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這樣就歸于平靜了的話,你之前好像就不需要幫紀淵接那么一通電話了吧?”夏青雖然聽康戈的話似乎那三個人之間的糾葛總算是告一段落,但是從她自己的所見所聞,陳清繪之前通過沈文棟,之后又找上康戈,鍥而不舍想要聯系上紀淵的架勢,可不像是那么平淡的模樣。
康戈嘿嘿一笑:“那是,這里頭確實還有一段曲折呢。陳清繪其實當初念書那會兒就很清楚,自己不可能真的從事這一行,不是光她父母贊成還是反對的事兒,說實在的,我覺得那姑娘自己本身也是葉公好龍的成分居多,念書那陣子因為形象好,學習也不錯,所以在學校里面名氣不小,但是真的涉及到一些體能和實戰方面的東西,她除了天分一般般之外,最重要的就算顧忌很多。
反正你要是好奇,什么時候回去學校那邊你就打聽打聽,看看警體老師那邊都對陳清繪是個什么評價,是不是和其他老師一樣。什么怕臟啦,怕受傷啦,怕疼啦,倒不是說這樣不行,其實我也不喜歡臟兮兮的,我也不樂意自己挨一下子疼半天,但是你選了這條路,有些事情就必須得扛,哪能又想穿那身制服英姿颯爽,又渾身連根汗毛都舍不得分叉呢!”
夏青點點頭,作為一名女警,這方面她可以說是感觸很深,當初下定決心要考警校之后,她就為了自己能夠通過體能加試這一關而下了不小的苦功夫,好不容易通過了體能加試,入學之后這方面也沒有敢有過絲毫的松懈。
記得她當年的實戰課老師曾經對他們說過,你們現在多流汗,為的是將來在工作崗位上少流血,萬萬不能在訓練中太過憐惜自己。
那位老師還問過他們一個問題,在實際走上工作崗位之后,面對著窮兇極惡的犯罪分子,追不上,打不過,這意味著什么?
當時大家都很沉默,之后的訓練里,絕大部分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當時夏青顏雪她們幾個人幾乎每個人都因為訓練而制造出了一些青青紫紫的,四個人都把未來成為真正的刑警當做理想,所以沒有人在意那暫時的一點淤青。
如果這位陳清繪師姐真如康戈所說的那樣,平日里訓練最顧忌著皮肉受苦,甚至怕弄臟了衣服頭臉什么的,那恐怕真的就是去過把癮,圓個夢的。
康戈繼續說:“所以畢業前,我們這些人都在備考,她就已經沒有什么事了,很輕松,紀淵已經有了明確的方向,就是想要到w市這邊來,他之前在這邊實習什么的都挺順利的。當時也在備考,本來他到底要去哪里還有些猶豫,然后他就在糾結的時候,做了一個決定,那就是去和陳清繪表白。”
“陳清繪接受了?”夏青按照自己的推測做了一個判斷,她認為后來紀淵對陳清繪那么冷淡,有可能是因為陳清繪當時缺乏誠意的接受了的表白,又在死后找各種名目去和他打交道,這才讓紀淵感到惱火的。
“沒有,陳清繪拒絕了,其實陳清繪會拒絕,我們都不覺得有什么值得驚訝的,太意料之中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鴻溝實在是太大了,陳清繪從小就家庭富裕,屬于被富養的小公主,正好反過來,從小到大家境都比較糟糕,他們不管是生活習慣,未來規劃,還是眼界思想,都差得太多了。”康戈一邊說一邊笑,這一段過往在他看來好像還挺有趣的,“在鼓起勇氣表白,然后很痛快地被拒絕之后,很快就決定要和紀淵報考同一個單位了。”
“啊?!”夏青有些傻眼。
這一段往事的這種展開方式還真的是有些出乎意料,她原本聽說的版本是和紀淵一直都是關系非常要好的,不僅是同學和室友,還是配合默契的搭檔,兩個人淵源很深。夏青一直以為兩個人一直都是那種脾氣相投的鐵哥們兒,可是現在聽康戈的版本,倒好像紀淵一直都是被動的被人綁定著。
