動汽車,把車子開回了公安局,直接把孫辰給帶去交給負責那個群里面人的相關調查工作的同事。
本身證件的真實程度就比較高,加上態度比較配合,又敢到公安局來配合調查工作,孫辰的身份真實度基本上就八九不離十了,并且那邊的同事也會按照流程去進行確認的,夏青和紀淵不需要太過擔心,準備繼續他們手頭的事,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通電話把兩個人接下來的工作安排都給打亂了。
電話是羅威打給紀淵的,紀淵接聽起來之后,臉色頗有些沉重肅穆。
“怎么了?”夏青知道肯定是出了事,心頭一沉,隱約有了判斷。
“有一個案子,需要咱們走一趟。”紀淵對夏青說,“可能和景永豐有關聯。”
“怎么說?”夏青嘴上問著,動作上沒有任何遲疑,和紀淵一起準備出發。
“羅威說,死者是一名少兒舞蹈培訓學校的男教師。”紀淵只是說了很簡單的兩句話,“死亡原因是中毒。”
紀淵可以說是把這其中可能存在的關聯用最簡練的表達方式總結了出來,夏青一聽頓時就跟明白過來,連忙點點頭,不再有任何的疑惑。
兩個人重新返回院內停車場,夏青自動自發的坐進了駕駛位,這個動作倒是把緊隨其后的紀淵給搞得愣了一下,表情有些錯愕。
“我來開車,你在副駕駛上歇一歇。”夏青沒有多想,很自然的對紀淵說,“方才追孫辰的時候是不是舊傷復發了?我也不知道陳舊性的傷痛應該怎么處理才比較好,至少眼下還是盡量多休息一下比較好吧。”
紀淵沒有說什么,扭頭繞過車前,從副駕駛那邊坐了上去,夏青發動汽車,按照先前紀淵告訴過自己的那個地址趕了過去,她雖然說中間有離開過一段時間,到底也是一個從小生長在W市的人,就算方向感比起紀淵略差一點,按圖索驥這種走法總還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只不過行進了一半左右路程的時候,夏青才忽然意識到,兩個人這一路上實在是有些安靜,甚至可以說是過于安靜了。
雖說紀淵向來不是什么聒噪的個性,指望著他在一旁好像康戈一樣一打開話匣子就開始喋喋不休,那實在是不怎么現實,但至少兩個人之前一起出門辦案的時候,也沒見紀淵沉默到這種程度過,很明顯他的情緒有一點低落。
難道是腿這一次傷得有些重了?疼得很厲害?夏青有些擔心起來。
她自己沒有過什么留下病根的外傷,所以缺乏這方面的經驗,只是之前從董偉峰和康戈那里聽說過紀淵當時的傷情,知道紀淵被人一槍打中了膝蓋,傷到了骨頭,能夠手術成功實屬萬幸,并且他能夠復原到現在這種不進行劇烈跑動幾乎看不出任何問題的程度,就已經不是“萬幸”可以形容,而是奇跡了。
董偉峰說過,如果不是憑借著驚人的意志力去進行艱苦的復健,換成一般人,恐怕現在還需要借助著拐杖才行呢。
自己算是一個擅長跑步的人了,并且也有堅持晨跑的習慣,即便如此,方才那一段又不平整還布滿了冰雪的路面還是幾次讓自己險些失去平衡,一段路跑下來不僅辛苦,還覺得跑得非常不舒服,更何況紀淵舊傷在身。
“你還好吧?”這么一想,夏青便不由的有些擔心起來,怕紀淵舊傷復發的基礎上又增加了什么傷病,偏偏他又忍著不說,反而會耽誤了病情,“要是腿疼得厲害,你就告訴我,可千萬別瞞著不說,我把你順路送去醫院檢查一下,那邊羅威他們在,我送你到醫院之后再過去看看情況,不會耽誤什么的。”
“我還沒有那么不濟,不需要什么特殊照顧。”紀淵語氣有些硬邦邦的回答。
夏青扭頭無奈的看了他一眼,感覺最初在李家村時見到的那個態度冷硬不好相處的紀淵仿佛一瞬間又回來了,只不過那狀態又有不同,當初的紀淵是真的抵觸和抗拒同其他人有什么交集,而現在旁邊的這個人很顯然是被某種情緒驅動著,在鬧別扭呢。
難道他最不愿被人提起的,并不是鄭義,而是自己的腿傷?夏青忍不住一邊開車一邊犯起了琢磨,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當初他在李家村的時候不管是提起自己的腿傷還是說起“瘸”之類的字眼,都沒有表現出過明顯的情緒啊!
