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厲成文的原計劃,是想要讓朱信厚也因為喝酒導致發生一些威脅到人身安全的事情…”夏青意識到厲成文如果說的是實話,那朱信厚實際上的死亡方式,恐怕跟厲成文想要追求的那種以牙還牙的復仇效果差距很大。
“是啊,但是朱信厚的工作性質擺在那里呢,晚上那個夜班說白了就是在值班室里面睡一晚,根本就什么都不用做,就算喝的一團爛泥也不可能出什么事。厲成文想過趁著喝了酒,把朱信厚帶出去,但朱信厚說好不容易有這么一份不用很辛苦還可以多賺一份錢的工作,他怕出問題,沒有答應過。”齊天華說。
羅威在一旁補充道:“厲成文還試過想要留下來,一直拉著朱信厚喝酒,喝到天亮,讓朱信厚醉醺醺的下班離開,帶著酒勁兒去上白天的那份工,這樣就有幾率可以讓他在白天的時候出事故,但是朱信厚的自制力居然還挺強!甭管厲成文怎么勸他,怎么激將,他就是不上鉤,到時間差不多了就清場,自己就休息了,所以導致厲成文始終都沒有找到過和朱信厚獨處的機會。”
“你們兩個覺得厲成文對你們說的這些話可信度有多高?”紀淵問。
羅威有些擔心自己在紀淵面前說傻話,所以有些謹慎的沒有馬上開口,而是看了看旁邊的齊天華,一個勁兒的給他遞眼色,讓他先開口。
齊天華可就比羅威穩重多了,他想了想,說:“我覺得可信度還是比較高的,首先他們每次去跟朱信厚喝酒都是好幾個人,離開也是一起走的,他們不去找朱信厚的時候,胡玉芬還會逮著機會去跟朱信厚約會,無形當中等于給厲成文也算是當了一個時間證人了。另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就是,朱信厚家距離廠子還有厲成文家都很遠,厲成文的老婆那種情況,我和羅威也是的的確確親眼見識到了,長時間離開人確實不大現實。
厲成文說他白天上班的時候幾乎都是把他老婆反鎖在家里面,免得他老婆又跑出去找兒子,就算是那樣,他老婆還跳窗戶跑過幾回,幸虧鄰居看到了去廠子里找厲成文,這才沒出什么事。
我們那天在他們家的時候,厲成文的老婆就反反復復從屋子里面跑出來了好幾回,她的精神問題確實很嚴重,厲成文找了病例給我們看過,而且我們剛到那里的時候,她抱著羅威哭哭啼啼,把他錯認形成了自己的兒子,結果后來她又跑出來,看到羅威就不認識了,理都不理她。”
“對對對,她第一次跑出來的時候可把我嚇了一大跳,我以為她又要跑過來往我身上蹭眼淚鼻涕呢!結果她出來看了我一眼,就要穿衣服往外走,而且這季節了,外頭天兒多冷啊!她往身上套連衣裙,說要出去接孩子去,孩子放學了。厲成文趕緊把她攔住,說孩子接回來了,做完作業了,在屋里已經睡著了,讓她別去打擾,孩子學習怪辛苦的!
