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灼在病房等了幾分鐘,他妹妹姜烈推著輸液架回病房了。
“哥。”
十五歲的女孩子青春正好,留著學生頭,漂亮又陽光,她和她哥哥長得很像,也是單眼皮,干凈耐看,只是病容憔悴,臉上不見什么血色,因為常年缺少運動,身形單薄消瘦。
姜灼過去幫她推輸液架:“你先躺下。”
姜烈把鞋踢了,坐到病床上:“我今天好多了。”
“嗯。”
姜灼幫她把被角掖好。
少女的眼睛明亮,像天上星辰,她很愛笑:“檢查結果也都沒問題。”
姜灼拉了椅子坐到床邊,打開從家里帶來的保溫湯壺,盛出一碗湯,端給她。
她喝了一口,看了看她哥哥的臉色,故作輕松地說:“我覺得我可以出院了,跑跑跳跳都不是問題。”
“不可以。”
平日里很好說話的哥哥語氣不由分說:“手術之前你都要待在醫院。”
姜烈是先天性心臟病,早幾年的時候還能吃藥控制,這幾年身體更差了,心臟慢性衰竭,已經到了必須做移植手術的地步。
她不高興地嘟囔:“心臟源都沒有,做什么手術,干嘛在這浪費錢。”
他們的母親兩年前去世了,父親跟沒有一樣,她的醫藥費全部落到了她哥哥頭上,操辦母親葬禮的時候,哥哥也才十八歲,被迫著長大,被迫著東奔西走、四處打工。
“不要任性,你要在醫院把身體養到最佳狀態,等到有了心臟源,就可以立馬做手術。”姜灼安慰她,“錢的事你不用管,這兩年我存了不少錢。”
這兩年,她就沒見他休息過,每天天沒亮就出門,深夜才回。
“在家吃藥也一樣啊。”住院費那么貴。
“姜烈。”
他每次連名帶姓地喊,就是沒得商量的意思,平時是個很好說話的人,一扯到她的病,他就特別嚴肅。
姜烈把碗放下,背身躺下,不理他了。
她還不是心疼他…
傻子!
手機響了,姜灼走到病房外面去接。
“姜灼啊。”
是他學院的老師。
“你好,劉老師。”
姜灼是劉老師用全額獎學金招進音樂學院的,劉老師對他特別偏愛,平時很關注他。
“你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劉老師解釋,“是這樣的,已經有好幾位老師都向我反映了,你這個出勤率有點太低了。”
他都在忙著打工,除了很重要的專業課,很少回學校。
“對不起劉老師,是我自己的原因。”
劉老師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情況,他惜才,不想這么個苗子斷送掉:“你要是有什么困難就跟老師說,不過這個出勤你還是要注意一下,畢竟那么多人看著。”
這要是普通學生,通報批評都算輕的。
姜灼比較特殊,他主修大提琴,十四歲就拿了國際上的音樂大獎,學校的老師都很看好他,甚至有好幾個交響樂團都拋來了橄欖枝。
“劉老師,”他沉默了片刻,“我想下學期辦理休學。”
“方便告訴我原因嗎?”
他說:“我家里人生病了。”其他的沒有多說。
劉老師知道他家經濟條件不好,因為他經常接私活,學院其實是有規定的,學生不準在外面接私活,但因為他優秀才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如果能兼顧,我是不建議你休學的,要是實在沒辦法,你到時再到我這里來拿申請表。”姜灼天生就是吃音樂家這碗飯的,天賦極高,劉老師還是覺得休學了可惜,“你要不再考慮考慮?明年伯拉里音樂學院的留學生名額我還是想推薦你去。”
伯拉里音樂學院是殿堂級級別的音樂學府,劉老師給姜灼寫過推薦信,那邊也有意向。
他遲疑了一陣:“謝謝你,劉老師,我會認真考慮的。”
“不著急,你慢慢考慮。”
外面在下雨,冬天的雨能把人涼透。
因為徐檀兮胃口不好,戎黎提議回家做飯,他做。
徐檀兮問他為什么?他說想學。
買菜回家后,已經七點多了,戎黎那邊沒有布置廚房,飯在徐檀兮這邊做,他也不讓她幫忙,隨便找了個電影,讓她待在客廳。
進廚房后不到五分鐘——
“杳杳。”
戎黎在廚房叫徐檀兮。
樓上鄰居賣了房子,在搬家,家居挪動的聲音很吵,徐檀兮沒聽到,戎黎又叫了一聲:“杳杳。”
她跑來了:“嗯?”