有些想不通,夏青決定暫時把這個疑惑壓下去,同時她也是一個非常識時務的人,不管紀淵現在這種情緒的根源到底是什么,既然現在關心他的腿傷反而會讓他情緒不好,那自己當然不回去故意撞槍口觸霉頭,故意讓他不舒服。
并且,從紀淵的這種反應,夏青還隱隱有了另外一個預感。
“之前你不是說回頭要跟我談談么?你說咱們找個什么時間比較好?回頭來個忙里偷閑怎么樣?”夏青故意語氣輕快而又隨意的向紀淵提出了建議。
紀淵沒有立刻開口,過了一會兒,在夏青以為他可能不想說話的時候,他才終于開了口:“沒有什么可談的,我當時隨口說說而已。”
夏青內心里的失望情緒自然是不用說,她嘆了一口氣,點點頭:“哦。”
這沒精打采的一聲回應,也換來了紀淵投過來的一瞥,只是他沒有開口,夏青也沒有再說什么,車內重歸安靜。
出事的那家少兒舞蹈培訓學校距離景永豐工作的全腦開發中心有一段不近的距離,位于W市市區的兩翼,幾乎需要穿越W市繁華的市中心,從一側到另外一側去,如果不是死者的工作性質和死亡原因很相似,單純從地理位置上恐怕沒有任何人會把這兩件事給聯系到一起去。
兩個人到達羅威告訴他們的案發地點,發現這家少兒舞蹈培訓學校的規模很顯然不是之前景永豐工作那家全腦開發中心能夠比得起的,盡管前一家名頭起得非常大,規模卻不過爾爾,反倒是這家少兒舞蹈培訓學校,名字看起來普普通通,也沒有特別的浮夸,實際上卻是一棟獨立的五層小樓。
因為出了事的緣故,舞蹈學校的門口停著幾輛警車,大門內外都圍了很多看熱鬧的人,其中不乏裹著羽絨服,頭上盤著舞蹈發髻的小女孩兒,應該是來上舞蹈課的學生,這倒是不奇怪,此時此刻已是華燈初上,正是許多孩子結束了一天的學校生活,開始在課外班里拓展才藝的時間了。
只是這里一出事,里面肯定亂成了一鍋粥,很多來上課的孩子都受了影響,只能跟家長一起等在門口或者里面的大廳里,空氣中都彌漫著緊張的情緒。
夏青和紀淵走進去,穿過大廳里的人群,向一位守在樓梯邊上的同事詢問了一下,然后直奔三樓,那里便是案發現場所在的樓層了。
這里說是一家少兒舞蹈培訓學校,實際上業務涵蓋的卻不止是“少兒”這個年齡段,也不僅限于“舞蹈”,上樓的一路上,夏青也留意了一下樓梯旁邊的一些宣傳介紹,還有各個樓層因為這里出了事,所以暫時沒有在繼續上課,在走廊里面東張西望的那些來這里學習的學員。
來這里學習的學員似乎小到四五歲,達到十五六歲都有,不止是少兒,準確來說應該算是青少年都被包括在內,業務項目也是從形體到各類不同的舞蹈,再到跆拳道、武術表演、傳統武術套路培訓等等,也算是“文武雙全”了。
案發所在地位于三樓,這一層就更加的動靜結合,一半的面積被少兒跆拳道訓練館占據著,墻壁都被漆成了黑色,天花板上安裝了射燈,明晃晃的,地上鋪著道墊,還有許多練習跆拳道需要用到的輔助教具。
幾個人高馬大的年輕小伙子身上穿著道服,正在場地一角一邊整理著護具一邊聊著什么。
這一層的另外一半則被分割成了幾間舞蹈室,看起來氛圍就要寧靜許多,墻壁都被刷成了粉藍色,舞蹈室四周墻壁上鑲嵌著大鏡子和壓腿桿,因為出事的地點就在這半邊,所以所有的課程都被暫停,原本應該在里面上課的學生和老師都被暫時遣去了別的樓層,現在這邊一個人都沒有。
“紀老大,小夏,這里!”羅威站在走廊盡頭的一間屋子門口,看到他們上來了,便沖他們招了招手,開口叫了一聲。
夏青和紀淵朝他點點頭,向那邊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