厲成文他老婆一聽這么說,就問我們是誰,厲成文說我們來是老師,來家訪的,他老婆就過來跟我們打招呼,說讓我們在學校里多關照一下孩子。”
羅威盡管并不喜歡被人抱住蹭一身鼻涕的這種經歷,但是一想到厲成文老婆瘋瘋癲癲都是因為孩子出了事,他也覺得心里不太好受。
不管從事什么職業,畢竟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人,誰也無法從一個凡人的情感和情緒當中完全跳脫出去,尤其是做警察的,本身從事著一份來自于職業的高風險,而這種高風險有可能帶來的后果也不是他們這些從業者自己一個人需要去面對就夠了的,作為他們的父母妻兒都一樣需要跟著承擔。
“那對于朱信厚的死,厲成文是一個什么態度?”紀淵又問。
羅威回答這個問題倒是比較干脆:“我感覺他好像沒有一種大仇得報的興奮和喜悅,反正想一想也是,就算是朱信厚死了又能怎么樣呢?他兒子也活不回來,他老婆的精神也一樣不可能恢復正常,所以想一想,好像也確實沒有什么值得高興的事兒,同態復仇什么的,好像真的沒辦法帶來什么精神上的安慰。”
“厲成文跟我們說,其實后來一方面沒有機會,另外一方面他考慮到朱信厚的家庭情況,已經有些猶豫,到底還要不要堅持自己最開始想要報復。”齊天華對厲成文的情緒也是比較復雜的,“他說一想到當初朱信厚不負責任的攛掇自己兒子酗酒,導致了最后的悲劇結果,他就很氣憤,恨不得吧朱信厚給碎尸萬段了,但是一想到朱信厚的老婆已經死了,兒子還是一個不能生活自理的殘疾人,如果他真的對朱信厚下手了,朱信厚死有余辜,朱信厚的兒子呢?已經沒有了媽媽,如果爸爸也死了,誰來保障他以后的生活。”
“所以說厲成文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還沒有完全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良知還在。”夏青聽完之后,有些感慨,“從兇手殺害朱信厚的手法來看,這個人對朱信厚的恨意是很深很純粹的,不帶任何一絲的猶豫,別說是給他留條活路了,就算是死,死之前都要給朱信厚足夠的精神折磨!
如果說厲成文對于殺死朱信厚給兒子報仇的這件事已經沒有那么堅定,那他就算是有作案時間作案機會,也不一定能夠處理得那么干脆利素吧?”
“嗯,你考慮的也很對,我和羅威下一步就打算進一步對厲成文進行一下排除,應該不會需要多久,在他的身上就可以有個結論了!”齊天華點點頭。
四個人在這件事上討論了一番之后,羅威和齊天華就又一次出發了,紀淵和夏青也又稍微多呆了一會兒,就確認好了麻彭現在的居住地,打算過去那附近打聽打聽關于他的一些情況。
紀淵準備好了,和還有一點事沒弄完的夏青打了個招呼,就先下樓去開車了,夏青迅速整理著手頭的工作,打算速戰速決,然后下樓去和紀淵碰頭。
也就那么一兩分鐘之后吧,夏青覺得自己面前的光線被人給擋住了,她本能的以為是紀淵又去而復返,頭都沒抬就笑著問:“你不會是忘了什么東西吧?”
“小夏,我想和你聊幾句。”沈文棟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夏青手上的動作一頓,抬頭一看,沈文棟就站在自己辦公桌前面,正低著頭看著自己呢,臉上掛著微笑,只不過和平日里比起來,顯得有點局促。
“沈師兄!”夏青連忙也站起身來,她不太習慣于居高臨下的看別人,也同樣不喜歡被人那么居高臨下的看著,總覺得有些不大自在。
當然,她現在不管以什么樣的姿態面對沈文棟,都會比平時顯得更生分。
“小夏,昨天的事情,實在是抱歉啦!”沈文棟搓著手,一臉歉意的對夏青說,“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解釋幾句。我之前無意當中從你的資料里面看到了你的生日,所以就想著給你策劃一個小驚喜,我原本以為你們女孩子應該都喜歡驚喜之類的那些事,結果沒想到…好像給你添亂了。”
“沒有沒有,你快別這么說,”夏青忙不迭的擺擺手,“昨天的驚喜確實很讓人意外,我也很感謝沈師兄的用心良苦,只不過我這個人不太喜歡給人添麻煩,所以就會覺得特別不好意思。沈師兄的好意我心領,以后真的不用麻煩了。”
“小夏,我覺得咱們在一個部門,雖然合作的次數不算特別多,但是相處的還是非常好的,我這么理解沒錯吧?”沈文棟聽了夏青的客氣話之后,臉上的無奈更濃了幾分,“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非常出色的女孩子,工作能力也很好,性格也很好,所以我也一直很欣賞你,但是昨天我忽然有些困惑了,不知道是不是我之前有什么做的不夠好的地方,給你帶來了困擾了呢?”