最初要和紀淵走得很近,是因為這樣就可以有足夠的借口光明正大的接近自己心目中的女神陳清繪,而在早到陳清繪的拒絕之后,他依然選擇要和紀淵爭取考到同一個單位,目的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難以理解。
畢竟因為即將面臨著畢業之后天各一方,所以想要鼓起勇氣,拋下所有顧慮,勇敢向自己心儀的對象表白感情的人,并不只有自己而已。
想明白了這一層,夏青嘆了一口氣,她原本還有些吃不準,心里沒底,現在聽康戈這么一說,她心里面更多的便是對紀淵的同情了。
以紀淵的個性,但凡他對陳清繪有絲毫超越了普通朋友和同學的情誼,恐怕就不會有當年“鐵三角”這種組合的存在了。
在學校的時候接受的“綁定”,是迫于朋友懇求之下的一種被動的助攻,而之后紀淵依舊默許在畢業之后繼續和自己產生如此之多的交集,估計目的和并沒有太大的不同,這讓兩個人在這件事上不謀而合。
夏青想一想自己眼下的處境,覺得有些能理解紀淵當初的這種選擇。
當自己遇到一個追求者,這個人讓你不僅沒有超出普通朋友的好感,甚至還存有一定程度的惡感,或者對方是一個死纏爛打又百折不撓的人,任你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委婉表達自己的拒絕也無濟于事,那這個時候讓人最想要做的便是狠狠的拒絕這個人,用最直白最不留情面的方式,徹底斬斷這人的一切退路和借口,哪怕是撕破臉也是值得的,快刀斬亂麻才是最好的方式。
但是如果那個人是一個自己并沒有任何愛意,但又不得不承認對方其實還不錯的人,自己只是不喜歡對方,卻也并不覺得討厭,甚至單純作為朋友或者同事,在對方身上自己還可以找到一些值得欣賞的特質,那就另當別論了。
以自己為例,夏青當然知道沈文棟那么大費周章的策劃蛋糕和驚喜,這意味著什么,她也摸著良心承認,沈文棟無論是外貌還是其他條件,都還是很不錯的,只不過有些時候喜歡一個人的原因千奇百怪,外在的一切并不完全祈禱決定作用,就好像吃飯的口味一樣。
不愛吃魚蝦的人,并不是因為魚蝦不好吃,只是單純的不好那一口兒。
專門穿運動鞋的人,并不是不知道高跟鞋的美,只是更追求舒適感罷了。
夏青因為自己的特殊經歷,向來追求低調平實的生活模式,對于出風頭和引人注意那些都是能免則免,沈文棟偏偏就像是一雙專門用來跳踢踏舞的舞鞋,不光油黑锃亮,而且隨便邁邁步走一走,都會發出清脆的響聲,引人注意。
這種情況下,對方沒有挑明了去說什么,只是在用行動示好,自己這邊就毅然決然的把對方的面子下了個徹底,這很顯然就有些過分了,所以夏青會更傾向于用自己的態度傳遞給對方明確的信息,之后該回避回避,該婉拒婉拒,對方是個聰明人的話,心領神會,見好就收,從此大家把這一頁翻過去,就當什么都沒有發生過,見了面依舊是你好我好同事友情,那就皆大歡喜了。
雖然夏青暫時還不太確定紀淵的眼光和品味到底是什么樣的,但是相信他當初對陳清繪的那種心情,和現在的自己是大同小異的。
至于后來為什么紀淵對陳清繪如此冷漠和排斥,估計就是皆大歡喜的局面到底還是沒有能夠實現吧,至于為什么沒有實現,這種私人的問題,康戈未必知道,夏青也不想問。
只不過通過康戈的講述,夏青對于這個人的印象倒是發生了一些改變。
原本她從別人那里聽來的說法,都是說與紀淵如何感情深厚,多年的同窗之誼,之后又成了一對配合默契的好搭檔,紀淵更是在出事之后,受到了嚴重的精神打擊,從此以后就拒絕跟其他人一起工作。
