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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候鳥南飛,再也不歸

  陳九與書生之間沒打太久,被那學宮司業出手,袖口一揮,各自送回家了。

  青衫客身上還冒著金光,被突然出現的紅臉道人一巴掌拍散了,打了個懵。

  周遭流轉武運驀然一停,隨即悉數涌進青衫客身軀,再也不見。

  紅臉道人再隔空一巴掌打在那司業身上,也沒多重,就是把他也打回學宮之中了。

  那司業一屁股坐在學宮樓頂,表情還挺愣,暗罵了聲晦氣,拍拍屁股進了一旁學堂。

  這算啥事嘛,自己這個勸架的被打了,媽個巴子的,氣煞老夫也。

  紅臉道人又打了陳九后腦勺一下,沒好氣道:“下次越境打架,別想著還留有啥余力,先使勁出拳,要是對面受不住,再收力。”

  陳九摸了摸后腦勺,趕忙點頭,“先打一拳,打的時候再把問題問遍。”

  紅臉道人皺眉,微微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他又給了陳九后腦勺一巴掌,“以后和這些皺巴巴的讀書人打架,必須給老子一打一個準,把他們揍得服服帖帖咯,懂不?”

  青衫客趕忙點頭哈腰,“小的明白了。”

  紅臉道人這便撇了他一眼,身影一晃,又不見了。

  陳九瞅了兩眼,這就立馬挺直了腰板,撕掉身上破爛青衫,一副凱旋而歸的樣子,朝著陶李喊道:“師兄,今晚吃好的,慶祝我得勝而歸。”

  其實哪算什么得勝而歸,只是陶李依舊微笑點頭,“好的。”

  陳九滿臉笑意,朝著肩頭一看,正想說話,忽然一愣。

  我小人呢?

  哦,留在城里了呀,那沒事了。

  他正想先歇息一會兒,等著小人自己跑一截路,再去接它,又歪頭一想,怕小人到時候對著他咿咿呀呀的,煩得很。

  于是陳九便不情不愿的起身,向著山下走去,剛去道觀大門,便迎面遇見了清冽姑娘。

  陳九四個眼睛看姑娘兩個眼睛。

  周賢清冽俏臉難得浮起羞紅,卻也沒躲避,哼了口氣,問道:“咋的,道觀這么窮,衣服都沒得穿了?”

  陳九笑了笑,“奧利給。”

  他徑直下山,留下了一臉懵的清冽姑娘。

  丹鳳眼書生抹干凈嘴角鮮血,搖了搖頭,是真被那體修打得有些后怕了,他沒去過那黷武州,只覺得這青衫客的武運濃厚,生平僅見。

  如若兩人同境,自己會死得很快,高他一境,廝殺一番,照樣是自己死。

  丹鳳眼書生砸了砸嘴,這般武夫,捉對廝殺,才最駭人。

  書生又驀然一笑,其實這些廝殺事都不關他的事,他這一生,只管風花雪月、春夏秋冬,僅此而已。

  他伸手一拈,摘了朵秋花,別在發簪之間,丹鳳眼瞇起,柔和笑著。

  那朵秋花斑斕。

  你看,多美。

  ————

  今日學宮,來了位配劍的風流客,腰懸酒壺,是褐色的,下邊配劍,卻不是三尺青鋒,僅有兩尺多長。

  風流客長發高束,面色冷冽了些,緩步而行,他衣襟里藏了只半大黑貓,正睜大黝黑眸子,打量四周。

  這位本該是儒家的劍修,卻未進儒家,徑直去了兵家,與其中一位交情頗深的老祖敘舊。

  他走出兵家學堂時,已是傍晚,腳步未停,再去學宮圣殿,為那些開教立祖的圣人上香。

  圣人威嚴高坐,塑像極高,眼神冰冷,朝下看著。

  它在俯瞰人間。

  卻不是這“圣人”俯瞰人間,是當代某些圣人,是建造這圣殿,打造這塑像之人在俯瞰人間。

  因為在最初,根本沒有“圣人”。

  底下風流客敬香之時,眼神冰冷。

  圣人、仙人,都是個錯。

  ————

  陳九在城池里又買了兩件青衫,款式極好,上邊還繡有墨竹,穿上之時,只要陳九不說話,便是一副淡雅文人樣。

  可惜他長了張嘴巴。

  周賢這些時日,也是喜歡經常找陳九來玩,偶爾帶些墨家做的小玩意,給他看看,讓他瞧瞧稀奇。

  陳九也確實對這些東西上心,每次姑娘帶來時,便要搶著看,玩煩了,便還給姑娘,雙手一攤,不屑道:“真沒意思。”

  周賢這時便會嘴巴鼓鼓,頗為無語,不過每次陳九要時,她還是會給。

  后來,陳九就常往學宮墨家跑,去他們打造渡船的工坊,看那些墨家弟子勞作。

  看得久了,也就熟悉了,墨家弟子也習慣了有這一號人存在。

  于是陳九理所當然的,借了點材料,借了些工具,晚上便在自家道觀里搗鼓。

  紅臉道人和陶李就頗為納悶,看不明白。

  道人向著陶李皺眉問道:“這傻小子在整個啥,怎么像魔怔了似的?”

  陶李搖頭,“不知道。”

  紅臉道人眉頭皺得更深,“你師弟是不是中了墨家的邪啊?”

  陶李頷首道:“有可能。”

  紅臉道人便瞬息間去了學宮,與其中一位墨家祖師好言好語去了。

  好在這些時日沒持續多久,陳九終于是從一堆鐵塊中抬起了頭,手里不知拿著個啥,興高采烈。

  陶李看得納悶。

  陳九表情驀然嚴肅,持著那不知所謂的玩意,指向一處空地,沉聲道:“以前我沒得選,現在我想做個好人。”

  嘣的一聲輕響。

  不遠處木板上多了一個黑漆漆小洞。

  陶李皺眉,師弟這法寶的殺力也太弱了吧,墨家也經常有這種類似小玩意,只是形態不同,只要一點靈力驅動,便能迸射而出,且殺力肯定是比師弟這要大得多的。

  陳九則尤為興高采烈,給手上槍械又刻上四個大字。

  三八大蓋。

  他笑著笑著,驀然僵住,緩緩沉默。

  他一直在說著只有自己才懂的話,一直都是這樣沒心沒肺的樣子,一直都會躲在深夜里淚流滿面。

  他有些怕。

  怕自己忘了以前,那是美好又痛苦的歲月。

  其實他在病死的時候,身旁沒有人陪。

  一個都沒。

  只有那張小時候拍的全家福,被他緊緊抱在胸前。

  好在死的時候,他還是努力笑著。

  或許這樣,會顯得死的很幸福吧。

  那張全家福不見了。

  遠方天際蒼白,有候鳥南飛,再也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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