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很大,一層貨倉,二至三層皆是客房,第四層便是陳九這類護衛所住的豪華房間。
此行訪仙,沿途自然也要做些生意的,比如販賣貨物,運送來往客人,都是一筆筆錢幣,多賺多得。
船上小廝忙碌,多半是要招呼好渡船四樓的修士大人,修士大人要是有什么要求,例如美酒、美食、美人,那都要給大人安排好。
不然若是修士大人生氣了,一巴掌打死這個小廝,渡船上下絕對沒有一個人說不是,只會說這小廝找死。
這些事情,早就屢見不鮮了,好在活下來的小廝都機靈,就算做錯了事,跪地磕頭求饒也快,所以這些年來,渡船死人的事情倒是少了許多。
負責招呼陳九的小廝,是一位少年,長得平常樣子,面貌方方正正,看著老實。
少年低頭哈腰,先輕輕敲下屋子,等著陳九說進之后,他才輕手輕腳的推開房門,向著陳九問道。
“大人,您可有需求,小的馬上去辦。”
陳九問道:“能弄壺酒嗎?”
少年馬上點頭,“有的,小的這就去為大人拿。”
少年輕手輕腳出了屋子,緩緩關上房門,在四樓廊道上走的極緩極輕,到了三樓時便猛然加快速度,急匆匆去拿酒了。
陳九緩緩起身,走出房門,靠在欄桿上,打望四周。
渡船已經開始行駛了,在淮水上順流而行,十分迅速。
有人緩步走至陳九身旁,是那千機殿的錦衣公子孫云甫,朝著陳九笑道:“道友真是閑情逸致,到此觀景。”
陳九撇了他一眼,“不然我還能看你?”
孫云甫愣了一下,又笑道:“道友說笑了,只是這淮水中的諸多怪異,道友可知曉?”
陳九白了他一眼,“一邊玩去,老子怕鬼。”
這人心眼忒壞了,故意來講鬼故事嚇他是吧。
孫云甫面色略微陰沉了些,他看著陳九樣貌不凡,本來有些結交心思,可這人怎么這般不識好!
少年小廝正好把酒拿來,看見兩人,立馬低頭哈腰,想要把酒拿給陳九。
孫云甫叫住了少年,問道:“這酒可是給他的?”
少年小廝看向陳九,諂笑點頭。
孫云甫一把拿過,面色陰沉,“那現在是我的了。”
少年背后泌出冷汗,不知這位大人是何意,身子半點不敢動彈。
陳九皺眉,“這酒是我的。”
孫云甫冷笑道:“我手上的就是我的。”
少年小廝趕忙朝著陳九低頭道:“我再去為大人您拿。”
要是陳九與孫云甫兩人打起來了,最后受責罰的還得是這小廝。
這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小廝剛要抬腳去拿酒,孫云甫冷冷看著他,就要一指朝他頭顱點去。
是要這小廝的命!
他一指點出一半,便猛然止住,面色略微蒼白。
陳九已然抓住了他的頭顱,只要稍稍一用力,便可驟然捏碎。
孫云甫周身冒出冷汗,就連那一指都不敢收回,還懸停在空中。
少年聽到身后沒動靜了,他沒有回頭,略微加快腳步,去了樓下。
陳九松開手,又靠在欄桿之上。
孫云甫轉身朝著他深深作揖,留下酒壺,一言不發,回了房間。
陳九毫無動靜,看著淮水起浪。
他留了這孫云甫一命,只是不愿殺罷了。
真想殺的話,隨時隨地,瞬間就能殺了他。
陳九動了動身子,趴在欄桿上,略微憂愁。
他不想殺人,但是他心中已經曉得此次遠游,估計會殺許多人。
不想做的事情,偏偏又知道必須去做,這就更為糟心了。
少年小廝拿著一壺酒上來了,先擱這遠遠的看了一眼,瞧見只有陳九一人后,便畢恭畢敬的把酒拿給了陳九。
陳九接過,道了聲謝,緩緩喝著。
小廝低頭哈腰告退。
孫云甫回了客房,里邊早有人在等他,是那蓑衣老人,老人問道。
“可試探出境界?”
孫云甫面色凝重,“此人絕對不止五境!”
能瞬殺他之人,怎么可能只有區區五境!
蓑衣老人皺眉,“可你也不是五境。”
孫云甫神色沉重,“所以這就更為可怕,那人極可能是七境,還是體修!”
蓑衣老人神色一驚,沉默片刻,又道:“好在我們此次行事,還有接應,這七境體修我們可以不去招惹,等著那女子訪仙之后,再殺殺那女子也可。”
孫云甫點頭:“嗯,只是不知道這七境體修為何要假扮五境修士前來擔任護衛?”
蓑衣老人負手回道:“不知為何,但肯定別有它意,我們小心點,也不惹事,圍殺那女子就成了。”
孫云甫點頭,“知道了。”
兩人沉默一會兒,蓑衣老人突然朝著孫云甫詭異一笑。
隔墻有耳,一直在聽。
他們早就曉得,剛才一番話,大半都是專門說來給這個“耳”聽的。
至于這個“耳”信不信,那就不關他們的事了,他們所求,不過是為了能混淆視聽。
畢竟此番行事容不得半點紕漏,又怎么可能只殺那位女子,當然是渡船之上都得死。
蓑衣老者也不是什么五境修士,得再往上提兩境,七境才對。
兩人不再言語,孫云甫身子一晃,在屋子中消失不見。
蓑衣老者看著空曠屋子,突然嗤笑一聲。
白癡孫云甫,渡船之上全都得死,你怎會覺得自己能活?
區區六境,留著與這渡船陪葬吧。
蓑衣老人笑得開心。
陳九靠在欄桿上,朝著淮水發聲,“吶吶吶…”
淮水拍起浪潮,似在回應。
少年小廝又走至五樓,小心翼翼的行至陳九旁邊。
陳九瞟了他一眼,什么話沒說。
少年小廝戰戰兢兢,“大人,馬上就要到晚上了,大人若是不想心煩,可以回房。”
陳九好奇,“啥意思?”
少年小廝這邊低頭輕聲道:“大人,這片水域的淮水在夜晚時,會有鮫人出沒,拉沉來往漁船,生食漁夫,且鮫人極丑,讓人見了就不寒而栗。”
小廝說完這些后,便低頭不語。
陳九看著淮水,面色一黑,“你咋不早說?”
他急匆匆回了房間。
少年小廝面色一僵,也沒想到這神仙老爺反應會這么大,只是過了片刻,他眼神中又都是竊喜。
少年能在這渡船中做著招呼修士大人的活計,自然極為機靈,看得出陳九是一個比較和善之人,往常渡船中也有這種修士。
而這種修士就最值得去巴結,就算不小心說錯了話,做錯了事,往往也沒什么大不了,最多責罵幾句。
這就像少年曾經聽過的一句老話。
賊偷好人,不惹惡人。
惡人要你命,好人看你可憐,甚至會直接將錢兩施舍給你。
少年現在就是賊,是一個不同尋常的賊。
渡船突然一晃,淮水中有無數利爪伸出,抓住渡船,使其強行停滯。
一只只面目猙獰的鮫人,沿著船身,不斷往上爬去。
船上客人驚懼高呼。
四樓之中,客房頻開,其中走出一位位修士,二話不說,直接向鮫人迎擊而去。
陳九鉆了出來,解開背后長布,掏出那把槍械,低吟一聲。
“大慈大悲巴雷特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