夏青以為和紀淵會是一對志趣相投的死黨,就像自己和顏雪她們幾個那樣,不光工作上互相協助,工作以外也互相關心。
可是從學生時代和工作之后努力要與紀淵為伍的出發點映射到他的性格和為人上面去,夏青覺得很顯然并不是紀淵的同類人。
紀淵無疑是一個坦蕩的人,盡管他在出事之后,對周圍的人大多是冷淡而疏離的,但是相處下來也不難發現,即便是表現得很冷,他對周圍人的親疏遠近也依舊可以很直觀的被察覺到,并沒有試圖去遮掩過。
關心別人的時候,是實實在在的關心,嘴上不多說什么,行動說明了一切,并且沒有在意過對方回報與否。討厭別人的時候,也是直截了當的,連掩飾都懶得去掩飾,從不曾虛與委蛇,明人暗鬼。
夏青相信當初是真的喜歡陳清繪,否則也不可能在旁人都看得出兩個人之間有多大差距的情況下,還臨畢業前去表白,去搏一搏。
既然他那么喜歡陳清繪,應該也會對陳清繪的心之所屬有所察覺,如果他真的那么無知無覺,便不會有“鐵三角”的形成了。
那么真的喜歡一個人,到底是希望對方能夠幸福快樂,還是為了成全自己的執念,而在對方追求幸福的道路上設下重重關卡呢?
話又說回來,又不是紀淵肚子里面的蛔蟲,紀淵對于陳清繪的態度,到底是真的對陳清繪沒有那份心思,還是礙于他對陳清繪表現出來的愛慕所以才壓抑下去,恐怕那個時候也并不能夠完全斷定,可是他的選擇確實非常的明確——和紀淵呆在一起,用自己表白之后和陳清繪之間的尷尬,在陳清繪和紀淵之間制造一條鴻溝。
自己被陳清繪拒絕了不要緊,只要陳清繪和紀淵也沒辦法在一起就好。
夏青很難去理解當初的這一系列做法和選擇,都說逝者為大,不好去評價一個已經死去的人過去所作所為的是非對錯,但至少夏青可以認定和自己過去以為的,甚至可能和局里其他與他共事過的人以為的,并不一樣。
她腦子里轉著這樣的念頭,抬眼去看康戈,康戈似乎從她的神態里也猜到了此時此刻夏青的想法,于是笑呵呵的擺擺手。
“你可別跟我打聽那個人怎么樣啊!我跟他不熟,倒不是我對他有什么看法,主要是人家瞧不上我。”他一邊說一邊擺出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
“他為什么瞧不上你啊?他…比較喜歡安靜?”夏青覺得有些奇怪,她認識康戈的時間不長,但康戈表現出來的個性真的可以算是老少通吃的那種,所以唯一能夠猜到的緣由就是康戈實在是話太多了。
康戈用不滿的眼光無聲譴責了夏青幾秒,然后很哀怨的嘆了一口氣:“我這么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這事兒實在是不能怪我,主要是那人呀,他仇富!”
說完,他還兩手一攤,肩膀一聳,那一臉無辜的表情當中隱隱約約還帶著一種楚楚可憐,看得夏青牙根兒發癢,差一點也產生了一種仇富的情緒。
“唉,其實完全就沒必要,”還好康戈似乎也意識到自己這個樣子太拉仇恨,很快就收斂起來,一本正經的繼續說,“憑良心說,這個人的資質其實還可以,中等偏上,如果他不是非要總把自己跟紀淵拴在一起的話,還是挺容易做出點成績來的,偏偏要耍小聰明,動小腦筋,結果你放在60分那一群面前,80分還夠看,和95分的湊一起了,哪還有你什么事兒了啊!這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自己挖坑自己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