他穿著她的圍裙,是素色的,不合身,有一點小。他還沒開始做,菜都在水池里,他先研究網上的做菜教程。
“少許鹽是多少?”
“給我炒吧。”她穿著粉色的寬松毛衣,褲子修身,一雙腿又細又長,還很直。
戎黎腦子里突兀地閃過了一個畫面:女孩子細細白白的腿盤在他腰上…
他最近越來越不想做個人了。
程及說得對,男人都是禽獸。
他把臉轉到另一邊,不看她:“不用。”細看的話,會發現他耳尖有一點紅了,“少許到底是多少?”
徐檀兮沒發現異樣,很耐心地教他:“如果是沒有湯的菜,一盤的量你就放一勺鹽。”
他打開櫥柜,去拿勺子。
徐檀兮走過去拉住他的手:“不是那個勺子,是鹽盒里舀鹽的那個小勺子。”
“哦。”
他把鹽盒拿出來,看了幾眼,放到一邊,還有別的問題:“一盤的量是多少?”他抓了一把青菜放到一個盤子里,“這么多?”他再抓一把,菜堆得高高的,“這么多?”
他覺得他需要一個電子秤。
主要問題是,網上的教程也沒標明重量,不是少許就是適量。
“一大盤一小盤都可以。”徐檀兮盡量簡單化地教他,“你就先放大半勺鹽,火開小一點,邊做邊嘗,要是淡了你就再往里面添。”
戎黎是個高智商,覺得不難。
“你去看電影,我做好了叫你。”
徐檀兮不太放心:“我在這看你。”
“你在這會影響我發揮。”
她在這,他腦子很難不打岔。
徐檀兮都依他了,回到客廳,把電影的聲音調小一點,又把椅子往廚房門口挪一些,怕聽不到他叫她。
沒過幾分鐘——
“杳杳。”
她笑著過去了:“怎么了,先生?”
戎黎皺著眉頭站在電飯煲旁邊:“網上說煮飯的水量要沒過手的高度。”他把洗干凈了的手放進去,“是手指還是手背?”
徐檀兮過去看一眼:“都行。”她用碗再加了一點水,“你喜歡吃軟一點的,那就沒過手背。”
戎黎覺得也不是很難。
“我知道了。”他把鍋蓋好,插上電,在徐檀兮臉上親了一口,“你去看電影吧。”
徐檀兮又回了客廳,電影里放了什么她都沒看進去,又過了幾分鐘,她突然聽見刀落地的聲音,急忙跑去廚房。
“怎么了?”
戎黎把刀撿起來,臉上沒什么異常:“沒什么。”他把左手放到身后。
徐檀兮走過去,把他的手拉出來。
他臉上出現了少見的窘迫,別扭地給自己辯解:“土豆絲太難切了。”
他左手食指的指腹被切到了,血流了很多,滴了幾滴在地上。
徐檀兮心疼地紅了眼。
戎黎立馬說:“就破了點皮,不要緊。”
她抓著他的手,放在水龍頭下面沖洗,水流已經盡量開小了,她彎著腰,對著他的手在吹:“疼不疼啊?”
“不疼。”怕她心疼,戎黎說,“一點都不疼,我以前經常受傷,痛覺沒那么敏感,真不疼。”
她眼睛更紅了。
戎黎有點慌了,湊過去親了她的眼睛好幾下:“別哭啊,嗯?”
“我去拿醫藥箱。”
戎黎僵硬伸著那根破了的手指,跟在她后面,一副做錯了事的樣子。
徐檀兮去拿了醫藥箱來,拉著他坐在沙發上,她擰開消毒水的蓋子,倒了一點沖洗傷口,倒的動作很慢,她緊張抬頭看他。
戎黎立刻說:“不疼。”
消毒完了,她戴上手套,給他上止血的藥粉,低著頭,安靜地垂著睫毛:“你不要學做飯了。”
土豆絲是有點難切,不過戎黎還是覺得做飯不難:“多做幾次就熟練了。”
“我會做飯就行,你為什么一定要學?”
戎黎把她鬢邊掉下來的一縷發別到耳后:“等你以后病好了,肯定要主刀做手術,有時候還要值班,醫生好像都很忙,我的工作很閑,我做飯你能輕松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