如果算上那幾個看自己眼神有些莫名其妙的女同事的話,那倒是的確給自己造成了一定的困擾呢,夏青暗暗腹誹。不過那幾個人和自己本來也不熟,她也不太在意她們看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樣的。
“沒有,真的沒有什么,你不用那么介意。”夏青一邊對沈文棟說,一邊覺得有些哭笑不得,明明被造成了一定程度困擾的人是自己,怎么現在自己反倒成了那個需要照顧別人的情緒和感受的人了呢?
“真的么?要是這樣的話,我心里也能好過一點兒!”沈文棟大松一口氣似的,“其實那天回去之后,我也反思了自己的舉動,想來想去,我覺得可能我還是有些唐突了,有一些事情,沒有鋪墊的情況下就突然做出來,確實是會讓人始料不及,這方面來講,我的確太欠考慮了。
但是小夏,我不知道為什么,你對我好像始終有一點疏遠,我自認為對你一直沒有過任何前輩也好,師兄也罷的那種架子,我的個性應該也不大會讓人感覺受到了冒犯吧?如果有,我檢討,如果沒有的話,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我哪里做得不夠好,所以才讓你跟我之間的距離感一直都沒能減弱呢?”
夏青嘆了一口氣,這個問題她就實在是沒有辦法回答了,畢竟這種問題的答案一般都是心照不宣的,說出來就意味著兩個人臉上都不好看,又或者其中一方虛與委蛇,順著對方希望聽到的話去講。
在沈文棟原本的期待當中,估計以為夏青會馬上對自己作出解釋,說一些彰顯兩個人之間關系并不生分疏遠的話,夏青的沉默讓他也有一點始料未及,表情略微顯得有那么一點錯愕。
“沈師兄,我一直都覺得你是一個令人尊敬的師兄。”夏青微笑著說。
她不是天真爛漫的小女孩兒,前一天沈文棟的舉動意味著什么,夏青當然心里有數,只不過有些事看破不說破,沈文棟沒有直接了當的說什么,自己也不好去直截了當的回應,畢竟大家以后還在一個部門工作,低頭不見抬頭見,總不好搞得太尷尬,最理想的當然就是點到為止,一筆帶過。
沈文棟聽了夏青的話,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僵住了,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夏青看得出來,卻沒有去開口問他想要說什么,一時之間兩個人站在那里誰都沒有說話,氣氛變得愈發尷尬起來。
“小夏,”終于,沈文棟還是開了口,一副把心一橫的樣子,“對不起,之前有的事情,我可能沒有對你說實話,不是我不想,而是我有我的顧慮,我怕我說出來以后,大家以后相處起來可能就沒有辦法像之前那樣,我希望你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叫我沈師兄,和我說說笑笑,但是現在…我有點猶豫…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對不對?我也不是圣人…”
就在此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把沈文棟的話給打斷了,也把他醞釀了許久的情緒給一并攪了個亂七八糟。
沈文棟只好停下來接電話,夏青聽不到電話那邊在說什么,不過從沈文棟的反應來看,那邊似乎是需要他盡快過去一趟的,他有些不大情愿,問能不能稍等幾分鐘,但是好像早到了對方的拒絕。
掛了電話,沈文棟只好對夏青嘆了一口氣:“咱們下回再繼續聊吧!”
說完他就急急忙忙的跑出了辦公室。
他走了之后,夏青急急忙忙把自己的東西收拾收拾,也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辦公室,下樓去和紀淵匯合,免得沈文棟萬一很快的去而復返,那可就不好辦了,畢竟還有很多正經事要去做呢。
還好,下樓的一路上夏青誰也沒有遇到,到了樓下,紀淵已經把車子停在那里等著了,她便徑直鉆進了車子里面,上了車便趕忙示意紀淵開車離開。
紀淵有些狐疑,倒也沒有多問,按夏青說的,啟動汽車離開了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